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我一条生路[快穿](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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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须要一颗眼球?”殷域问。
“这已经是优惠价了。”乌鸦说,说得很坦诚,“要不是你带着武器,我就要两颗了。”
殷域在距离小屋废墟不远的河边停下了脚步,因为公主之前沿着这条河离开,河水的表面都冻结成了冰。他已经是第三次回到这个地方了,这莫名其妙的鬼打墙让他意识到了一件事:让乌鸦带路是必须发生的剧情。
“可以用别的动物的眼球吗?”他问。
乌鸦停在河边小树的细枝上,拍了拍翅膀。“可以呀。”它说,张开嘴巴的表情像是在笑,“假如你能找到的话……”
它话音刚落,河面上的冰突然裂开了。有个亮闪闪的小东西从河边的水里升了起来,速度越来越快,像是受到的重力被逆转了。乌鸦立刻飞了起来,想去衔住它,但殷域的动作比它更快——他在听见冰面碎裂声时便察觉到了可能发生的事,一把就将那个小东西抓到了手中。
然后他立刻朝河面上望去,可惜动荡的水波中,只出现了他自己的倒影。
乌鸦气愤地叫了一声,落回了树上。“给我!”它伸着脖子,眼巴巴地说。
那东西是一块湛蓝的宝石,形状接近梭型。殷域捏着它,在乌鸦面前晃了晃。“带路?”他说。
“带路就带路。”乌鸦不情愿地说,“你这是什么鬼运气?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不是被挖出来、而是从河里飞出来的眼球呢。”
这是眼球么?殷域看了看手里的宝石,也不知乌鸦是怎么看出来的。乌鸦离开树枝飞过来,对殷域及时合拢手掌将宝石握紧的动作悻悻地“嘎”了一声,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好吧,我保证会带你离开森林的。”它说,“但你得先跟我去一个地方——把这颗眼球给奶奶送去。”
第122章 童话6+外+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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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气开始散开了。”
通讯器里面传出了庄笑的声音。小麦抬起头, 看到天空上厚重的云层裂开了缝隙, 透出一线阳光的明亮金色。蛛网般在空气中飘荡的雾气, 不知不觉间几乎已经要散尽了。他“嗯”了声表示赞同, 然后重新将目光投向了前方。
“那些东西还是老样子么?”庄笑问。
“一直停在那里没动。”小麦说,习惯性地将帽檐压低了一点。尽管阳光还没有洒落到身上,他已经能感到周围的寒意正在散去, 阴气被撕扯着驱散,这对他来说是一种又舒服又难受的复杂感觉。他对周围环境的掌控范围也缩小了许多, 不过雾气消散后视野变得宽敞了,倒是正好作为弥补。
在他面前不远处,正是“童话森林”作为售票处的那座蘑菇小屋。这个项目被树木围绕着,周围有一圈空地,现在,空地上、连同空地旁边的草坪上, 已经被数不清的外形千奇百怪的东西占满了。
拟人的符号、玩偶、树人、鬼魂……这些项目里用来营造气氛的形象,在深夜雾气中游荡伤人的怪物,还有一些从未见过、好像临时造出来的东西, 不论是有着卡通风格可爱外表的,还是像最糟糕的噩梦里的生物一样畸形丑陋的, 此刻都一起出现在了项目外面的园区, 密密麻麻地拥挤在一起,将整个项目围绕在了中间。
它们排列得并不整齐, 有些怪物对站在身边的邻居不太满意, 还会彼此挤压、发出细小的声音。在几个小时之前, 小麦跟着一队经过餐厅门口的怪物游|行队伍,刚来到这个地方时,还目睹过它们和之后零散汇聚过来的其他怪物爆发冲突、彼此吞噬的场面。
但是随着时间过去,这样的争斗就不再发生了。它们逐渐安静下来,全都翘首望着被围绕在中间的“童话森林”,仿佛被其中的什么深深地吸引着。这一圈五颜六色、奇形怪状的怪物,在总体的平静中酝酿出了蠢蠢欲动的气氛,仿佛等着啃噬树叶的有毒毛虫,从视觉上就给人带来了一种压抑又恶心的感觉。
“童话森林是小红帽的老巢吧?”庄笑说,他没亲眼见过那个穿红斗篷的小女孩,但听说了小麦和陆攸见到她的两次经历,以及殷域的猜测,“这是她要和……另外那个东西,直接打起来了么?”
“现在还在观望。”小麦望着那群挤在项目周围的怪物,低声说,“也可能是在……威胁?”
“啊……真是,越来越搞不懂了。”庄笑长长地叹了口气,再开口时语气中带着一丝庆幸,“幸好他们去的不是这个项目。”
“如果这个项目被毁掉了,拿不到印章也……”小麦说到一半,拿着通讯器的手指突然捏紧了。“它们开始动了!”他压低声音急促地说。
仿佛得到某种号令,怪物们同时动了起来。它们围成的圆圈骤然向内收缩,仿佛守在商场外准备抢折扣物品的人们终于等到开门时的场景。只是,没有什么打开的门,没有让这拥挤的压力宣泄的出口,最里层无处可去的怪物,只有被死死地挤压到了项目外侧的墙和树上——然后,就像被按在滚烫铁板上的彩色蜡笔,它们的身躯开始从紧贴的部分融化!
一个陶偶迅速化成了灰白色的一滩液体,附着在墙壁上还在微微蠕动。在它后面的那只黑色的蜘蛛紧跟着被压进了这摊液体,也一样没几秒就消融在了其中。液体表面起初还能看出它那些长长的脚的形状,随着液体的流动和再后面那只怪物的继续加入,很快变形了,扭曲了,变成了不断蔓延的液面上一线单纯的黑色。
色彩斑斓的混合液体,沿着树干的缝隙往里挤,沿着墙壁的缝隙往里挤,也顺着墙壁向上攀爬。仿佛无数尸体融合而成的一只巨大的泥状怪物,正蠕动着伸展开躯体,将整座建筑逐渐吞入腹内——
小麦没有回应通讯器中庄笑焦虑的询问,他不自觉地从隐蔽处站起了身,呆望着这个景象,几乎忍不住要向后退。而更外圈的怪物们,还在不断地挤过去,挤过去,带着莫名狂热的气氛,投身进这片正迅速扩大的洪流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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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域感到脚下的地面晃动了一下。
周围森林里的景象,在这一刻仿佛变成了画在一张纸上的图画,随着纸张的扭曲,图画也跟着改变了形状。所有声音一下子陷入寂静,紧接着是一种突然踩空、从高处坠落的感觉。不过全部的异动都只持续了一两秒钟时间,随即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肩膀上乌鸦爪子尖尖的触感,也在瞬间的消失后重新回来了。乌鸦自己似乎对刚才那种变化毫无察觉,无缝接续了之前的话题:声情并茂地描述昨天作为晚餐的那条蚯蚓的口感。这只以一颗宝石眼睛作为报酬雇来的向导并不发声指引方向,落在殷域肩膀上之后,告诉他只要一直向前走就行了。
森林里的道路认得乌鸦,会主动把他们送到目的地去。
殷域想从乌鸦嘴里套出些小红帽的情况,乌鸦却一直顾左右而言他,似乎有所忌惮。关于那个收集眼球的“奶奶”,它倒没有隐瞒什么,大概是觉得过去见到后也就能知道了。
“奶奶没办法离开屋子,也没有能看见东西的眼睛。”乌鸦说,“但她还是想知道外面的世界。我把眼球带回去,让奶奶填进眼窝里,奶奶就能看到那只眼睛曾经注视过的场景了。”
“眼睛里面保存着记忆。一直以来,奶奶靠着那些眼球才能做梦……那是非常有趣的体验哦。你想要试试吗?”
乌鸦当时这么说着,一边伸长脖子,将嘴巴朝着殷域的眼睛靠去。殷域抓住它,拔下了它翅膀上的好几根羽毛,直到乌鸦大叫着求饶。从那以后,乌鸦总算是真的安分下来了,虽然还是很聒噪,说的话题也一点都不讨人喜欢,但不敢再打偷走眼球的主意了。
殷域起初还耐心地听着它讲,以为能得到些信息,结果净听了些吃死鱼、吃腐肉、吃虫子时的感受。后来他就把乌鸦的声音当做背景噪音了,只留下一丝心神注意着它有没有改变话题,更多还是在想着刚才发生的那些事情。
通过镜子递给他的玫瑰,在公主手中成为了爱人的心脏;通过镜子递给他的宝石,在乌鸦口中是能作为引路报酬的眼球。不知陆攸在另一侧是什么情况,但说不定那团火焰也正好能派上用场……
这让他觉得是在沿着一条被设计好的路线走。比起直接让项目终点变成水池、放进怪物的举动,比起将两个项目融合起来的举动,这样的设计有种……更加精致、也更加隐蔽的感觉。好像藏身在幕后的某个存在,手指上牵着控制人偶行动的丝线。
这种感觉是殷域非常熟悉的。
在来到游乐园之前,在发现“恶灵”的存在之前,发生在他周围的事情也曾经让他觉得,是某种恶意操控着他身边的人们做出不寻常的举动。曾经温和耐心、后来尖酸刻薄的母亲,曾经宽厚和善、后来狂躁粗暴的父亲,在公交车上被踩了一脚便掏出刀子乱捅的人,为一点小事争执将女友推下天台的人,被乘客劝了句不要抽烟,就转动方向盘、将巴士撞向盘山公路护栏的人……有诱发的起因,有完整的逻辑,仿佛一切顺理成章,而荒谬感不能作为证据。
一如这些环环相扣的巧合。
在乌鸦的喋喋不休中,殷域捏了捏那颗蓝色宝石,触感坚硬,体温怎么都捂不热它。能将宝石和眼球联系起来的著名的童话,他恰好知道一个。那是注视过世间的不公和黑暗,注视过所爱之物的毁灭的眼睛。他似乎有点猜到下一步要如何进行了。设计这些的……是和“恶灵”类似的东西吗?
一直以来,能够和游乐园进行合作的“玩家”,恶灵是唯一的一个。
那个东西和小红帽共生。而恶灵……与他共生。
那么……他是什么?
乌鸦的唠叨停下来了。察觉到它的窥伺,殷域将宝石重新握进了掌心。在他心里,这些的问题和证明过程已经指向了一个答案。而过程是如此的清晰、明确,途中不曾出现过任何岔路,仿佛他其实早就知道、答案早就在那里,他只需要“想起来”。
“想起来”啊……
他脑海中,那些突然出现的记忆又开始重播。哭泣、微笑,像白色大理石一样光洁冰凉的肌肤。确实是快乐的记忆,但是没有更多了。再没有更多的了。如何相遇、如何相处,那些要填充起漫长时光所必须的平常细节,必然存在的不和与痛苦,全都被刻意地——必定是刻意地——剥离抛下,不知散落到哪里去了。
或者说,就连恢复的那部分也不是他的记忆——而是,被用另一种形式记录和存放,再还给他时已经成了外来物的东西——
殷域手上不自觉地加大了力道。他突然不合时宜地有点想笑。在他心里燃烧起来的怒焰是多么的不讲道理啊,居然会因为渴望回忆起曾经的痛苦却无法做到,而开始发疯般地肆虐和撕扯……
他没有察觉到,某种联系在他身上的力量,也在源源不断地为这火焰增添燃料。因为这不仅是他一个人的渴望,也是另一个人一直期待而从未要求过的愿望。这陡然爆发的力量,摇撼着将某些东西牢牢封锁在深处暗中的禁锢,在无人听见的咆哮中,逐渐增添了同样无人听见的崩裂的声音……
沉浸在情绪中,殷域也没有发觉乌鸦沉默中的异样,只以为它是又没能得逞而灰心了。然而那只黑色的鸟此刻僵停在他的肩膀上,像是被压扁成了一片黑纸的剪影,一动不动。地面像被扰动的水一样出现了波纹,周围的森林又一次开始扭曲——而这一次,是因为来自内部的侵扰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