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我一条生路[快穿](180)
他当然不是觉得难过,或者有什么不舒服,毕竟祁征云对他来说也只是个连危险性都没确定的陌生人……他甚至很没用处地松了口气。因为,如果祁征云并不是因为他本身而来保护他的,那他也就不用纠结要不要付出信任、以及付出到什么程度了。
为人所爱、受到期待,便意味着要承担回应的责任,要为那份被给予的感情付出报偿。而这是……一直以来,他都在本能地不断逃避、不愿意经历的东西。
说真的——如果被别人喜欢着,怎么可能会无法察觉?
水迹干掉了,脸上有点紧绷的感觉。陆攸听到水流灌进下水道里的声音,才回过神来他刚才忘了把水龙头关掉。他随手又接了点水,然后正要去关,动作却又缓了缓:他嗅到了一股细微的腥气。
那腥气是从水池里散发出来的,但不是下水道里的那种臭味,具体很难形容。陆攸抬起被水浸湿的手闻了闻,突然接近的腥气顿时让他有点犯恶心。味道是从水里来的。陆攸皱了皱眉,猜测可能是装在水阀那里的净水器坏了……他去摸水龙头的把手,准备先把水关掉。
他的手确实是按下去了,并在没见水流减小后又加了点力气——但手柄只被压下了一点点。如果要形容那种手感的话……就像是,压到了橡胶之类略带弹性的东西……
陆攸松开了手。从刚才起一直很小的水流突然变大了。从龙头出水口涌出来的不再是一道直直的水柱,“水”在下落的半途中扭曲起来,落进水池后也没有再流进下水道,而是分开成为许多道,仿佛无数条透明的蠕虫,开始扭动着沿着池壁往边沿爬——
祁征云坐在客厅里,盯着茶几玻璃上映出的自己发呆,耳朵却在关注着一段距离之外的动静。陆攸去洗脸的时候关上了门,用这个下意识的动作将自己和他隔绝了开来……虽然领会到了这种意图,有了“独处时可能会发生危险”的理由,祁征云还是放任了自己去关注那扇门后面的每一丝动静:陆攸打开了水;陆攸在洗手……洗了很长时间,是摸过他的触手而觉得不舒服吗?
水声稳定下来了。他洗完了,龙头还没有关。这段静默的时间,他是在想什么?
魔物的气息就是在这时候出现的。察觉到异常的同时,沙发上男人的身影消失了。弹射出去的触手比身体动作更快,用不到一秒钟就抵达了门前,是担心粗暴地破门而入会伤到门后的人,才又在开门这件事上耽搁了一会——虽然还是把浴室门整个扯下来了。
祁征云过去时,陆攸正从水池边退开。他在目睹“水流”活了的当场都没显得惊慌失措,瞬间反应中“跑出去”这个选项排在“向外面那个据说会保护他的魔物呼救”之前,因此他在后退的同时还想着要去开门,结果倒是被浴室门阵亡的响声和那些蜂拥而入的触手吓得发出了半声惊叫。
后面那半被他强咽了回去,躲避的方向则强行从往门口扭转成了往浴室里面——差点因此扭到自己的脚。至于这种下意识反应的原因是想给祁征云让出空间、还是单纯被他闯进来的动静和姿态吓到了,那就连他自己也无法确定了。
祁征云的注意力全在水池上。那些攀爬而上的水流在他接近的瞬间崩散了,成为无数细小水滴,仓皇往底下的下水道口逃去——是滚下去,而不是流下去的,仿佛那一粒粒圆圆的小水珠都是质地坚硬的水晶。对此,祁征云反应迅速地同时做了两件事情:抄起水池边的漱口杯,往水珠最密集的地方一扣;以及将近处能获取到的水转化为海水。
这只身体无定型的透明魔物,像是一个共享意识的细小个体的集群,除了水池里的那些,还有不少塞在水管里没来得及出来。海水沿着进出两条管道同时涌上,管子震动着,一大团透明的东西被从出水口被挤了出来,不肯滴落,迅速裹住了龙头、往后蔓延。
祁征云对水的操控做不到这么细致,他直接掀起了一个小浪花,将那团恶心兮兮的东西浇了个透彻。魔物发出了无声的尖叫,含有盐分和他的力量的海水看来对它很不友好,它的身躯像被浇上酸液的石灰石一样被迅速冒出的泡沫包围了。
若非如此,更擅长物理攻击的祁征云还不确定要怎么对付它。现在消灭起来就很容易了,这只魔物直到接近到这种程度才被察觉的微弱气息,看来不是善于隐藏,就是单纯的弱。短短几秒过后,水流退了下来,那些能够违背自然规律运动的水珠已经都消融了。祁征云将手里玻璃的漱口杯提起来,倒过来的杯底上,还剩下一小团逃上来的透明物质瑟瑟发抖地粘附在那里。
没等他用别的方法再试探一下,这团东西就失去了形态,化为真正的水流,沿着漱口杯壁流淌了下来。
及时发现就很容易解决的弱小东西——祁征云在心里做出了评价。同时闪过了细微的疑惑:这东西既然是沿着水管过来的……上一次,陆攸到家后洗了澡,它怎么没现身?是因为时间不同,当时跑到别的地方去了吗?
下水道里咕噜咕噜地响了一阵,将积了半个池子的海水吞咽尽了。祁征云转过头去,想要安慰陆攸说已经没事了,看到陆攸整个人贴到了纱窗边上,正瞪着他。他茫然地看了眼手里装过魔物残骸的漱口杯,准备拿去洗一洗再放好,等扭头时看了眼镜子,才发觉他的那些触手还在身边维持着蓄势待发的状态。
“……抱歉。”祁征云说,迅速将它们收了起来。陆攸脸色有点发白,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他伸手扶了下墙壁,然后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表情一下子变得不对劲了。
“……厨房的水……?”
祁征云这才想到去感应一下隔壁,然后一言不发地转过了身。陆攸追着出去,落后了几步,等跑到厨房门口时,恰好看到祁征云将整个人蜷在流理台底下的赵峰从地面拖起来。水龙头开着,地面上有好几片水痕,赵峰在被祁征云拎着拍了一下之后发出了干呕的声音,然后咳呛着开始吐出清水。
“他没事,只是窒息了一会。”祁征云说。跑到这边来的魔物和陆攸那里是同时的,刚才也一起死掉了,时间不到半分钟。咳出的水里没有血迹,看来肺部也没受伤。
陆攸跑过来,将半死不活间还努力想远离身后怪物的人扶住了,祁征云便松了手。比起担心这个人出事、会连带着让陆攸对他的感想变差,他此刻在想的是另一个问题:魔物对猎物的选择是有条件的,并不是说遇到谁就能吃谁。
他转化的海水沿着管道流动,反馈回来的信息表明,那只魔物已经在这里生活了有段时间了。饥饿的魔物生性贪婪,不存在已经有人符合条件却忍着不吃的情况。假如陆攸那边,还可以说是死亡气息的缘故……他的室友会跟着出事,又要怎么解释?
不太好的预感。祁征云望向窗口,一个新的气息正在靠近。他与陆攸交谈的那段时间什么事都没发生,那些被死亡气息引诱的东西安分了一会,又一个接一个地开始蠢蠢欲动了。
他几步走到窗前,往楼下看去,正走到楼下的那个灰发少女若有所感般同时抬起头来,隔着几层楼的距离和他对上了目光。
第180章 Round 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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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峰咳出了呛进肺里的水, 意识没多久便清醒过来了。他拒绝了陆攸提出去医院的建议, 也没有问他祁征云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是决定以最快的速度立刻搬走——他似乎以为自己在水池边的遭遇也和祁征云、以及这栋被怪物造访过的屋子有关, 一刻都不想再待下去了。
陆攸问他要不要帮忙一起收拾东西,这次赵峰没拒绝。他们到房间里去后,祁征云不声不响地出了门。那个外表是人类少女、在楼下就被他察觉了行迹的魔物就站在门边不远处。她没有因祁征云当时放出的一点威胁气息而改变目标, 依旧大摇大摆地找上了门。
少女的头发和眼睛都是灰色的,气息像是某种陈旧的东西。她的个头在女生中也偏小巧, 站在祁征云面前,得辛苦地仰着头看他。在祁征云的感应中,她几乎不具备攻击性,只和水管里爬出来的那只差不多,身体也孱弱得承受不了触手随随便便的一击——却像不知道自身的弱小一样,对他一点都不惧怕。
她打量了祁征云一会, 直截了当地说:“你拿了我的东西。”
刚才远远察觉到这只魔物的气息时,祁征云就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听到她这么说后,猜测便得以确定了。对于对同类气息格外敏感的魔物们来说, 装傻没有试探的作用,只是彼此心知肚明的耍赖而已。祁征云没打算隐瞒, 他背靠在门边, 将手伸进口袋里,拿出了那个黑色封皮的小本子。
虽然捡到时他扫了一眼, 大概猜出这是一本自制的魔物图鉴之类的东西, 因为重启后一直忙于奔波, 还没来得及翻看……其实之前坐在餐厅里发呆的那会儿是可以看的,但他那时完全没想起来。
祁征云把本子拿在手里,随意地翻了翻,“这是你的东西?”他问,动作间却没有要物归原主的意思。
“在今天中午之前,确实是我的。顺便,你可以叫我灰灰。”灰灰说那句话似乎也只是为了表明身份,而不是想要拿回来,“没关系,你想要的话就留着好了,我来只是想看看是怎么回事。”
她用一种看稀奇般的目光端详着祁征云,仿佛在一群熟悉的家养宠物中突然发现多了一个异类,“我想……如果我说,我不知道它是怎么落到你手里的,所以你要是问我对他有什么企图,我也答不出来——你应该是能够理解的吧?”
她说的前一个是“它”,后一个则是“他”,从读音上分辨不出来,但祁征云一听就听懂了——重启时这个记事本被他带在身边,在当前时间线上的灰灰看来,就是原本属于她的东西莫名消失、出现在了另一个人手里吧。这个魔物看来不止是喜欢收集同类的资料,对时间线变动导致的调整也有所了解,并且迅速地猜测到了真相。
他和少女那双带着奇异透明质感的灰眸对视了一眼,收拢手指扣紧了原本正被翻动的书页。情况可能比预想中更加糟糕的猜测,让他心中感到一阵烦乱。
“死亡标记的气息……”他低声问,“在你们眼里这样明显吗?”
灰灰敏锐地抓住了他话中的那个代词。“你们?”她意味深长地重复道,不过之后与祁征云目光一对,便自觉放弃了继续试探追究的打算,配合地解答了他的疑问,“怎么,你以为我是靠那个找过来的?哪有那么夸张……死亡气息又不是灯塔,再说,现在还是白天呢。”
她轻轻摇头,似是感到好笑,“那东西就是个标记,告诉大家‘这是个可以随意下手的猎物’。至于能从多远的距离外察觉到,就要看猎手的具体种类了——就我所知,最善于侦查的那种,大概会隔着四五百米发现他吧?也不算远。要不然,这里早就已经被各种饥渴得要死的魔物包围起来了。”
“我么,对这方面不太擅长,是到楼下的时候才发觉的。”灰灰抬起一根手指,点了点祁征云手里的记事本,“引我过来的是这个——它是我做出来的东西,我从很远的地方就能感应到它。来之前我还在猜时间线怎么就调整了,最近也没有要世界末日的迹象呀。过来一看……你是来救他的吧?”
祁征云看着她,从她那笃定的态度中察觉到了什么。“你以前遇到过这样的事情?”他问。
“当然啦。”灰灰状似轻松地说,“想逆天改命的人那么多,能够实现愿望的总不可能是唯一的一个。而且,看你这样像看门狗似的挡在前面的态度,直接猜也能猜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