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我一条生路[快穿](121)
那朵花?
殷域身边只有一朵花,就是陆攸刚才通过镜子递给他的那朵白玫瑰。他迟疑了一下,说服自己要以大局为重,不太情愿地把花递了过去。与此同时,他心里闪过了一个模糊的念头:是碰巧么……?
公主拿着花,轻轻地摸了摸花瓣。“她从前是个很温柔的人。”她自言自语般地低声说,“可是她爱得太深了,以至于丢掉了自己的心,只能靠别人的心活着……但共用一颗心太累了。”
说完这几句话后,她将花靠向胸口,紧紧地按在了心脏的位置。就像她心里的血流了出来,雪白的花瓣被一点点地染成了鲜红的颜色,一片,两片……直到整朵花都被红色浸透了。在层层叠叠的花瓣中心,出现了细微的搏动,仿佛一颗刚从胸膛中挖出来、鲜活跳动的心脏。
“这是爱人的心。”公主说,“没有背叛的心,请你就把这个带回去给她吧。”
她把花放进一个红丝绒的盒子,递到殷域手上。然后就像一片轻盈的雪花,乘着风转身离开了。
殷域有点想把盒子打开看看,最终忍住了,将盒子放回口袋,和从王后那里拿到的那把小刀放在一起。他看了看空荡荡的周围,想着接下来要做什么:原本打算是让狼带他再去找小红帽的。现在狼不在了,那是自己去找,还是先拿着这颗“爱人之心”回去复命……?
附近的一棵树上枝叶晃了晃。一只漆黑的乌鸦飞下来,落在了他面前。“真是出好戏呀。”乌鸦老气横秋地说,“你这就离开森林了么,猎人?我可以给你带路,价格只需要一颗眼球就行了。”
殷域看着这只个头很大的鸟,想起狼说过乌鸦是“老妖婆的助手”。他假装做出了厌恶的样子。“我没有眼球给你。”他说,“而且我自己找得到出去的路。”
“你确定吗?”乌鸦狡猾地说,拍拍翅膀飞过来,想落到他的肩膀上,殷域挥手将它赶开了,乌鸦也没生气,转而落在不远处,低头看了看地上的碎片,惋惜地叹了一声。“全都没有了。”它嘟囔道,“真浪费……”
殷域辨认了一下来时的方向,迈步走上了林木间蜿蜒的小路。乌鸦跟在他身后,在树枝间跳来跳去。“真的不要向导吗?”它不停地问,“你有两颗眼球呢,失去一颗也没什么影响的。”
殷域没理会它,默默地向前走。他走了好几分钟,觉得周围的环境似乎不太对。又过了几分钟,在乌鸦志得意满的粗嘎笑声中,他绕过一片灌木,看清眼前的景象后停下了脚步。
——矮人小屋被摧毁后的残骸,再度出现在了他面前。
第121章 童话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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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支玫瑰花穿过镜子消失后, 镜面变得像被搅浑的水, 看不到对面的景象了。动荡的波纹持续了几秒钟, 在快要平息之前,一个明亮的东西突然从镜子里掉了出来。陆攸的目光为了跟随它, 从镜子上移开了一瞬, 等他伸手接住了再抬头看, 就只能在那面恢复正常的镜子里看见自己的面孔了。
手里的东西散发出温暖的橙红色光, 最外圈带着点蓝色,是一团火焰的形状。陆攸捏了捏,手感就像是充气糖果。这团固态的火在手里暖融融的, 温度像是渗进血液、淌遍了全身,没过几秒就驱散了寒意。
总算从寒冷的折磨中解脱了,刚才感觉自己就快冻死的陆攸松了口气。他从冰面上退开, 走下了喷泉池沿,新奇地体验着夹杂雪花的寒风吹来、却在他身边变得轻柔和煦的感觉。
“真的能用镜子传递东西啊……”陆攸捏着这团火, 揉了几下,“还正好能派上用场。系统,你觉不觉得这像是设计好的?”
“你是想要发掘真相,然后和幕后黑手对着干么?”系统慢吞吞地问。
“怎么可能。”陆攸嘟囔道,将这团拿在手里有点显眼的火塞进了口袋,“努力揣测幕后黑手的心意, 然后照着做才对。我觉得它是在和小红帽对着干……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对吧?”
“是不是朋友我不知道。”系统说, “但你如果还在这儿留着不走, 敌人大概要快找来了。”
虽然系统别扭地不肯表示赞同,它还是提醒了陆攸他现在正被一个想吃了他的家伙追捕、并没有多少时间去专注思考的现实。陆攸也不敢再多磨蹭了,将注意力从刚才那次短暂的会面上转开,继续分辨着那时断时续、隐约微弱的指引方向,在这个封冻的小镇中穿行寻觅。
下一扇“门”其实就在距离喷泉池不远的地方,是一面被煤烟熏黑、又覆盖上了薄冰,因而能映照出人影的墙。有过一次穿越镜面后就出现在怪物身边的经历,陆攸尽量迅速且悄声地从镜子中穿了过去,脚步落定后看到面前的景象,却是微微一愣。
出现在他面前的这个小镇,和镜子另一侧的那个一模一样:灰色的天空、随风扬起的雪花,店铺拥挤地陈列在脏兮兮的石板路两侧。他狐疑地转过头去,发现身后也依旧是那面熏黑结冰的墙壁。
……穿过镜子后又回到原处了?
是小红帽在搞鬼的念头只闪过了一瞬,陆攸很快在看似相同的场景中发现了差别:之前缩在街道角落里避风的那个乞丐不见了,几间店铺前面的招牌颜色也和之前不一样。他试着再碰了碰墙面,指尖没能穿过光滑的冰层——看来就算出口不消失,通道也只是单行道。
陆攸把手放进口袋里,触碰着那团火焰的温暖,沿着路边朝小镇的中心走去。一路过来,大概是熟能生巧、再加上距离也在不断接近,他的感应正在变得越发清晰,仿佛能从空气中看到一根发亮的细线,指示着他应该跟随的路线。
他一路走到了喷泉池边,水池的样式也和另一侧的相同。在冰面上照了照自己模糊的身影后,陆攸抬起头来,注视着喷泉池中央的雕像。
那不再是举起手引来小鸟的少女铜像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站立得更高的雕塑,似乎是一个盛装的青年人的形象。
之所以说“似乎”,是因为这座雕塑不知受了什么损伤,表面变得坑坑洼洼的。一道道鱼鳞状的整齐凹痕,像是被剥去了原本覆盖在最外侧的装饰;扬起的披风下摆断开了,握在手里的佩剑只剩下一截。就连雕像的面孔上,五官也被深刻的伤痕毁掉,两眼只剩下深凹的空洞,远远地眺望着空处。
有行人从陆攸身边路过,低着头脚步匆匆,无暇朝这座丑陋的雕像投来目光。
陆攸又爬了一次喷水池,踩着冰面走到了雕像的底座边,将雪堆扫开。最上面绵软的雪层被拂开之后,露出了一点黑颜色:冰雪底下躺着一只已经冻僵、死去的燕子。
他默默地将雪重新盖了回去。确实是快乐王子……但剧情都已经结束了,让他过来要做什么的?
陆攸左右环顾,观察着周围的行人。面包店的大婶子用扫把驱赶落在店门前的麻雀,裹成了球的小孩嬉笑着跑过街道,小脸冻得红扑扑的。所有人都对他视而不见,好像他是一个透明人。
路边还站着一个小女孩,穿着单薄又不合身的衣服,将一个打着补丁的小布包放在身前。每当有行人路过,她就殷切地拿着什么靠近,脸上露出祈求,但得到的最友善的回应也只是几下不耐烦的挥手。陆攸远远看了一会,朝她走了过去。
小女孩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要买一盒火柴吗,先生?”她怯生生地说,生着冻疮的小手上拿着一盒火柴。在落雪的天气里没有保存好,火柴的纸盒都有点弄湿了。
陆攸有些为难。他身上可没有在这个世界上能用的钱……发现小女孩被破烂衣衫包裹的小身体正在寒冷中发抖,脚下也只有一双带着破洞的靴子,他想了想,把口袋里的那团火焰拿了出来。
“我没有带钱,不过我有这个。可以它和你换一盒火柴吗?”他问,一半是真的出于同情,另一半则是在进行试探,“拿着它,你就不会再觉得冷了。”
小女孩的眼睛亮了亮,小心翼翼地接过火焰,然后惊奇地笑了起来。“好神奇啊。”她低声感叹着,赶紧将作为交换的火柴递给陆攸。这也是最后一盒没卖完的火柴了。陆攸被火焰离开后重新降临的冷风吹得哆嗦了一下,赶紧想往避风的地方走,衣角却被拉住了。
“谢谢你,好心的先生……”小女孩不好意思地说,“这一定是魔法的火焰吧?一盒火柴值不了这么多……这个也给你!是一只燕子送给我的、非常漂亮的玻璃哦。”她将一块冷冰冰的东西塞到了陆攸手里,不等陆攸回答就转头跑开了。
陆攸张开手掌:他掌心里躺着一块纯净、透彻的蓝宝石。
——为了慰藉寒冬里受到穷苦折磨的人们,王子请求燕子做他的信使。它取下了雕像剑柄上的红宝石,取下了眼眶中明亮的蓝宝石,取下了浑身装饰的金叶子。在彼此都一无所有之后,燕子吻了吻王子的嘴唇,倒在他脚下死去了,它得到了王子破碎的心。
陆攸回头望了一眼那座破损的雕塑,想起他很小的时候还曾为这个故事哭过。他轻轻攥住那颗曾经望见过无数苦难的宝石眼,同时另一只手触到了某种粗糙的质感。他有些疑惑地把火柴盒翻过来,看见没被弄湿的盒背面有几道黑色的线条。是木炭画出的一只张开的眼睛,炭屑染黑了他的指尖。
火柴盒的侧面贴着一条黑色的摩擦层,这可不是童话里的时代已经有的设计。陆攸将小抽屉形式的纸盒拉开,里面的火柴没有受潮,是放满的,就算用错了地方,一两根的浪费应该也能被允许?于是他抽出一根,小心地在盒子侧面擦燃了。
火柴“嗤”地一声烧了起来。光线在火苗周围扭曲起来,映照出了一个陆攸曾经见过的场景:那面放在冰湖上的镜子。这个幻象静静持续了几秒,在火柴烧完后伴随着一缕青烟消失了。
——为了取暖,小女孩划亮了火柴。在温暖的火光中,她见到了烧鹅、礼物和逝去的奶奶。全都是梦想中的场景。火光带着她灵魂升上了天堂,第二天人们在街角发现了她冻毙的尸体。
陆攸甩了甩差点被烫到的指尖,想着刚才那个幻象。他梦想着镜子……?这是什么意思?
说起来,两个童话里的三个主人公最后都死了……还真有点不详的意味啊。
他正要把火柴和宝石都放进口袋里,一低头,发现脚边火柴梗落下的地方冰雪消融了一片,像是被余温融化了,成为了一小块水面。在这水面上,浮现出了殷域的影子——影子是倒过来的,好像他是正从水中朝上望去。
殷域正侧过头在和别的什么说话,没有注意到脚下的水面。陆攸还没想出引起他注意的方法,几个小孩子从街角冒出来,嗷嗷叫着朝他这里冲了过来。领头的孩子一头撞到了陆攸身上,力道大得像头失控的小牛,宝石就这么从他指缝间掉下去,准确无误地落进了那片积水中。
等陆攸重新站稳时,小孩已经跑了,落进水里的宝石不见了,水面上的倒影也消失了。他手里只剩下了那盒画着眼睛的火柴。
……刚才他还在考虑要送哪样道具过去,现在直接不需要纠结了。
“看来,幕后黑手不需要你来揣摩它的心意啊。”系统的声音在一旁说,“它靠自己就行。”
陆攸叹了口气。“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他低声说。
需要依靠玩家的地方越少,玩家的价值就越小。没有价值,便不值得保护。
陆攸在心里之前想过的“朋友”这个词上打了个叉,觉得应该重新理解“设定”对玩家的态度了——或许是比他之前想的更无所谓的态度。这个想法让他心里蒙上了一层阴霾,开始担心起殷域那边的进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