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我一条生路[快穿](166)
等开始觉得这个深度的水压有些难受了,云征才骤然加速,这次一出手就牢牢“抓住”了他。浑身被好几条触手一下子缠紧,陆攸没防备叫了一声——他也不知道变化时他对自己的喉咙做了什么,发出的声音居然和云征那种鸟鸣一样的叫声很像。云征停顿了一下,没有跟着出声,但是好像突然激动了起来,飞快地向前游出了好长一段,勒得陆攸差点要吐泡泡。
云征缠着他在海水中翻滚,只有双手没有受到限制,反而被陆攸用来紧紧地抓住他。手指触碰的地方突然变软了,裹着他的手指向内陷入,好像也是在“进食”……某种格外柔韧的触感贴到了陆攸的尾巴上,让他想到雨天爬在玻璃窗上的透明的蜗牛。那条似乎结构和其他不太一样的触手滑动着,推开能够移动的鳞片,找到藏在鳞片下的那道竖向的细狭缝隙——没有给他一点缓冲的时间……
就像是野兽之间的□□一样。陆攸像在用浑身所有的细胞发出尖叫,用那种鸟鸣一样的声音……那是被称为神明的怪物在学会用人类的语言交流之前,在孤独冰冷的黑暗中独自发明的语言……整个世界都疯狂了,被粗暴地撕碎、碾压,湿漉漉的碎片全都抓起来一把抛洒……
云征带他浮向水面,浮向让人眼睛刺痛的光线。水压不断减轻,仿佛到最后会能够腾空飞起。
这次醒来,陆攸作息正常地过了三天。听起来时间不长,但和之前那段时间相比,已经算得上是回光返照的程度了。第四天早上,他没有醒过来。
云征带着他还有微弱心跳的身体,找到了鳞族的祭祀。他们潜入到洞穴的最深处,那里流淌着一条与海水泾渭分明的浑黄河流。云征让他躺进河水中,听着他的心跳声停止了。灵魂沉下去,离开了身体,往幽冥中不断下沉……那一点飘摇将熄的微光越来越远,然后突然地消失了行迹。
“他走了。”保持着幼年模样的鳞族祭祀用水波“说”,“你知道去哪里找他吗?”
云征沉默着。他猛地抓起了黄泉水中正在变冷的身躯,祭祀朝旁边退开,以免被那失控的行为误伤。仿佛在糖果被吃掉后,怀念着甜美的滋味,饥饿得将糖纸放入口中咀嚼……他决定全部带走,什么都不要留下。短暂失去了形态的暗影如煮沸般翻滚着,将周围的砂砾、礁石和海水也一口吞了下去。
然后他开始升向海面。
那天……“婚礼”的第二天,他从外面回来,看到那个人坐在石桌边,手里拿着一张叠起来的白纸。桌上没有茶盏,只散落着几片不知为何飘离枝头的碧叶。听到他踏入院子,便抬头朝他笑了笑,什么都不肯说,只是在他走过去时将那张纸递给了他,问他愿不愿意在结束后和他一起走。
那张纸是什么?结束是什么时候?离开是要到哪里去?
他什么都没有问,只是接过来,简单地说“好”。
鳞族的祭祀跟着浮了上去。好像海面上的空气被一下子抽干了,它看到海水正被往空虚处卷吸上去,一道粗壮水柱冲天而起,将那个在短短数息间变得几近透明的阴影推向了高空——那形态像是多触手的海怪,又像是一只怪模怪样、生有许多翅膀的鸟,在被阳光照透的瞬间,仿佛自己也发出了燃烧般的光。
后继无力的水柱轰然跌落,将整片海面砸得一阵动荡,波翻浪涌。许久之前接到手中、消失在掌心的邀请函化作一道流星,引着它久候不至的受邀者越升越高,穿破天幕,前去赴约。
第1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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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啰。”寻常少年模样的玖伍说, “又见面啦。”
这个主动友善的招呼没得到回应。与他对面站立的人先是低下头, 看了看自己的手:已经恢复了人类的形态, 在视觉和触感上都是活生生的血肉之躯。然后他环视四周,打量着此刻置身的单调空间——黑暗、光圆、银色水面——与上次从外侧看到的布景分毫不差。
除此之外, 别无他物。
身高需要少年仰视的黑发男人沉默着。此前一心以为赴约就意味着重逢, 而期待在落空后迅速化为了烦躁和敌视。“他在哪里?”已经恢复了大部分记忆的海神低声问。
他这一次应邀而来、毫无阻碍地登堂入室, 途中几乎没有消耗力量。此刻随着情绪波动, 以黑暗为无形边界的系统空间里回荡起了海潮声,光滑的地面上开始凝结出一粒粒小水珠。
玖伍露出一点笑容,注视着神情阴沉的海神, 似乎正期待着他凭空掀起巨浪,将这里变成一个装满海水的游泳池。但在几秒钟后,海潮声和水痕就消失了, 迅速平静下心情的客人收敛了力量,只是将之前没得到答案的问题又重复了一遍:“他在哪里?”
玖伍遗憾地叹了口气。“本来还想先和你聊会儿天、听你说说上个世界的感想呢。”他说, 看到面前男人露出了极为明显的嫌弃表情,“好吧好吧,没耐心的客人……行了,跟我来。”
他耸了耸肩,转过身,光圆边缘立刻延伸出一条往黑暗深处去的道路。至高神的投影踏了上去, 海神毫无迟疑地跟上。狭窄的道路笔直向前, 在十多分钟后抵达了与开端处相似的另一个光圆。被不知来源的光线照亮的地面上, 靠左摆放着一个银色的盒子, 右侧地上躺着一个人。
那个盒子看起来很像棺材。
海神并不真的需要呼吸,但他确实有了一种窒息的感觉。他从玖伍身边越过,奔向前去,仿佛视野中只剩下了那一样事物。“你应该感谢我。”玖伍在他背后说,“要不是我出手拦截,他大概就被黄泉水送回初始世界了,那边没医没药没接应的,撑不了多久就要魂飞魄散……不过你做得没错。离开得再晚一点,伤势恶化下去,也只有崩溃这一个下场。”
那个躺在地上的人形浑身雪白,与没有呼吸的石膏像毫无差别,海神的目光匆匆掠过那张面孔,确认并非目标后便立刻又转向旁边那个盒子。近距离看时,与其说是棺材,那更像博物馆里放标本的陈列盒,上表面透明,让他能够直接看到躺在里面正沉睡着——当然只是沉睡着——的人。
他只看一眼就想移开目光。那些在身体表面纵横蔓延、让人变得如同摔碎瓷器的纹路让他双眼刺痛。但事实却是他僵住了,一眨不眨死死地盯着。玖伍走过来,在他身边站定。
“看到那些金色的锁链了吗?那是选民契约,本来包括了投放、回收和任务判定的规则,现在只剩下身份标识了。”投影悠悠地说,“契约锁链被他的系统召唤出来阻挡劫雷,因此损坏,他们与空间断开联系,无法由回归通道接引返回……真是不幸啊。如果能早点回来,就不会从一瓶药就能治好的小伤、拖成现在这么严重的情况了。”
他那仿佛在感叹一个花瓶意外损坏的遗憾语气,毫无安慰作用,只能让人心中瞬间燃起怒火。海神慢慢地转过了头,那双黑眼睛里的情绪却像在冰中冻过,没有被撩拨出一点波动,“但你还是有办法解决的。”他轻声问,“你想要什么?”
虽然没看到最有趣的失控反应,这种仿佛失去了感情的冷静也值得欣赏。玖伍又笑起来,并因此对之后的发展生出了更多的期待。“我想要的?和以前一样——只是乐趣而已。”神的投影说,他的眼珠像能透光的黑水晶,“不过呢,这次的事情,毕竟是我的部下自作主张导致的,所以我决定提供一点补偿……”
“如果它不那么做,”海神突然出声打断了他,问,“会怎么样?”
“灵魂重伤崩溃,死掉重来啰。”玖伍玩味地说,“任务失败,世界线重启,但灵魂的伤势不会恢复……那就只能换人过去完成任务,把他接回来疗伤了。”
“要还清疗伤垫付的费用、消除欠款导致的印记,得为我无偿工作很长时间呢。还有,要是崩溃得太严重,毁掉了‘意识’和‘人格’,那就相当于全新空白的灵魂了——其实,这样的才是我最喜欢的选民啊。”神的投影叹了口气,“这次真是亏了,还险些损失掉一个部下。可惜,谁叫它就是这么傻乎乎的……”
海神的目光重新回到了“陈列盒”右边的人身上。系统躺在地上,表面看不出什么伤势,好像只是睡着了。“你没给它盒子。”他突兀地说。
玖伍随意地挥了挥手。“它用不着啦。”他说,“只是用来辅助选民的工具,在盒子里和在地上对它没什么区别。”话虽如此,他刚才一直看着海神的目光还是落了下去,落在了那张按模板制成的脸上。此刻安静地闭着眼睛、没了表情,便更显得和其他工具毫无差别了。
不知为何降临的沉默持续了一会,玖伍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系统身边的地面上迅速升起四道挡板,到达一定高度后折向内侧,眨眼间第二个盒子就将这个掉在地上的工具装了起来。和左边样式相同,只是最上面并不透明。
“好了——继续来说补偿吧。”做完这件事,他生硬地将话题扭转回去,“补偿就是……我会给你三种解决方案,让你选择,怎么样?”
说完又补充道:“当事人现在昏睡不醒,也只有交给和他关系最亲密的你来决定啦。”
黑如深渊的眼睛在听到他说了什么后,微眯了起来。海神想起了他之前曾经生出过的、沮丧兼有怨愤的念头:没有得到过选择的权力……他看向玖伍,玖伍对他微微笑着,似乎毫无异常,刚才异常的情绪也已消失无踪了。
“三个方案,”投影慢吞吞的说,“一,照常治疗,欠款他自己付。选这种就没你事了,代价是他会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成为我的所有物……别放杀气啊,我只是说明实情,而且你也打不过我。”
“不过,你可以替他还,这就是方案二啦!但我只收积分,要选这个,你得先成为选民。”玖伍脸上闪过一丝狡猾的神情,“而选民呢……每个任务世界,只需要去一个就够了。所以你们此后还要相互分开,直到欠款还清的那一天。”
“你说有三个方案。”海神说。
玖伍比出了个手势,不知是在表示“三”还是继续的“OK”。“方案三……啊,这个就很特殊了,其实是我刚刚才想出来的。”他微笑道,“在说之前,我先告诉你一件事:他的灵魂这次受损严重,不止是雷劫威力太强的缘故,是他本身灵魂的基础就不稳定——因为在他的初始世界,他没能活到预定的寿命就死了,而且是横死。”
海神皱了皱眉。他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他似乎从未想过陆攸是因何而死、才会成为选民的,陆攸也从未对他提起过这件事情。“什么意思?”他问。
“我会给你发布一个任务。不用你成为选民,完不完成都随你离开,只是一个临时任务。”玖伍说,“让你去他的初始世界,去救他,改变他的死亡——在原本的死亡时间后活得越久,他的灵魂就会越强大,等增长的部分足够修复他现在的损伤,他就能醒来了。怎样,还听得懂么?”
海神思考了一会。“有点复杂。”他说,“不能直接让我回去上一个任务世界吗?”
“那个世界设置的任务已经完成,世界线关闭了。”玖伍说,“而且这样很无聊。”
“……结局不一样了,他还会是选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