放我一条生路[快穿](3)
就这样又要结束了吗?
陆攸咬紧牙关,不知哪来的力气,伸手摸到了另一张椅子的椅子脚,用尽全力将它抬起,往脚步声的方向掀翻。来人始终不发一言,轻而易举地往后躲开,长腿一抬就从这个障碍上面跨了过去。陆攸脑袋里面像有一柄锤子在敲,他团起身子,艰难地滚到了桌子下面,试图爬向另一端的出口。
现在是这个人走了进来,他反而更加靠近大门……如果来得及冲过去……
一只手抓住了陆攸的手臂,接着是他的小腿。他就像是一只挣扎着不肯接受屠宰的动物,被以一个别扭的姿势从桌子底下拖了出来。陆攸死过了两次,这却是他第一次体会到死亡来临前的恐惧。他完全忘记了任务,还有那个报过一次时间后就一直在装死的系统,他的喉咙好像哑了,发不出声音,拼命地踢打、扭动,手指在那两条抓着他的手臂上抓挠,用力到剪得很短的指甲都在皮肤上留下了血痕。那个人却似乎完全感觉不到痛,也无视了他的挣扎,拎着他将他仰面压到了桌沿上,伴随着美工刀刀刃被迅速推出的刺耳声音,冰凉的金属贴上了脖颈间细嫩的肌肤。
这一线凉意窜进陆攸的脑海,他被冻住了一样立刻停止了挣动。与此同时,他突然找回了冷静,比听到敲门声后的任何一刻都要冷静。
陆攸不甚清晰的视野中晃动着一线红色,他本能般抬起手,抓住了它。按着他的人动作停了停,似乎是皱起了眉头,随即横在陆攸脖子上的刀刃更沉重地往下压去。“放手。”他终于开口,说了进门后的第一句话。
语音低沉,略带沙哑,听起来……有点耳熟。
“我知道……你是为什么来的……”陆攸慢慢地说,他感到随着刺痛,一点点温热的液体顺着刀刃压住的那一线流了下来,他告诉自己不要去想,“我有办法……让你喜欢的那个人转而选择你……”
那个人没有立刻回答,但对陆攸的压制却有一瞬间放松了。他稍微直起了身子,原先被挡住的光照过来,陆攸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光线的刺激,濒死时的绝望紧张,还有此刻陡然涌现出来的不可置信的震惊,让陆攸的瞳孔缩成了两个小小的黑点。
“……祁征云?”
第3章 颈间红线(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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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奕握着美工刀的手动了动,将刀刃缓缓移开。最锋利的刀尖部分沿着压痕划过,稍微割破了一点皮肤,直到这柄凶器彻底离开之后,一小颗一小颗浑圆的血珠才逐渐沁了出来。
他其实不是听到什么“让那个人转而选择你”才停下动作的,他知道那肯定多半只是求生本能驱策之下匆忙找出的借口。他也没因为身份被道破而觉得惊讶,小涵说这个人其实一直在暗中关注着他和温明宇的情况,提前察觉到小涵想要清除掉他这个“障碍”并不是不可能。
所以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停下来。
他凝视着此刻正被遮在阴影下的那双眼睛。确实和小涵的眼睛几乎一模一样,只少了点看人时那种猫样的妩媚,清澈得像一片冰。这双眼睛是这张脸上最精致漂亮的一处零件,但大概是和小涵的太像了,顾奕越看越觉得不顺眼,简直想将它们挖出来丢掉。
这就是那个温明宇念念不忘的人。只要他消失……小涵就能安心了。
顾奕丢下刀,转而用手轻轻掐住了身下人那带着一道划痕、像是被红线勒住的纤细脖颈。他的虎口处沾到了一点血,能感觉到掌心下咽喉因紧张而不自觉吞咽的细微动作。
他的情况似乎不太正常。体温明显偏高,眼神有点涣散,唇色殷红得像被反复揉弄过,呼出的气息也是灼烫的。
在生病?顾奕皱了皱眉,正要将放在他脖子上的手移开,就见那双眼睛里缓缓浮现出了不同于惊恐的震惊,嘴唇细微地动了动,低声叫出了一个名字。
“……祁征云?”
顾奕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脚下一踩一勾,歪倒在地上的椅子像是倒带一样地又立起来,“砰”地一声四脚落地。顾奕揪着这个乱喊名字的青年的衣服,将他拖过去丢到了椅子上。当做睡衣穿的旧T恤弹性不佳,领口被扯过后有些变形,露出了锁骨下面的一小片苍白皮肤。顾奕看了一眼,随后目光上移,将视线落点转到了垂落在耳边的那一缕乌发上。
“我不是。”他沉声说。
陆攸脑袋还有点迟钝,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他否认的是什么。他在顾奕的目光中缩了一下,比较过两个人的体格和状态差距,乖乖地放弃了靠力量突围的打算。“对不起……”他浑身紧绷着无法放松,只好将视线向下,以示不再继续反抗,“是我认错人了。”
顾奕盯着陆攸看了一会,他不知何时又将那把美工刀拿在了手里,漫不经心地将刀刃推出去、收回来,被作为恐吓的摩擦声刺耳非常,陆攸不由得闭了一下眼睛。
他不能让这个人看到他眼里的情绪。
以前……祁征云不知看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想要玩“强盗破门而入”这类带点粗暴意味的情景游戏。但这家伙又有点被害妄想……不,是“怕他被害”妄想,因此不但提前将桌角床角等尖锐处用软布包上,还和陆攸详细约定了破门而入的具体时间、进门后的第一个动作和第一句台词,还给手机设了报警的快捷键放在桌上,唯恐陆攸把正好撞上的恶性事件当做是他而受欺负。结果真到了祁征云将幻想付诸行动的那天,陆攸只在他踹门的时候真的吓了一跳,随后就开始不停地笑场,笑得祁征云恼羞成怒,最终结果是陆攸自讨苦吃,被按着弄到哭都哭不出来……
陆攸感觉胃部不舒服地抽动了一下。这个人……这个和祁征云长得一模一样、连身上气息都很相似的人,离他太近了。一旦看清那张脸,连持刀的姿势、抓住他时手上的力道,都好像具备了另外的含义。不知是因为那个表现出来像发烧的后遗症、还是别的什么,陆攸觉得坐在椅子上腰还在发软,心中却毫无理由地腾起了奇异的怒火。
祁征云在那个末日降临的世界里。死后的陆攸算是找到了半条生路,但祁征云必定要先在末日中痛苦地死去。
为什么这个人能好好活着,却偏要自寻死路,为什么他就能这样放肆?
顾奕看到陆攸又开始发抖了。他将其理解为恐惧的原因。他沉吟了一会,决定听听这个人之前试图用来换自己一条性命的那个借口。
“说吧。”他收起刀刃,用美工刀外壳的侧面在青年一侧线条清晰的锁骨上敲了敲。这挺疼的,陆攸忍着没出声或向后躲避——后面是椅子背,他也躲不了,“什么办法?”
“我去搞定……温明宇,”陆攸在名字上卡了一下,随后飞快地说,“让他和苏涵分开,你乘虚而入。”说完后他才意识到趁虚而入不是什么好词,但说都说了,只好抿起嘴唇,有些忐忑地关注着顾奕的反应。
顾奕眼中流露出了一丝不悦。说实话,这对陆攸来说有点新鲜,因为祁征云几乎从来没有在他面前表现出任何的负面情绪,就算陆攸对他的某些做法忍无可忍后情绪失控让他“滚开”。一个人能在另一个人面前多年如一日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也是一件偶尔会让陆攸觉得恐怖的事情。其实这张脸不高兴的时候照样挺帅的,就是比较……凶。
陆攸第一次发现自己也许还有点S的潜质,看到“祁征云”的脸露出了不开心的表情,居然感到有些痛快。但这种不合时宜的痛快只会妨碍他保住小命,陆攸不由得在椅子上把自己缩得更小了。
“不行。”顾奕冷声说,“小涵喜欢他。”
陆攸在心里默默地给他点了个赞:备胎做到这份上,值一面锦旗了,那个叫苏涵的小情人在控制人心上确实有一手。只是这人顶着他男朋友的脸,对另一个人表忠心……陆攸心里感觉很不是滋味,他努力稳定好情绪,小心斟酌了一会,选定策略,随即毫不掩饰嘲讽地冲顾奕笑了一声。
“你以为我之前为什么要和温明宇分手?”他似乎一下子不害怕了,抬起头来与顾奕对视,眼神带着厌恶,仿佛他提到的是一样极度丑恶的东西,光是回想起曾经与其有所牵扯的事情就让他觉得恶心,“我和他在一起第二个月,就发现他外面有人——你不会真觉得他是对我一往情深才惦念到现在的吧?只是到手的猎物没能进嘴就跑了,不甘心而已。你喜欢的那个……苏涵,温明宇一边和他上床一边装情圣,他到底是多天真才会信?”
顾奕听完后想了会,突然也笑了一下。“小涵没信。”他低声说,“只是温明宇一直提起你,他看你不顺眼而已。”
陆攸本来说苏涵天真是想投其所好,以为在顾奕心中苏涵的形象应该是朵纯洁可爱的小白花,听他这么说,根本是知道了真面目却不在意,这下有点没辙了。“那你就放心让他待在温明宇身边?”他垂死挣扎般地说,“苏涵……他以为他能变成温明宇的‘真爱’?别想了,温明宇以前还没现在这样油滑的时候,亲口跟我说过,他是要和女人结婚、生儿子传宗接待的……苏涵手段再好,他有本事生小孩吗?最好的结果,也就是当个长期的地下情人……”
结婚生小孩那部分其实是陆攸瞎扯的,资料里面对温明宇和投放目标——这位的名字是颜楷——的分手原因并没有详细描述,陆攸只好自编黑料。他最后说顺嘴了,差点脱口而出一句“还不知道那家伙的jj干不干净”,反应过来不能太刺激眼前这个预备杀人犯,也太不符合他现在扮演的这位性格比较冰清玉洁的颜楷的形象,这才勉强咽了下去。
顾奕又开始皱眉了。他大概经常做这个动作,眉间已经有了几道细细的纹路。而他思考的结果是冒出这么一句:“要不是你突然回来,小涵已经要和他结婚了。”
陆攸心里想:人家颜楷被烦得都出国留学了,刚刚毕业回来,莫名被渣男扣了一口锅,然后又被你杀了,这才是真正的无妄之灾吧?陆攸真心实意地为其掬了一把同情泪,随即反问:“你信吗?”
顾奕没吭声,露出了一点若有所思的神色。那把美工刀在他指尖和指节处轻盈地翻动、旋转,过了一会,飞舞的速度逐渐减慢,直到彻底停下,然后被轻轻地放到了桌子上。
“你说你去搞定温明宇?”顾奕直视着陆攸的眼睛,“你准备怎么做?”
“我会……想办法的。”陆攸忍气吞声地说,“与其问我,不如想想到时候你要趁虚而入该怎么做。苏涵在遇到温明宇之前那么久都是名花无主,你都没能把他搞到手,看来你自己也缺点本事。”
第二次,他话出口就后悔了。祁征云的脸还是在影响着他,让他说起话来不自觉地有点阴阳怪气,带着股酸味儿。好在顾奕脑洞不算大,没能想到这个方面,估计只觉得他是心怀怨愤,倒也没显得生气。这让陆攸都有点想要探知他的内心了:他知道苏涵其实是蛇蝎心肠,也知道苏涵根本看不上他,那他是怎么坚持爱到现在的?贱还是M?
刚想到这里,一只手摸上了陆攸的脖子,摸得他一哆嗦。顾奕垂下眼睛,用拇指的指甲前端沿着那道划得挺浅、已经不再出血的刀痕,慢慢地走了一遍,沾上了一点新鲜的濡湿。“三天,”他低声说,“给你三天时间,我要看到效果。”
说完这句拽得原地飞起的话之后,他收回手,捻了捻指尖上的血,从椅子边退开了。陆攸依旧坐着没动,听着脚步声绕到他背后、逐渐远离,接着是开门和关门的声音……他立刻滑下椅子,连什么时候不再头疼腿软了都没注意到,连滚带爬地扑到门边,想要反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