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变态心理学) 下(150)
“哗——”的一声,汹涌的海浪拍在桥墩上,大桥上停满了横七竖八的私家车,有两辆大巴停在大桥中间,里面的乘客全下来,挤在上面,把视线堵了个结结实实。
舒墨从交警的摩托车后座翻身而下,能看见有两个交警在人群中间,其中一个年长的交警半蹲在地上,上半身匍匐着,不知道在做着什么,旁边年轻的交警脸色惨白,大量汗水从额头滴下,磕磕跘跘地朝乘客询问。
舒墨眉头一皱,狐疑地走上前,紧跟着,他脚步一顿,震惊地睁大眼,只见眼前令人称颂的“亚洲海上走廊”,居然从中间断开了。
突然,有人歇斯底里大喊:“火,着火了!”
舒墨深吸一口气,不可思议地回过头,只见那雾气朦胧的峡谷里正闪烁着红色的光辉,像一条红色长蛇在山林里蜿蜒爬行,一场史无前例的灾难正在席卷那里。
第619章 疯狂午夜直播间(二十五)异常
这一瞬间仿佛黑夜,天空全是深黑色的浓烟,有昏暗的火光像闪电在山林间穿梭,木炭燃烧的气味不断弥漫,被尽头的海风吹拂,朝四周扩散开来,形成灰色的浓雾,有鸟兽悲鸣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
舒墨突然有些恍惚。
——明天以后一切都会好的。
他站在狭窄的小道上,忽然间产生了幻听,似乎有人在轻声同他说话。一时间,他的大脑开始无法思考,像被人按下了暂停键,茫然地看着远处升腾起的浓烟,像乌云般把天空里闪烁的繁星遮挡。
这一刻,四周所有一切都变成纯黑色,痛苦的惨叫声隐隐约约尖锐起来,他突然觉得恐慌,一种做错事即将被追问的恐慌——不是我做的。
可他低下头,看见自己手心里,躺着一根燃烧过的火柴棒。
——没关系,你是孩子,这不过是恶作剧,没人会责怪你。
有东西从自己头顶掉下来,一种丑陋的黑虫子,冰凉的,蠕动着胖肿的身体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轻响。
他不害怕虫子,但觉得那东西恶心,他下意识退后一步,并抬起头,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自己面前。但烟雾太浓,四周太黑,他只能依稀看清那个人影有多么高大,又多么的熟悉。
黑色人影冲他伸出手。
舒墨下意识地也伸出手,握住那只冰凉得刺骨的手。
此时风越发大了,四周响起巨大的呜咽声,呼啸的风声刮过山头,那闪烁的火光迅速连成一片,像红色的巨蟒吞噬着所能靠近的所有一切。
舒墨望着这一幕,打了个寒颤。
不知道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握着的手的刺骨冰冷。
村庄不堪重负倒塌,惨叫声逐渐虚弱,烈焰吞噬一切,不需多时,只剩下火焰炸裂开的“噼啪声”,四下变得更加静谧,带着无声的恐怖。
他更加惊惶无措起来,汗水打湿了背心,他下意识把火柴扔到地上,可又担心被人发现,于是蹲下身子把火柴重新捡回手里,打算跑到山里,把火柴埋在某个不知名的大树下面。
做下这个决定后,他便迫不及待想离开,刚走两步,忽然感觉手背一冰,又一只黑色蠕虫掉在手背上。
手背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赶紧跳起来,恶心地抖开手,就在这时,他忽然感到一股冰凉的气息喷在头顶。
他蓦然抬头,紧跟着慌乱地往后退了一步,瞳孔紧缩——眼前出现两个黑黢黢的洞口,就长在那个高大的黑影脸上……
他的眼睛被人挖走了。
那双湛蓝色,漂亮得像天空,深邃如苍穹的眼睛被人挖走了,只剩下一对黑漆漆的窟窿,在暗色中无声注视着他。
舒墨愣在原地。
他看见一只又一只黑色蠕虫正扭动着肥肿的身体在窟窿四周攀爬。
舒墨睁大了眼睛,莫名上前一步,情不自禁伸出手,小心翼翼抚摸着那张青白的脸上。酸胀的感觉从心脏蔓延,直直冲向他的眼睛,随后水珠从眼眶滴落下来,像那肥肿的黑虫一样冰凉。
黑影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眼睛”看着他,冰凉的手擦拭在他流泪的脸上,动作充满了温柔。
他的心又酸又胀,同时里面盛满了无法抑制的愤怒和怨恨,他听见自己咬牙切齿的声音,他在诅咒——“我要杀了他们。”
“我要挖掉他们的眼珠子。”
“我要吃掉他们的血和肉。”
“磨碎他们的骨头。燃烧他们的灵魂。”
“让他们永生永世为自己的罪恶补偿。”
“我要审判他们!”
血泪从眼睛里流下,他握紧手里的东西,突然凶恶地扭过头,瞪向不远处瑟瑟发抖的中年女人。
他嘶吼着怒喊:“他的眼睛呢!把他的眼睛还给我!”
中年女人惶恐地摇起头,不可控制地发出抽泣声。
他却丝毫不动容,反而内心的火焰变得更加旺盛,同时他深吸一口气,嗅到了带血的硝烟味。
这一瞬间,令人窒息的痛苦和极端的愤怒同时朝他袭来。
寒光从余光一闪而过,他站在虚弱的中年女人面前,冷冰冰地盯着她那双布满皱纹昏黄的眼睛,然后他感到无比的愤怒和狂躁,于是他高高举起手里的刀,可就在要往下刺去的时候,一双温热的大手突然出现,猛地握住他的手腕,用带着一丝难掩的错愕的声音问:“舒墨,你在做什么?”
舒墨倏地一愣,突然感到无比茫然,他茫然地看着自己手里的刀,茫然地看着眼前鲜血淋漓的女人。
他听见那个声音陡然严厉,还来不及做出反应,一把枪抵在他的后背,那人警告道:“舒墨,把刀放下!”
一只手拍在他肩膀上,他瞳孔一缩,浑身的肌肉骤然绷紧,同时捏紧拳头,放在身侧,淬然回头。
“舒……”一个瘦高的年轻人正关切地看向他,“舒警官,你没事吧?”
舒墨的拳头僵在半空,幻境瞬间分崩离析,只剩下呼啸的海风和咸湿的空气,无一不在告诉他,方才的一切都是虚假的。
他摇摇头,回头望向四周——没有黑影,也没有女人,他正站在大桥断掉的缘口,燃烧的山谷在很远的尽头,距离此地恐怕要七八公里,若有似无的烟尘气味被更浓郁的海风覆盖。
又产生幻觉了,舒墨深吸一口气,他解开领口的纽扣,卷起袖口,重重地吐出一口气。
他现在大脑一片混乱,分不清方才的幻觉只是他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所产生的噩梦,还是过去某段被按下“截止清除”键的记忆?
此时此刻,他不可抑制想起幻想里黑影没有眼睛的画面,以及自己歇里斯底的诅咒,还有举刀时那只阻拦自己的手和那过分熟悉的声音——那全是不曾有过的记忆。
在那可怕的记忆里,舒阳被人挖了眼睛,而他为了那双眼睛正要杀人。
这和他原本的记忆有偏差,舒阳死于一场爆炸,在硝烟里灰飞烟灭。但他一直隐藏的某个秘密……却和这段记忆里的某些细节相互对应。
又联想上次那段灵魂和肉体分离的噩梦,有些真相似乎正隐隐约约破土而出。
但他没有睡觉,只是站着,那毛骨悚然的幻觉不辨场合不辨时间突如其来——他变得有点不太对劲。
非常不太对劲,这不是“舒阳”苏醒时的状态,像他自己的大脑被人入侵了,就像被植入病毒的电脑变得无法控制。
幻觉后极速上升的肾上腺素让他感到轻微不适,有一种尖锐的刺痛钻进头里,舒墨手指按住太阳穴,轻轻揉了揉,来不及多想,这时,那穿着交警制服的年轻人愁眉苦脸地看向他:“还是联系不上外面,能麻烦你帮忙吗?”
舒墨深吸一口气,强行截断脑中骤然纷起的胡思乱想,他冲交警点了下头:“行,没问题,需要我做什么。”
交警朝他憨厚地笑了下,伸手指向背后:“救个人。”
一辆载客九人的小巴车半个身子悬空在断开的大桥上,里面的乘客几乎全都逃了出来。但有一个中年妇女因为太过恐惧,不肯移动,更令人担忧的是这个中年妇女怀里还抱着一个五岁左右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