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我一条生路[快穿](238)
“你真的喝醉了。”祁征云无奈地说。点好的菜才刚上了几道,看来让从未尝试过酒精的人空着肚子喝餐前酒不是什么好主意。陆攸好像没听见他说的话,锲而不舍地还想去拿杯子,祁征云试图阻拦,陆攸就转而抓住了祁征云的手。他本来已经有点坐不稳了,这一下身体前倾,直接往桌面上趴去——要不是祁征云迅速探身、用另一只手一把抽走了陆攸面前的餐碟,那场面估计就十分精彩了。
陆攸的手指湿湿凉凉的,沾上了玻璃杯外壁凝结的水珠。他将祁征云的一根手指紧紧攥在掌心里就不肯放手了,好像将喜欢的玩具压在肚子底下的猫一样满足地眯起了眼睛。“你手好热。”他还不肯闭嘴,继续喃喃地说:“为什么你的手这么热?”
祁征云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原来人醉酒后的表现还会变的吗?幸亏他人长得高、手臂够长,才能不用把自己的手指夺回来就从桌边绕过,来到了陆攸坐的这一侧。陆攸视线跟随他移动,很专注地盯着他看,祁征云把他从桌子上拽起来,他迷糊地晃了晃头,又往另一侧倒去。祁征云看陆攸以一个应该不会难受的姿势倚在了沙发靠背上,也就随他去了,把桌上那片还没用过的湿巾拿过来撕开,给陆攸擦了擦侧脸贴在桌子上时蹭到的一点油渍。
“你为什么一直在晃?”陆攸小声问。顿了顿,没等祁征云回应,又自己想起了答案,“哦……我喝醉了……”他皱起眉头,只觉得脑袋晕乎乎的发沉,胃里也不太舒服,便可怜兮兮地说:“我觉得好不舒服。”
侍者这时候端着一道煎牛排出现了,祁征云让他把接下来几道菜取消,调一杯蜂蜜水送过来。陆攸见祁征云没有立刻搭理自己,不满地拽着男人的手扯了扯。酒精吃掉了他的理智,他恐怕在真的是个小孩子的时候都没这么和人撒娇过,连之前一靠近祁征云身边就紧张的反应也忘记了,弄得祁征云反而很想逗他玩:“难受吗?”他拇指的指腹轻轻从陆攸唇边蹭过,注视着陆攸迷蒙的眼睛,“谁叫你一开始觉得头晕的时候还继续喝?”
现在想来,陆攸问他要葡萄酒想尝尝的时候,估计已经有点醉了。
陆攸微张着嘴唇,仿佛连避开触碰的身体反射也被酒精麻痹了,一点都没有想到躲开。他把祁征云的话当做了一个真正的问题,努力回想了好一阵,终于恍然大悟想起了自己没有适可而止的原因。“头晕……很好。”他坦诚地说出了清醒时绝对不会坦白的话,“头晕就不会觉得紧张了。”
祁征云知道,他或许触及到了陆攸最近几天表现异常的原因。这时候他或许应该表现得和平常一样,以免陆攸生出警惕、不再往下说了,但他的手就是忍不住,总想碰一碰陆攸的脸、或者捏捏他发红的耳朵。好在陆攸对这些以他们现在的关系而言已经算是出格的举动并不抗拒,他似乎开始困了,在祁征云的手贴上来的时候还顺势往他那边靠了靠。
“为什么要觉得紧张?”祁征云低声问,“我有这么可怕吗?”
他隐约记得自己以前也问过类似的问题。有时候陆攸会畏惧他,想要躲开他,但是对这个问题,陆攸的回答却又总是否定。仿佛想要逃跑的只是本能,而情感总是一次次徘徊不舍离去,直到自己将自己驯服。醉酒的人嘴唇嫣红而柔软,无论沉默还是出声时都让祁征云很想靠过去吻他。
陆攸有一会没吭声,祁征云感到手上支撑着的重量在渐渐地加大,刚才一直攥着他手指的力道也松开了,还以为他是就这么睡着了。但陆攸垂放在沙发上的双手动了动,慢慢地抬起来,出乎祁征云意料地攀上了他的肩膀。那双手先是迟疑地停留在男人宽厚的肩膀上方,像两只犹豫着不知是否能够在这里驻足的鸟,又轻又胆怯。祁征云配合地往前挪动了一点,他才得到允许一样,小心地用指尖在祁征云脸上碰了碰。
刚才来过的侍者把蜂蜜端了过来,一声不吭地放在桌上,然后以比前几次更快的速度离开桌边消失了。重新睁开眼睛、正准备对祁征云说些什么的陆攸呆呆地望着那个方向,直到祁征云捏着他的下巴把他的脸转回来。“告诉我。”他用哄小孩一样的口吻说。
陆攸的注意力总算回到了面前的男人身上。他费劲地想起了之前说到一半的话题,又努力在快要混沌成一团浆糊的脑袋里寻找回答。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滑动,指尖修剪得很平整的指甲轻轻碰在祁征云的皮肤上,弄得他有些发痒,惩罚性地在陆攸脸上捏了一下——在很自然地做出了这种因为他怕把人吓跑、已经刻意压抑了许久的举动时,祁征云才察觉到自己有多怀念这样。
陆攸想往后躲,但后面是沙发靠背,他躲了下没能躲开,就放弃了,只是表情像被欺负了似的变得有些委屈。“你不可怕……”他还记得要反驳这句,说完后又发了会呆,慢吞吞地续道,“你只是……奇怪……”
陆攸的手在祁征云肩膀后侧胡乱寻找着借力处,最后拽住了他的头发,身体朝他靠去。换了别人这时候都要惨叫了,幸亏祁征云这个身体皮糙肉厚哪儿都结实,让他这么折腾也只是若无其事地受下了。陆攸凑到祁征云面前,像是要好好地将男人脸看清楚,他的膝盖抵着祁征云的大腿,片刻后觉得被阻碍得难受,笨手笨脚地扭过身想往沙发上爬。祁征云伸手搂住了他的腰,免得他一不小心滑到沙发下面去,经过一番纠结的扭动调整,最后陆攸以一个别扭的姿势靠在了祁征云身上,“你是个奇怪的东西。”他含糊地说。
喂喂,这不是在骂人吗?虽然这么形容放在他身上倒确实是没错……祁征云笑了一下,偏过头蹭了蹭陆攸的脸。陆攸瞪圆了眼睛看着他,好像真的在看什么稀奇的生物。“我不知道你想要什么……你不可能什么都不想要。”他梦呓般地说,“你给我的太多了。我不知道要怎么还。”
祁征云叹了口气。“给你是因为喜欢你啊。”他温柔地说,“不用想着要还,当做礼物收下就可以了。”他轻轻抚摸着陆攸脑后柔软的头发,想着难怪有理论说幼年时没能从父母那里得到足够关爱的小孩,长大后也很难学会自然地接受别人的好意。他这一次的提前介入,或许在某种程度上弥补了陆攸心中的这种缺陷,就是不知道还要再经过多少时间,才能让陆攸习惯于被他所爱?
在这一瞬间,祁征云想到,这次轮回他也有可能再一次失败,再次错失抵达未来的可能;他平静地将这个引来不安的念头压了下去,让自己专注于陆攸那双映着灯光、琥珀般清透漂亮的眼瞳。陆攸的表情有些疑惑,似乎无法理解祁征云刚才说的话。他皱着眉思考了一阵,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就跳过了这个话题。
“但是我知道我想要什么。”他说,“我想要……”他的声音逐渐轻了下去,像是这些话即使借了醉意的熏然还依旧难以启齿,“这次是……不是乖乖听话就能得到、只能自己去拿的东西……”
——就算是高一暑假将近时,那次前所未有的与妈妈的争吵,以及之后随之被完全改变的命运轨迹,也还有祁征云在旁边给他出谋划策、作为他的精神支撑。一直以来他都像个没有主见的小孩,尽力讨好妈妈,麻烦到任何人都觉得惶恐,能够跟随别人的脚步就觉得安心。但是——终于,到了这一次,做出决定的只有他独自一人了。
这是一个至关重要的决定。他也可以继续置身事外,享受着祁征云给予他的各种帮助和关心,一直等到某天祁征云向他表白,或者去往另一个人身边。以祁征云那样喜欢主动掠夺的侵略性的性格,绝不会不进行任何尝试就放弃,不用担心错过。他只要保持被动,就能做到他以前一直想要做到的事情:让关系平静地进展或结束,不会伤害到任何人。
但是——他“想要”。
人的思维和行动是有惯性的。陆攸艰难地想明白了内心的这种感情,真正要做出行动则更难。他给自己定下了最后期限,准备将其作为自己的成年礼,仿佛让名为“自我”的火焰第一次真正在灵魂中燃起。
如此微细曲折的纠结,在自我天生张扬的人眼里,或许是十分可笑的吧。爱情也只是一种时而被轻慢地追求、时而被刻意贬低鄙薄的可怜的感情。陆攸决定要做这件事情,想了很久。他能预感到,无论结局是好是坏,踏出这一步过后,都将有一种至关重要的变化发生在他身上。
所以,即使“借用一点酒精缓解紧张”的计划进行到后来出了点问题,陆攸在醉意朦胧中还是牢牢地记着他的这个计划。只是变得迷糊的思绪太过迟钝,隐约感觉到自己好像在开始前就把事情搞砸了,又带来了一种深重的挫败感。
陆攸一副醉得晕头转向的样子,祁征云也没察觉出这点细节,他对陆攸绕了半天、居然成功给出了最初那个“为什么紧张”的问题答案,觉得既好笑、又有种心软的感觉。这时候,陆攸从他肩膀上爬起来,艰难地摆正身体,摆出了像要严肃对谈的姿势。
祁征云的手却跟了过去,依旧挨在陆攸的脸颊边。“然后呢?”他笑着问,磁性的声音里仿佛带着某种深沉的共鸣——像海水在礁岩之间强劲有力的冲刷和震荡,“你要怎么去拿?”
陆攸直愣愣地盯着他。那双睫毛纤长的眼睛缓慢地眨了一下、又眨了一下……然后,迅速地染上了水汽。泪水一瞬间就盈满眼眶,然后凝聚成两大颗泪珠滚落了下来。
祁征云的笑顿住了。陆攸脸上的表情倒没什么变化,并不见有多么伤心,好像只是眼睛里进了灰尘。他鼻尖红红的,吸了下鼻子,用带着哽咽的声音说:“你马上就要讨厌我了。”
祁征云只想把这个小醉鬼直接摁在沙发上。但是理智阻止他做出这么禽兽的事情,他也没忘记他们现在还是在公众场所呢——虽然周围不知何时已经没人了,只有轻缓的音乐还在潺潺流淌。所以他只好忍耐着继续哄:“不会的。”
陆攸没和他进行“会的”“不会的”“会的”这样的车轱辘对话。他任凭眼泪一路流到下巴上,只是又吸了吸鼻子。“其实我也觉得不会的。”他很不按常理地说,“但我得做好最坏的准备……”
他自己把“最坏的准备”这几个翻来覆去地重复了好几遍,祁征云一边忍着,一边像安抚什么小动物似的在陆攸的后脑和脖子上揉来揉去。好不容易陆攸停下不说了,他便带着点无奈的笑意又问:“那你要做什么让我讨厌的事情啊?”
陆攸深呼吸。他严肃地用双手捧住了祁征云的脸,像是找不准焦点一样眯着眼睛盯着配合保持静止的男人看了一会,然后以令人心痒的慢速歪歪扭扭地靠过去,一口亲在了祁征云的嘴唇边上。
第229章 成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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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己……能走……”
陆攸整个人挂在祁征云的胳膊上,嘴里固执地呢喃着, 脚下却半天也不主动挪一下。刚离开餐厅的时候祁征云信了陆攸这句话, 站在餐厅门口扶着他歪七扭八地蠕动了快一刻钟, 只往前走了三步距离——现在他是不会再上当了。
因为不知道陆攸酒醒后对这个晚上的事情能记得多少,祁征云不敢把触手放出来帮忙搀扶、或者干脆化为原型卷着陆攸以最快速度回去, 他搂着这个喋喋不休的小醉鬼的腰, 走过月光照耀下如同雪堆的沙滩。
湿润的沙子上留下了两行不断延伸、又不断被海浪冲刷抹去的脚印:左边那行因为承担着两个人的体重而陷得更深, 步履清晰平稳地通往前方;右边那行则乱七八糟,一会远离一会靠近,有时候会变成拖拽的痕迹, 或者干脆有一段距离完全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