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僧只是个教书先生而已啊(154)
众人低头纷纷跟着行礼。
觥筹交错间,舞女登场了。
时重霜是顶着国公府的名头来的,故而和时徽郡夫人等人坐在一起,离皇帝也更近些。
最主要的是,从他这里一抬眼就可以看到珠帘后抚琴吹箫的一众乐师。
他很快就找到在最右侧的弹琴的一抹熟悉的身影。
与此同时,元问渠似有所感,手指拨下一弦音后抬眸正好与时重霜对望。
“你在看什么?”时子原顺着时重霜视线看过去,一袭舞女翩翩飞舞的衣袖晃过他眼前,紧接着露出一张美艳的脸。
时子原挑眉,小声戏谑道:“表弟,你喜欢这样的?哦忘了你有心仪的姑娘了,难不成也是这种模样的?”
时重霜没搭理他,晃着手中的酒杯浅浅啜饮,但没多久就有人借着时徽的话头来攀谈了,一时间更没有精力来回时子原的话。
直到太后和太子一起出现。
年近花甲的老人,满头白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透过苍老的面容也能看出年轻时的美貌,只是浑身上下的威严淡化了人们对她面貌上的注意,让人不敢直视。
启正帝也起身了,甚至上前几步笑着迎接,待看到她身后跟着的太子面上神情才稍稍收敛,不着痕迹看了一眼皇后,转而恭恭敬敬地扶着太后上座。
“母后,怎的现在才到,路上耽搁了?”启正帝道。
太后将一坐下,便将太子拉开身边,笑着对皇帝说:“许久未见我孙儿了,听闻太子一连多日都未曾在百官面前露面,我还在想是发生了什么事,原来是在长乐宫闷头替陛下准备贺礼。”
说着太后就将在身后站着的太子拉过身前来,当着众人的面满目慈祥地训导:“太子有孝心是好事,但也切勿忘了你身为大梁储君,更要关心国事才行。”
丝竹声不断,但太后说的话众人都听清了,一时间心中了然。
看来皇帝和太后都要为太子掩盖丑事了。
不过也在意料之中,毕竟事关皇家颜面,即便要处置太子,也断然不可能是因为这种原因,说到底,太子背后是何家,怎么也不会因为这些风言风语就随意处置的。
众人心中百转千回,看了一眼稳如钟坐着的何生环,转而笑容满面地对着太子又是夸赞又是奉承。
他们好似已全然忘记了平日里的不快,带着笑举杯碰盏。
“谨遵皇祖母教诲。”元成昭低头行礼。
太后点点头,看起来很是欣慰。
启正帝面上看不出来什么,咳了声笑道:“既然成昭准备的贺礼连母后都夸,那不知是什么?也好让众人开开眼。”
元成昭起身,摆手:“抬上来。”
紧接着四五个宫人抬着一件八尺宽的东西进来,上面蒙着红绸,众人纷纷猜测到底是什么东西。
元成昭邀请皇帝下去亲自揭开。
皇帝看了一眼元成昭,点点头,亲手将红绸揭开。
一扇巨大的屏风映在眼前,在烛火的照应下流光溢彩又不失典雅华美。
在场众人一时间惊叹不已。
元成昭在一旁解说:“父皇,这是万寿诗文屏风,边框是用上好的紫檀木制制作而成,镶嵌雕刻有龙纹、寿字螺钿。上面是用上万颗宝石拼成了九千九百九十九个寿字,祝愿父皇福寿万年。”
皇帝眼中终于染上了些真切的笑意,看起来应当是满意的,他抬手摸了摸上面的“寿”字,发现这笔锋有些眼熟,看向元成昭问:“这些字是你亲自写的?”
元成昭面上维持平静,答道:“嗯,父皇见过的奇珍异宝数不胜数,儿臣不知送些什么,相传当年梁帝治国安邦时,便有人写万寿字献上,儿臣敬仰父皇一如崇拜当年梁帝,故而遍寻宝石亲手镶嵌万寿字,祝父皇万寿无疆。”
皇帝眉眼松动,沉着地点点头说:“有心了,去坐下吧。”
元成昭笑起来,知道父皇气应当是消了:“父皇满意便好。”
像是开了一个头,接下来就是轮到各个王公大臣开始献礼。
其实挺没趣的,刚一开始听见太监念各种花里胡哨的奇珍异宝时还算新鲜,但架不住人多,总有重复的,听多了就不过尔尔了。
元成昭将一落座,就寻找元成青的身影,谁知找了半天也没见人影,他唤来贴身太监:“三皇兄去哪里了?”
太监道:“方才还见到王爷,应当是去更衣了吧。”
元成昭看了一眼坐在不远处的何生环,低声道:“你去找找,见不到皇兄我心里不踏实。”
“是。”
目送着元成昭身边的太监离席,时重霜回头,看向前方坐怀不乱的何生环,眉心轻蹙,端起茶杯掩盖住深思的神情。
直到一声大喝声远远地传来。
“陛下,末将来迟了!”
殿内众人陡然一惊,乐声仿佛都滞缓了一阵。
紧接着一位身披甲胄,头上裹巾,身材高大威猛的男人在踏着碎步的宮侍的带领下来到了殿内。
这人年纪看起来和时徽差不多大,面上已有深深的皱纹,眼神却炯炯有神,他身上佩着长刀,手上抱着头盔,将一来到众人眼前,身上仿佛还带着西北凌厉的沙土气。
不同于时徽早就离开战场浸淫官场多年带来的不露声色与时而展现的刚直,这位是真正一直在战场并且还保留着血腥气的武将。
元问渠隔着珠帘,手上琴声不断,他抬眼看了殿内影影绰绰的高大身影,转而垂下眼眸。
“臣特来祝陛下寿与天齐,万年长青!”
这声音和他外表一样,说的粗狂却不粗鲁,反而声如洪钟霎是精神。
在场众人皆是一愣,似是不明白为何这人会突然回来。
时子原看着时重霜一直盯着来人看,他笑了下,凑过去说:“不认识吧?也是,你来睢阳时他已经离开十来年了,就是我也没见过几面。这是西北的大将军,邱照运。”
时重霜移开视线,他自然知道这是谁,问道:“为何他会来?”
四国停战几十年,不同于现在一般只会纸上谈兵的将领,这是真正见识过当年杀戮战,刀尖舔血一点点从尸山血海里爬上来的大将。
任何人都不能不将他放在眼里,就是何生环也得掂量一下分量。
还不待时子原回话,皇帝与皇后甚至是太后也都已经齐齐起身迎接:“邱将军快快轻起。”
“不久前将军来信还说十天之后才会到,怎的提前这么多,倒是赶上了万寿节。”皇帝笑着说,并无责怪之意。
“十几年没来了,竟不知过了西北之后各个州里官道都多了许多,走在路上都差点忘了回家的路,陛下治政有方,才有了大梁这些年的安稳,臣和将士们都铭感五内,发誓要为陛下沥胆披肝。”
皇帝满眼欣慰,又是轻叹又是笑的,抓着邱照运的手臂一直道:“好,好……快赐座!”
宮侍连忙搬来桌子,邱照运看到了直接道:“给我搬到时徽边上,这么多年没见了,叙叙旧!”
皇帝眼神一闪,让人将时徽边上的位置收拾出来,让邱照运过去挤一挤。
邱照运的到来算是意外,宴席该有的流程还是要有的,至于邱照运为什么会突然回来,皇帝既然摆明了态度不愿多谈,在场大臣都是识眼色的自然不好多问免得落下话柄。
但他们心思却已经千回百转,暗暗琢磨陛下召邱照运来睢阳到底是什么意思。
邱照运哪里管在场的人什么心思,
时徽看着邱照运过来,刚想说话就被拍了一肩膀:“好兄弟!这么多年没见了想没想哥哥我!”
时徽没练武许多年了,哪里经得住这武夫哐当一拍,身体一晃手上拿着的酒杯都洒了。
郡夫人叹了一口气拍了拍时徽的背,无奈又笑着说:“邱将军还是省点力气吧,大人这身板,哪里经得起你这么拍!”
邱照运坐下,直接将酒乘进碗里,喝了一口粗声道:“你这不行啊时徽,这么多年没见了,身体倒是荒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