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言之诚(298)
“周局……”
“局你娘!”
霍染因只说了两个字就被周局打断。一急起来,周广平连自己也骂,铁面无私。
“天还没塌下来,你急着查个屁的案子!你的病历上写再换五次药,两天换一次,我告诉你,给你批一周的假,这周你不给我好好呆在家里养伤,你就别回来了!”
病历飞到了他怀里。
霍染因哑口无言。
“行了,出去,回家,一周后过来销假。”周广平呵斥。
霍染因转身离去,纪询老老实实跟着。
“纪询留下。”
‘救我!’纪询立刻向霍染因投递眼神。
霍染因沉默片刻,想着周广平震耳欲聋的骂声,终于还是给他回了个‘死道友不死贫道’的眼神,决然离开。
办公室的门在眼前合上。
到底只剩下纪询和周广平了。
“别吼了。”纪询转头,面色沉重,“你嗓疼,我手疼。”
然而看着纪询,周广平钢铁似的脸色渐渐和缓了,他将另一本病历轻轻拍在纪询怀里:“回来了?”
“回不了,没编制。”
“……小兔崽子故意找骂是不是!”
“但也许快了。”纪询轻声回答。
不是回来,是得到真正的答案。
他的目光穿过周广平,看向对方身后的窗户。
从琴市到宁市,地点时间发生了变化,天气也跟着变化,上午还明亮的天,到了这时候,已经狂风吹拂,黑云翻涌,看着马上就要下大雨暴雨了,将天地浇出一片泥淖。
可是,
终夜将近见黎明,暴雨之后有天光。
周广平看了纪询一会,点点头:“你出事的时候,我让袁越没事多陪陪你,照顾照顾,现在霍染因也不容易,你没事也多陪陪他,照顾照顾。”
“放心。”
办公室耀目的灯光下,纪询终于露出笑容。
“一定照顾到家。”
第一九八章 家
赶在暴雨倾盆前的最后一刻,纪询拉着霍染因到了自己家在的小区。
天空轰隆一声,雨脚踩着他们的后鞋跟斜飞而至,又被楼道间的花艺铁门拦在后头,楼道间的感应灯忽地亮了,橘黄暖光,在骤而转急,犹如鼓点的大雨声中,显出一分安宁祥和来。
“运气不错。”纪询回头看看外边,昏暗的天空已经因大雨而氤氲出浓郁的水雾,飘荡到人高的位置,他吁一口气,“没淋着。”
其实没必要这么着急。晚上回家睡一觉,明天再收拾东西住过来也一样。这样直接过来,除了一个行李箱,什么东西都没带。
霍染因这样想着,但人都已经到了纪询的楼下,这句话也就压在舌根下,没有说出口,只想着:
算了,反正行李箱里什么都有。
他跟着纪询上了楼,在等纪询掏钥匙开门的时候,看见纪询按着门转头冲他神秘一笑,这抹笑容引起了霍染因的注意,但纪询没给他梳理猜谜的时间,下一刻就伸手推门,将门后的东西展现在霍染因眼前。
东西。
各种各样全新的东西。
拖鞋、睡衣、浴袍、两瓶放在木箱子里的红酒、一些开瓶器和醒酒器……还有浴室用的发胶、沐浴乳、以及全新的真丝床单,一套灰紫色,一套蓝绿色。
“……什么时候买的?”霍染因问。
“琴市住院的时候。实则也没分什么时候,想到一些,就买一些。”纪询随手捡了瓶红酒,拿在手里晃一晃,“在你家里看见你喝这家酒庄的酒,不过酒你家里放置了不少,就没有买多。比较堪虑的是家里没有酒柜也没有吧台,回头在淘宝上再看看,配置齐全了,或者重新装修一下也可以。”
“好了,你先换个鞋子,我把酒倒出来醒一醒,再去放个洗澡水,洗完澡出来我们喝一杯睡觉……”纪询在底下的一堆东西中,翻出个开瓶器,把木塞子拔了之后,拿两个高脚玻璃杯倒出半杯来,再拿个白色雕塑猫猫头红酒塞,塞了瓶口,把酒瓶搁在餐桌上。
接着便进到洗手间,不一会,哗啦啦的注水声就传了出来,和外头的鼓一阵筝一阵的暴雨声响应成趣。
这背景似的声音里,还夹杂着纪询的喊声:
“你先来洗?”
“你先洗。”霍染因回应,只是声音有些小,像在自言自语,“我收拾。”
里头的人果然没有听到,一会后,又大声说:
“霍染因,水好了,你先进来洗?”
“不。”这一次,霍染因提高声音,“你先洗,我整理我要用的东西,再收拾家里。”
纪询的声音歇了。
霍染因则盘腿坐下,坐在玄关上,看着周围。
自己的东西。
自己的家。
他拿起拖鞋,拖鞋是新的,有四双,全是亚麻材质和蓝绿搭配,只是两双简洁,两双可爱。
简洁的不用说,纯色系,以舒适简单为主。
至于可爱的,恐怕值得描述一下,这两双拖鞋的脚背处,都缀了一个圆圆的白毛绒鸭屁股和两只黄色鸭掌,鸭掌没有缀牢,随着霍染因摆弄拖鞋而上下起伏摇动,啪嗒啪嗒,像在凭空划水。
买那么多双拖鞋干什么?
看着在面前一字排开的四双拖鞋,霍染因脑海油然冒出了这么个念头。
但是很快……当然很快,其实在看见这四双拖鞋的第一瞬间,霍染因就理所当然明白了,纪询在照顾他的审美。
霍染因先拿起简洁系的蓝色拖鞋,欲要上脚,想想又放下。
他其实并不介意自己穿简洁的拖鞋,纪询穿可爱的拖鞋,这不失为另外方向的赏心悦目,但恐怕纪询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想必他选择了哪种风格的拖鞋,纪询也会选择同种风格的另外一双吧。
霍染因手指摇摆一下,最终点中可爱系的。
他脱下鞋子,给自己套了鸭子拖鞋,试着走两步。
他以为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习惯这种过于可爱的风格,但事实上,他的注意力压根没有在这双拖鞋上停留太久,他穿好了拖鞋,很快站起来,在房间里走动。
桌上的红酒依然努力和空气亲密接触,释放着将醒未醒的微醺讯号。
霍染因在左右看了看,客厅虽然没有酒柜,但有用作储藏的菱形格子,纪询并不怎么使用这些格子,只在上边随便放了些摆设。
霍染因将红酒瓶横放入其中一个菱形格子里,还特意调整了下酒瓶的方向,让猫猫头朝上边。
接着,他绕过客厅咖啡色皮革沙发,这种咖啡色更接近黄牛皮色,是个比较跳脱的颜色。
他在这张沙发上睡过觉,是张软硬适中的沙发,想必偶然空闲的时间里,瘫在这里,打打游戏,看看电影,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自上回来霍染因就发现了。
纪询的电视墙下,安插着ps游戏主机,只是显然主人不太用它,就算机身通体都是不显脏的黑,也能看见上面落了层厚厚的灰。
霍染因随手抽了两张纸巾,把这层灰给拭去。
擦完之后,这间原本还隔着一些迷雾的屋子,突然变得亲近了一些。
霍染因抱着一盒纸巾,逛了客厅,又进厨房。
纪询家里的厨房很干净,堪称一层不染,一油不沾——不开火的家里,大多是这个样子的。他站在这里,打开了调味料的架子看一眼,又左右往往流理台和柜子,琢磨着回头刀具应该放在哪个不会被纪询随手打开继而看到的地方。
接着他的视线捕捉到了一条围裙。
粉红色小猪围裙。
袁越穿过的。
霍染因拿下围裙,卷了卷,平静塞到垃圾桶里。
我的屋子。
应有我的围裙。
他走出了厨房,再来到阳台,向外眺望,但大雨连绵,视线受阻,看得不是很清楚,霍染因记下了这点,打算明天早上再起来看看小区整体情况和左右邻居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