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变态心理学) 下(334)
瞧,这就是他永远模仿不了舒阳的地方——舒阳是多面的。
在一片死寂的沉默中,人群像摩西分海般朝两边让开,四人进入到了中塔的最底层,每个人都紧紧地盯着他们。
而当他们顶着众人的目光,穿过贵宾区,去到那早就准备好的空桌时,队伍最末尾的魏威突然跳了起来,他神情激动,朝不远处轮椅扑去。
不少人吓了一跳,甚至有人拿枪对准了他,廖城安却挥手阻止了。
廖城安没说话,只是用漠然的眼神看向老人和魏威,微微下耷的眼角透出了一丝复杂的情绪。不过他不需要对指令做任何解释,所有人只需要服从。
魏威跪在轮椅前,双手紧紧握住老人那双干枯的手。
他的嘴唇克制不住地颤抖,好半天他才艰难地找回自己的声音,轻轻地陈述:“爷爷,我好像听到城嘉的声音了。”
老人的视线已经模糊了,但他还能听清周围的声音,自然也能听到魏威的说话声,随即他的眼泪落了下来。
他弯下腰,紧紧地抱住了魏威,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可无论他怎么用力出声,发出来的都只有含糊不清的呼噜声。
于是他只能紧紧把魏威抱在怀里,像安慰一个悲恸中的孩子,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他的头发。
悲伤的情绪从他们身周扩散开来,而在这以庆祝为名举办的宴会上无疑是扫兴的。毕竟那些杀人为乐的怪物们不会对悲痛有任何共情。他们反而会在痛苦的哭声和惨叫声里吸食能到达极点的快乐。
怪物是吃人的。
廖城安漠然地收回目光,他转头的瞬间,眼角余光闪过许多东西,但那东西转瞬即逝,就连他自己则没能察觉。
他转而看向舒墨,他微微扬起下巴,打量着眼前这个黑发男孩,慢慢地,他目光变得玩味起来,嘴角也溢出一抹笑意。
“舒墨,”他像是在打招呼,轻轻地呢喃道,“你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他们注视过来,凝望着场中的舒墨和黑塔主人。
现场的气氛变得古怪起来,在女人喊出舒阳的名字时,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减少了,舒墨能明显感到有不少打量的视线。
喊声的和服女人胸脯剧烈地起伏着,她像是受到了惊吓,面无血色地跌倒在地。而她身旁那些舒墨曾经熟悉的面孔,脸上都露出同样震惊的表情。
张诚像是明白了什么,咬紧了牙关,而容铮紧紧贴在舒墨的身后,像参天大树一样,用身形笼罩着他。
舒墨感到体内发生的波动,几股力量同时涌了上来,而他那颗蓝色的假眼里浮现出了许多人影——他看到了搀扶在一起的父母,还有他的亲生父亲,以及那个牺牲了的幼年人格,包括身体里一直默默守护主人格的其他的自己——几乎所有人都出现了,就为了这一刻,完成自己的使命——牺牲,保护,救赎。
他再次抬起头,朝面前的男人微笑。
廖城安眯起眼睛,把食指放在嘴唇中间,微微歪着头,思考着什么。很快,他似乎意识到了,那双遗传了廖家人血统的眼睛微微一眯,恶意地笑了。
然后,舒墨看见他把手伸进包里,再握成拳头拿出来。
这时,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无论他们之前在想什么,这一刻的目光,都落在了男人的手上。
下一秒,男人把手伸到舒墨的面前,再张开手,露出里面的东西。
那是一只眼球,和舒墨瞳孔色一模一样的眼球,本该属于舒墨的……假眼。
舒墨心脏猛地一跳,在看到那只眼睛的瞬间,他的脑袋像被什么东西猛烈地撞击了,随后他在一片惊呼声直挺挺地倒下,紧接着浑身像被麻痹了,无法动弹地躺在地上,只有一双眼睛还能动。
容铮赶紧伸手接住了他的头,然后把他抱在怀里,同时飞快举起手里的枪。
廖城安无视了他。他单膝跪地,毫不在乎地把额头抵在枪口上,使自己更加贴近舒墨的脸,紧接着,他用只有三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说:“我是故意漏掉了你。”
舒墨瞳孔骤然一缩——他瞬间明白了廖城安的话,在他主动接近廖城嘉,然后策反他,利用他,包括那个混淆视听的异瞳“舒阳”,以及突然出现的黑客R,这一切廖城安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从你说服了几个不听话的审判者,让他们做你的内应,到你回到国内,想尽设法接触警察,你这一切的所作所为都被我看在眼里。”廖城安别有深意地轻轻一笑,“我说过,我无所不知。”
“为什么要背叛?”舒墨问。
“你错了,孩子,”廖城安用柔和的语气说,“那不是背叛,那是复仇。”
“因为……病毒?”
“很接近了”,廖城安微笑着说,“但比你想的还要早,在二十多年前。”
“那时候,我哥哥他们还没发明出来。”
“你错了。”廖城安摇头。
包括容铮,两人的目光中透露出迷惑。
“你养父和舒阳做的研究,不是制造病毒,而是在一直降低病毒的毒性,他们试图去控制它,真是愚蠢自大。”
“我不明白。”舒墨极速地眨了眨眼睛,“你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孩子,人类是无法制造魔盒的,他们只能打开魔盒。”廖城安说,“1845年,一艘去北极开辟新航线的探险船,从那里带回了一个动物标本,那标本原本是船长打算送给自己未婚妻的礼物,然而接到礼物后没多久,未婚妻一家全部暴毙而亡。”
舒墨睁大眼睛:“那就是它吗?”
“是的,”廖城安点点头,“那些人搞明白那一家人的死因后,便把标本小心地保护起来。”
“对,你没听错。”廖城安讽刺地提起嘴角,“他们没有销毁它,而是把它藏了起来。你看人类无论是两百年,一百年前,或者是今天,都是自私自利,残酷而冷血的。”
“而你的养父,”廖城安的眼神骤然冰冷下来,“他一直在参与研究,包括在和你母亲认识的时候。”
“什么!”
“你不好奇,为什么你哥哥会是免疫体?”廖城安说,“因为你养父曾经用你母亲做过实验,在她身上偷偷打过能降低毒性的疫苗,所以你母亲和你的脑子才会变得混乱,而舒阳则遗传了病毒的免疫力。”
舒墨的瞳孔产生了剧烈的震颤。
“压根不是你亲生父亲的原因,好好回忆你母亲最后的状态,什么样的女人会在亲生儿子面前自杀?她又不是不爱你们,只不过她完全疯掉了。那实验还不完全的疫苗让她脑子里长了肿瘤,所以她才精神错乱,那样不体面地死去。
“而你的养父急冲冲赶来,不是因为他爱你的母亲,仅仅是你和你哥这两个实验品太重要了。他可不能让你们落在华国的手上,成为能指向他们的利器。”
“所以你哥哥必须死,他是病毒的免疫者,那样会让他们成功把病毒当成武器,去袭击其他的人和国家。”
舒墨眼睛里聚集泪水,然后滑落,落在容铮的手背上。容铮紧紧地抓住他,他用枪指着廖城安,威胁道:“闭嘴!”
“哦?”廖城安微笑着把头偏开一个角度,“你不如问问舒墨,他想不想知道更多?”
“二十多年前!”舒墨咬着牙问,“那场海上事故,是人为的吗?”
廖城安得意地朝容铮笑了笑,然后对舒墨点点头:“看来你明白了,带有病毒的深海鱼,和不该在出现大海中心的海鸥。”
“还有……海警的回复,”舒墨反应过来,“如果出事渔船真的有问题,那附近巡航的海警也会被感染,可从未听说过相关的消息,就连R都找不到……”
“因为从来就没存在过,那艘游轮是被选中的实验品,他们想要投毒过来。可没想到被我父亲发现了,他们也想不到,我父亲居然会决定自焚来烧毁所有病毒。而他们也因为打草惊蛇,再也没有了更好的投毒机会,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