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变态心理学) 下(56)
那时候容铮带点轻视地心想,这又是个温室长大的孩子。
舒墨……
在半年的时间里,容铮觉得他像一阵和煦的风,四月的太阳,刚开放的花朵。容铮总是抑制不住把那些所有美好的、温柔的、阳光的形容词放在舒墨身上。
但……
舒墨……
舒墨……却用鲜血淋漓的方式告诉了容铮他的过去——他不堪的童年,惶*惶不可终日的成长期,他像是始终活在恐惧中,随时都处在警惕的状态,对死亡有刻苦铭心的恐惧。
其实,只要他当时细心一点就能发现,舒墨的不对劲。容铮还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舒墨默不作声地坐在角落里,表情专注而认真地做着笔记,而那场会议,播放的是最瘆人的纪录片杀*人狂的虐杀视频。
一个普通的大学生,怎么会表情平淡地看完所有视频,又冷静地加入他们,在踏入血迹斑斑的地下室又镇定自若?
容铮深深吸了口气,他发现他不能顺着这个思路往下想,不然他会抑制不住掉进负面情绪漩涡,总是去担心舒墨,一想到舒墨的过去,心里就困惑难忍,这不仅没办法帮到舒墨,还会拖住他,甚至把他一起拉进漩涡。
这时,容铮又忽然忍不住想,舒墨呢,他睡的还好吗?有没有再做噩梦?
趁着王亮被带下来的这段空闲时间,容铮兑了杯温水,快步走到隔壁经理办公室,但当走到门口时,容铮脚步一顿,突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他把手一抬,没用什么力气地放在门上,只见本来锁着的门,“咔哒”的一声,竟然轻轻地开了。
容铮的心“咯噔”一下,在温度适宜的经理室里,浑身陡然冒起了一层热汗,他在原地僵住了两秒,然而更快,他飞快地跨进屋内,翻箱倒柜地绕了一圈,然后把手放在了刚才舒墨躺过的沙发上——那里已经一片冰凉。
舒墨已经是成年人,睡醒了起来出去走几圈都是很正常的事,但容铮心里却莫名不安起来,总感觉舒墨的离开并不简单,他急忙边朝外走,边从包里拿出电话,难得动作里透出些手忙脚乱。
与此同时,电梯的门在他不远处突兀地“嘀”了一声,然后就听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响起,随后是气喘吁吁地粗喘声:“周,周队,那个王亮,他不在……”
容铮浑身一顿,还来不及做任何反应,这时,手里的手机突然毫无征兆地尖锐响了起来,那在办公室不声不响失踪的舒墨居然打了电话过来。
容铮手心一麻,几乎是瞬间就接起电话,然后压着嗓子沉声问:“你在哪?”
第542章 致命的吸血伯爵(四十七)不听话
舒墨正顺着天台的楼梯朝下走,电梯高层的楼房都有一个毛病,把楼梯道修得又窄又长,就算是灯亮着,也会让人感到十分压抑。
也不知道装修公司来自哪个审美异类,居然在楼道拐角处安装了一面墙的黄铜色镜子,舒墨瞪着镜子,一度感觉自己在通过一条没有尽头的隧道,有潮湿的霉味不断从角落里渗出来,后面紧跟着的脚步声是某种躲藏在黑暗里的怪物。
他恍惚之间,几乎感觉一脚踏入另一个空间,直到背后的人突然踉跄了下,没能在窄小的楼梯上站稳,半个身子撞在了舒墨的背上,才把舒墨的思绪重新拉了回来。
“不好意思,”背后的王亮赶紧站直了,沾上汗水的发梢粘在脸上,他抹了一把额头上汗,叹道:“太热了,楼梯间没有空调,刚才又吹了风,我感觉我可能中暑了……”
“王律师,”舒墨不动声色地从镜子前偏开头,放松地垂着眼,目光投在眼前的楼梯上,扶着扶手拐下另一个楼道,语调依旧是温和舒缓的,“你真的愿意和我去自首吗?以你现在的名气和地位,真的不会舍不得吗?”
“再舍不得又怎么样,与其活在惶*惶不可终日的恐慌中,不如早日做个决断。”王亮语气格外认真,他像所有缺少运动的中老年人一样小心翼翼迈下楼梯,体力不支地发出狗熊般笨拙的喘气声,“呵,就像你说的,连死都不怕了,怎么能便宜那些人——”
舒墨抬起眼瞄了眼镜子,王亮一边嘴角翘起,露出个半讽刺的笑:“——虽然我连他们是谁,都还不太清楚,这就要麻烦你们了。”
就在这时,他们楼下的电梯间发出突兀“嘀”的一声,有人从电梯上下来,却没有脚步声传来。
天台下需要下两层楼梯才会到电梯间,而电梯间两旁的办公室都被上了锁,要下电梯的人,必然应该是朝天台走的,可这大晚上,谁会来天台呢?
舒墨瞳孔一缩,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就在离电梯间还有十几阶的时候,突然停住脚步,同时把揣在兜里的手机拿出来,有点故意提高音量:“介意我先打个电话通报一声吗?”
“可以。”王亮满不在乎地点点头,还奋力挣扎着挪动大*腿和密集的楼梯做斗争,看起来的确中暑不轻。
舒墨冲他微笑了下,背贴着墙,直接按照最近通话的号码拨了回去,结果还没响完一声,电话就被迫不及待地接了起来,还根本不等他开口,低沉的声音就从话筒传了过来——“你在哪?”
舒墨眼皮一跳,莫名觉得心虚,连声音都不自觉放轻,乖巧的像个学生,老老实实地说:“我在天台。”
电话那头的人不知道什么表情,只是沉默着深吸了口气,像是暴风雨的前兆,舒墨顿时觉得耳朵都麻了,倚在墙上就想装死,容铮保持着一如既往的语调,沉声说:“你感冒还没好,跑到天台干嘛,是觉得病得不够重,想作死吗?”
认识容铮的都知道,他这人平时不爱说话。不爱说话意思是气急了也都不会有太大反应,出言讽刺是绝不可能,所以尽管他声调一如平常,舒墨还是从那最后的讽刺准确接受到“容铮生气了”这条讯息。
舒墨莫名感到胆怯,知道这时候最好不要坦白从宽,先是深吸了一口气,才带点讨好地说:“你给我兑的那杯药效果太好,药到病除……”
容铮打断他的废话:“你在天台干嘛?”
“我和王亮在一起……”
不知道怎么,电话那端莫名没了声音,甚至是屏住呼吸,舒墨声音不自觉压低:“他和我说了些事,我正准备带他下来……”
“舒墨!”容铮陡然提高了声调,带快破出话筒的急躁,“你给我等着,我马上上来!”
就在这时,王亮已经走到楼道口,通往电梯间的大门关闭着,门上的玻璃透出微弱的光,他抬头看向舒墨,同时一只手揣进了自己衣服的内兜里。
电话那端容铮焦急地咬着牙:“王亮他,他——”
舒墨扭过头,恰好撞进了王亮的视线,楼梯间的声控灯正好关闭,玻璃外微弱的光打在他的侧脸上,他面无表情地从下往上,冷冷地看着舒墨,揣进兜里的手缓缓朝外拉。
“——很危险!”
舒墨睁大了眼睛,对了,王亮是想和他坦白过去,可为什么会知道他的信息,他的身份不过是调查组的一名实习生,前不久还被“退回”了学校,一名鼎鼎有名的大律师何必连他的简历都搞得清清楚楚。
还说,他和那些变*态一样……享受……
杀*人……的过程。
“舒墨,你小心,我马上过来!”
他会是那些人的一员吗?
那些过去……他又知道什么?
舒墨手心逼出了一层滑腻的热汗,电话声戛然而止,这时四周一片死寂,他听见了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和呼吸声,与此同时,本来安静的电梯间里突兀地响起了“沙沙”的脚步声,舒墨眼皮一跳,屏住了呼吸。
那脚步声格外慢,像是腿脚不好的老年人,正拖着步子,拉拽着某种沉重的东西,缓慢地朝着他们的方向走来,由远及近。
舒墨站直了身体,后背渗出了汗水,他绷紧了手臂,手指轻轻摸到腰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