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言之诚(163)
现代社会不断进步的高科技让杀人于无形落到了实处。
基于流程,霍染因不会回答魏真珠这个问题,不过这么简单的杀人手法,只要点破,在场的每个人其实都已经猜到了。
魏真珠勾起一抹很淡的笑,那种时不时出现的羡慕又浮现在她眼底:“她死的也比我优雅,真好。”
她说完了这句话,似乎也没什么更多想要说的了,低垂着头,也不用文漾漾带,自己迈开步伐,往楼下走去。
尘埃落定了。
纪询也跟着走出房间,倚在走廊。他想看一眼时间,于是扯过霍染因的手腕,看了眼他的表盘。
“晚上八点。”他特意把执法记录仪关上,再吹声口哨,“还早,看来我们能拥有整个晚上了。”
“待会还要回警局。”霍染因说,“要重新审讯,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不要这么严谨嘛。”纪询规劝着,也没忘记把霍染因手上的执法记录仪给关掉,“我相信你可以做完的,晚上我在床上等你。”
这个笑话开得恐怕不那么合时宜,但恰到好处地松懈了紧绷的神经。
霍染因忍俊不禁,微微一笑:“……那好啊,我一定紧赶慢赶,赶来赴约。”
他们说话间,文漾漾,魏真珠,已经一路走下楼梯,走过客厅,在即将出门上警车的时候,恍惚着脸的文漾漾停住步伐,她不止自己停住,还拉住了魏真珠。
越来越多的怒气浮现在娃娃脸女警的脸上,她盯着魏真珠,大声说:
“你怎么能杀人,你怎么这么糊涂!”
文漾漾的声音吸引了纪询和霍染因的关注。
别墅是旋转楼梯,大厅中空,三层楼高,水晶灯从三楼的天花板一路垂吊到二楼中央。
对着纪询和霍染因,能够轻蔑能够傲慢的女人,在面对文漾漾的时候,却陡然露出了羞愧之色。
“我……”
“段鸿文打你对不对?”文漾漾忽然丢掉了自己温柔软糯的一面,不止丢掉了,她还把这些温柔,这些软糯狠狠踩了两脚,她直接逼问,“你为什么不报警?”
“报警也……这是家事……”
“你都没有报警你怎么知道没用!你都没有报警你怎么知道每个警察都会对你说‘家事不管’!”文漾漾斩钉截铁,“我就会管,哪怕是现在,我也一定要让段鸿文付出他应有的代价!”
魏真珠怔怔的看着她,她的眼里泛起泪花:“他有工作,有收入,畅畅不能没有他。”
“你害怕改变。”文漾漾一字一顿,“害怕自己做不到。可是不试一试,你怎么知道你不能做的比段鸿文好?你在意女儿,通过为她忍辱负重来保护她,但一个身在地狱的人根本不可能拯救另一个身在地狱的人!”
魏真珠的悲哀,魏真珠走到这一步的原因,除了段鸿文的恶,也在于她没有足够的勇气,踏出离婚寻找新生活的那一步。痛苦和麻木淹没了她,也让她铸下大错。
楼下的声音飞到楼上,纪询想。
想着想着,他琢磨出一点怪异之处,魏真珠并没有想要逃脱制裁,那为什么一开始她的罪行被他们叫破的时候,死不承认呢?仅仅是因为一以贯之的厌男所以不愿意在男性面前认罪吗?
她穿了高跟鞋……是对高爽的尊重……只是对高爽的尊重吗?
她回到家,打了电话……她对女儿肯定是不舍的……
女儿!电话!
“魏真珠!”纪询突然失声,“你有想过自首,那你的女儿怎么办?段鸿文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你做饭时候的电话是打给你父母的对吗?你想将女儿托付给他们,他们怎么回答你?他们是不是拒绝了你?!”
霍染因也想到了同样的可能,他发出了一声咒骂,蓦地低头,大声喊了“文漾漾”:“魏真珠离开屋子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异样举动?”
正怒视魏真珠的文漾漾抬起头来,她一时有些蒙,下意识回答:“异,异样?喂了畅畅喝一杯水,再把家里的窗户都关了,算吗?”
该死!
霍染因重重锤了下扶手!
巨大的响声中,文漾漾身旁的魏真珠突然崩溃了,她猛地哭出声来,像再也承担不了身体头颅的重量,跪滑下去,忏悔般低垂头颅:“没用的,我给畅畅喂了安眠药,又开了煤气……没用的……不用再去了……这样也挺好的……这种肮脏的世界,没什么好在意的……我把她带来,是我的错……现在我纠正了这个错误……”
第一零二章 这个孩子,养大了也受人白眼。
“看住魏真珠!”霍染因厉声交代。
这大约是纪询第一次看见霍染因如此焦急,二层楼高说高不高,说低不低,快速跑下去也花不了几秒钟的时间,当纪询开始往楼梯出跑的时候,霍染因直接从栏杆处翻身跳下!
而等纪询冲到了玄关的位置,霍染因的车子在漆黑的夜色里,在别墅的窗户外,轰鸣作响,呼啸而去。
他向前奔跑的速度渐渐缓下,最后停住脚步。
当然,每一个健全的成年人,都必然爱护幼儿。
霍染因想必也是……极其爱护。
“纪,纪老师……”背后传来文漾漾的声音。
纪询回过头,看见脸色煞白的文漾漾,文漾漾惶惑地看着他。
“我……我们也赶紧走,赶紧赶上霍队吧。”
“急什么,你能赶上你霍队那种车技?”越到危机时刻,纪询的头脑越清楚,“赶紧打给警局医院消防打电话,把现场情况说清楚,快!”
他轻轻一喝,把笼罩在文漾漾脸上的恐惧喝散。
“不要分神,我们在和死神抢时间!”
*
等霍染因风驰电掣,驱车来到现场的时候,越境小区已经彻底热闹起来了,救护车,消防车,以及警车,都在现场。
他三步并作两步赶上楼梯,消防人员已经提着破门器在撞门,剧烈而规律的几声响动之后,门被破开,霍染因冲进去,他听见有人在背后叫自己,“小心煤气”,他确实闻到了浓浓的煤气味道,但他还是冲进来,他闭着气,来到小兔子门牌前,红眼睛的白兔子拉着“welcome”的牌子,对着他。
他的手握上门把。门把是金属,在冬天里带着特有的刺骨的寒意,寒意像针一样扎着霍染因的掌心。
他背对着众人。
众人还在他的背后没有赶上前来。
无人看见他忽地不闭气。他在满是煤气的空间里,放开口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而后他按下手腕,推开房门。
他看进去。
似乎是一刹那的恍惚,他看见两个人躺在床上,男人和女人,他们整整齐齐的躺在床铺上,面容俱都变成了樱桃红色,像随时会喷发的岩浆一样的颜色。
他看着,看着,看了进去,周围开始变得怪诞了,房间变得又高又宽,而霍染因走上去,一步步走到床铺之前。
他脱下鞋子,上了床,躺在男人和女人的中间。
他阖上眼睛……他的皮肤也变红了,变成了樱桃的颜色……
时间在这瞬间凝固了。
一瞬间的凝固后,一切都反噬了,霍染因的胳膊突然被抓住了,抓得他晃了一晃,接着,防毒面具递到他的面前,不认识的消防员关切的眼神射过来:“霍队,注意防毒。”
霍染因迟钝的意识到,自己还站在小女孩的房门口,只是有些晕眩。
他接过防毒面具,慢慢地将面具罩在脸上,在面具扣合于面孔的最后,他朝前看去。
床上没有别人,只有畅畅。
小小的女孩,躺在床上,蜷缩着,像只睡着了的白兔子。
更多的声音响起来,更多的人从他背后冲进来,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拿着专业仪器来到了床边,他们娴熟地伸手触摸孩子的鼻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