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我一条生路[快穿](74)
“可以……”陆攸小声说,“放开我吗?”
Monster没出声,也没有动。陆攸感到滚热的液体滴在他脖子上,缓缓往下淌去。
——啊……
他闭了一下眼睛。“那让我转过来,好吗?”他放轻了声音,“我想看着你。”
过了一会,Monster将双手挪到两侧床上,撑起了身子。陆攸在他身躯的阴影中挣扎了好一会,好不容易才翻过身,变成面对他的姿势。他们无言地对视了一会,陆攸默然地抬起手,触碰上他的脸。
Monster脸上湿漉漉的。他哭起来没有一点声音,也没有一点表情,因此好像也没有感情。只有眼泪汹涌地不断涌出来,沾湿了陆攸的指尖。
你委屈什么?陆攸真的很想问他。被掐、被咬,差一点被强|暴,又痛又害怕的人,不是我吗?
作为罪犯、暴徒、行凶者……你就算被恨到死,都是活该,怎么还有脸在这里哭?
有几滴眼泪落在了他脸上。起初是温热的,接着很快变得冰凉了。接下来的一滴落上了他的嘴唇,让之前被咬的伤口疼了起来。陆攸舔了舔唇,尝到了苦涩的味道。
他的手从Monster侧脸上离开,再迟疑地贴上去,再离开……几番犹豫之后,陆攸伸出手臂,将他的脑袋往下压,轻轻地抱住了他。
第72章 认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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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指穿过略显凌乱的浓密黑发, 轻轻地抚摸、梳理, 让它们一点点变得温顺, 像在安抚一只搏斗厮杀后精疲力竭、终于安静下来的兽类。Monster的呼吸和心跳逐渐平稳了下来。他收拢手臂, 将怀中的身躯抱紧,动作间还带有些生硬压抑的迹象,但总算不再显得粗暴了。
刚才在本能紧绷和强制放松之间的挣扎, 让陆攸现在浑身发软,提不起力气, 手上的动作也是慢吞吞的。Monster的脸压在他肩窝里,安静片刻后胡乱磨蹭了一番,似乎是想要把眼泪擦干净,然后他挣开陆攸抱着他的手臂,重新撑起了身子。那双哭过后泛红的眼睛与陆攸对视了一会,Monster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神情, 一边向后退开,一边将双手按在了陆攸的大腿上。
如果说被掐握着腿弯、分开双腿的时候,陆攸是过分平静、甚至有些麻木地想着“啊, 他还是要继续”,等Monster在他腿间跪了下来, 俯身靠近, 他开始发觉事情的进展有些不对劲了。
“不不不……”
陆攸扭动身子,并试图并拢膝盖, 双手按着那颗毛茸茸的脑袋, 将他使劲往外推。这一刻, 他的心情可能比几分钟前还要崩溃。Monster虽然能轻松压制住他,被他结结实实地踢了两下,终于再度不高兴起来,手上的力道不由得开始加重,却又强行忍住了。“这也不行吗?”他皱着眉头问。这是他现身后首次开口说话,声音里还带着哭过之后的一点鼻音。
这……不一样是图谋不轨吗!陆攸内心咆哮。他拽住Monster的黑发,将他使劲往后扯,“你……给我……起来……”
他浑身都痛,手上根本没有多少力气,Monster和他僵持了片刻,阴沉着脸直起身,然后猛地向前一扑,抓过他的腰就往下拖。他们的对抗从床上持续到地上,经过一番实力悬殊的单方面挣扎之后,终于勉强就姿势的问题达成了统一:Monster坐在地上,陆攸坐在他腿上,面对着他,并允许Monster抱住他的腰。
……虽然Monster还硬着,刚才让他在将事情变得无可挽回前刹住车的……不管什么理由,看来没能将他的欲|望也一并消了,此刻紧紧贴在一起,让陆攸觉得有点毛骨悚然。但他有种预感,要是再拒绝下去,说不定Monster就又要狂化了,只好使劲催眠自己什么都没有感觉到。好在Monster只是抱着他,似乎终于完全放弃了更进一步的举动。他低下头,在陆攸颈边的齿痕上舔了舔。
“如果是他想要你,”他闷闷地说,“你是不是就会答应了?”
陆攸迟疑了一下,决定对他说实话。“我不知道。”他小声说,“可能会吧……”湿润的舌尖再度从皮肤上滑过,Monster咬了他一下,让陆攸抓紧了他的肩膀。“那为什么我不可以?”他的声音低沉了下去,“为什么……换成是我,你就要拒绝?”
陆攸突然有点不合时宜地想笑。“你真的自己想不出来吗?”他把Monster的面孔扳正过来,与他对视,“因为,你让我……觉得害怕。”
不容拒绝的态度。不容反抗的力量。对疼痛和恐惧的渴望。毁灭带来的快乐和兴奋。
陆攸轻轻摸了摸Monster的头发,将乱翘起的一缕按下去。Monster的身体稍微绷紧了,但是他安静地一动不动。“你不能……”陆攸低声说,“既要我忍受伤害,又要我表示亲近。我做不到的。”
“我不需要你表示亲近。”Monster说,“我只想得到你。”
陆攸的手顿了一下。这一刻,他恍惚又回到了深黑冰冷的海底,面对着那个对人类复杂感情一无所知的原初之神。“是这样吗?”他凝视着那双漆黑的眼睛,“那你在嫉妒什么?”
Monster张了张嘴,没有说话。陆攸却不打算放过他。他已经被Monster强硬态度下、某种举棋不定的东西弄得有点疲倦了,就算可能要承担让这个暴徒恼羞成怒的危险,他也想从Monster口中逼出一个答案。“如果你刚才不停下来,你已经得偿所愿了。”他说,“你为什么要停下来?”
Moonster的神情稍微扭曲了一下,身体也有些僵硬,似乎正尽力在和心底的某种力量对抗。“我……”怪物露出了一点焦躁的神情,“我不明白……”
——应该会觉得满足的。
——只要占有和掠夺就够了。
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不是一直如此坚信着,也无数次地得到了证明吗?沉浸在与周围一切格格不入的疏离感中,一切都昏暗无聊,只有毁灭……只有原本完好的东西坠向破碎的那一刻,能绽放出让他眼前一亮的光芒。
他生来就是掠夺者。不需要询问猎物的意见。拒绝和挣扎是多么鲜活有趣的反应啊,会让他在收获结果时品尝到更甜美的滋味。鲜血和死亡只让他觉得兴奋快乐,从未有过不安或愧疚的感觉。如果没有另一个人格的约束,如果不是能在“游戏”中尽情发泄,他或许早已在“现实”里撕开这个勉强表现为“人”的皮囊,跨过界限,成为了真正的怪物。
“人类”……完全没有“同类”、“同伴”的感觉。
他也不喜欢另一个“他”。虽然他们来自同一个本源,彼此却并不亲近,反而带着点近似“你死我活”的对抗意味。如果不是共享着一个身体、而是个体独立的双胞胎,他们早就分道扬镳、并祝愿对方早点去死了。对“他”自觉约束自身、认真学习如何交流,似乎准备着要与谁建立联系的做法,他从来都报以嘲讽的态度。
太软弱了。
太平淡了。
一点意思都没有。
“联系”……这种东西,有什么值得期待的?
Monster垂下眼睛。他收拢手掌,握住了面前青年的腰。因为衣服被他撕坏了,陆攸现在披着他的外套,不过他的手还是能轻易从下摆潜进去,触摸到细腻温热的肌肤。多么美妙,他几乎要因兴奋而发抖……这是在别的猎物身上从未发生过的事情——让他想品尝毁灭以外的另一种快乐。
因为柔软脆弱的内部被侵入、被弄出伤口,那样引起的呻|吟、哭泣、颤抖和挣扎,一定会比以往的任何一次捕猎带来更丰厚的愉悦和满足吧?
他便去做了。然后,他得到了同样从未有过的连续的失败。
本该甜蜜的味道变得苦涩了。本该期待的挣扎引发的却是不甘。即将获得快乐的时候,无论如何都无法继续下去。被拒绝的话,一直以来都会降临的兴奋,不知何时被替换成了席卷理智的狂怒。
越是不肯妥协,越是强行坚持,就越是与原来的目标渐行渐远。发现自己正在期待着曾经被他嘲讽过的东西,却还是要维持着狂妄的笑容,与每日每夜疯长的惶恐和嫉妒对抗,困兽般拒绝改变。
“我不明白。”怪物说。
其实,他明白的……
Monster轻轻吞咽了一下。他感觉喉咙里面好像堵着一个硬块,让他难以开口。但抚摸着他头发的那只手多么温柔……注视着他的目光中,应该是期待吧?所以,他最终还是开口了。
“我想过……这一次,我过来之前。”他听自己的声音,觉得那接近呜咽,“我想过。我要做到最后,达成所愿,然后就能像以前一样……就算最终还是得不到快乐,也能让这里的痛苦结束。”他抓住陆攸的手,按在胸口心脏所在的位置。他的心失控般狂跳着,“要是连这里的痛苦也没办法结束……那就让‘他’也感同身受……”
——即使是此刻,在他内心深处,依旧有某个漆黑冰冷的地方,涌动着他抵抗起来十分艰难的渴望。这是他与生俱来的本能,通过单方面的毁灭和篡夺来获得满足的本能。一直以来,他只是享受着它,始终遵循它,如同遵循某个不言自明的真理,从未想过有一天它会反过来带给他痛苦。
“但是……”他喃喃地说,“太难受了。”
身体持续地兴奋着,加速流动的血液让心脏变得炙热,这炙热底下,却藏着一片黑暗的寒意。
比起哭泣,更想看到他笑起来的样子。比起疼痛,更想让他觉得快乐。曾经轻蔑嘲笑过的东西,变成了拼命渴望却不知道如何得到的东西。一直不肯改变的怪物,终于难受得无法再欺骗自己了,于是它停下来,看着曾经固执坚持的道路在面前崩塌了。
他停下了。
陆攸感到肩上微微一沉。Monster低下头,将额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他吸了一下鼻子,声音有点发抖,同时还是努力地想要笑起来,好不要显得太过狼狈。他笑着说:“我输了啊……”
陆攸有点明白了。他默然地伸出手臂,环过Monster的肩背,在他背后拍了拍。过了一会,这个比他高大许多的男人在他怀中微微颤抖起来。Monster用双臂紧紧搂着着他,将他完全抱在怀里、向后压过去,好像他是个安慰效果很好的柔软抱枕。
沉寂持续了片刻,陆攸开口了。
“我……”他低声说,“有些话,一直都没找到机会跟你说。”他想让Monster把头抬起来,无奈那个脑袋就像长在了他肩上一样怎么都不肯动,他只好放弃目光交流的打算,组织了一会语言,慢慢地说:“就算你更多是出于自己的兴趣……这几个月来,你也确实帮了我们……我,很大的忙。”
他在Monster背后摸了摸,知道他在听,便继续说了下去,“如果一开始不是你去恐吓了陶林,我不会那么简单就得到机会和哥哥说明情况;后来为了让他崩溃,出力最多的也是你。陶梓……这方面我不太了解你做了什么,不过,让她最后被逼迫成丧家之犬、自己走上绝路,大部分也是你的计划吧?”
Monster还是没吭声,只是在他颈窝里轻轻地蹭了蹭。
“还有……”陆攸顿了顿。还有……第一个世界里,断绝了苏涵和温明宇两人的未来,让他的任务得以迅速完成的那个人。他跳过了这一句,接着说:“虽然你很多时候确实挺吓人,但你也很有用……唔,这么说有点怪怪的……我的意思是,你做到了别人做不到的事情。你一直在帮我。我……还从来没有向你道过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