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88)
夏旦跑遍了所有入口,可都戒备森严,没有偷溜进去的可能。
她又跑回了方宸的身边。
那人明显状态越来越差,脸色白得吓人,垂着头,目光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夏旦给他擦汗,小心翼翼地拉他的手臂。
方宸稍微抬了头,象征性地弯了弯唇,表示自己还清醒。
“...现在进不去也没关系。等到晚上,守卫困倦了,戒备也就松了,我们...到时候再想办法。”
表达依旧很清晰,只是嗓音哑得过了分。
夏旦觉得以他的状态已经撑不到晚上了。
她悄悄地趴在一幢小房子后面,观望着街上形色的人,左顾右盼,最后,大眼睛蓦地一亮。
目标,垃圾桶里露了半截的灰色毯子。
冲刺!
一团小旋风刮过街道,瞬间又消失无踪,徒留在街角微微震颤的金属垃圾箱。
怀里的毯子附着浓厚的霉味,夏旦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兴冲冲地跑回方宸的身边,作势要给他披上。
洁癖严重的方宸本想阻止,但他只是手腕微动,便压了下去,无声地接受了夏旦的好意。
‘你放心,这种毯子很暖和,以前我捡过。’
夏旦小心翼翼地在他手掌心写了几个字,随即脏兮兮地弯了眼睛,露出一只小虎牙。
方宸垂眸看她,随即,用左手轻轻揉了揉夏旦的发顶。
“好。”
被信任的夏旦眼底涌着欢悦。
她正琢磨着要去翻另一只垃圾桶的时候,忽得,正在晨跑的柴绍轩从她面前跑过。
她抬手一薅。
柴绍轩的腰间一凉,风嗖嗖地自裤带处灌了进去。
他捂着裆,气愤地后转,抬手就要朝着某个偷袭者打去:“谁敢打爷爷我...”
巴掌扇了一半,转头看见笑出小虎牙的夏旦,手僵在空中,转而捂住自己手肘处的牙印,仿佛看见夏旦就能想起前天晚上被咬时的疼。
“你还敢出现在爷爷我面前??”柴绍轩拎起夏旦的后衣领,龇牙喘粗气的样子俨然是一只狗子。
夏旦甜甜地朝他笑,拽着他的手臂摇晃。
柴绍轩:“……”
可恶,下不去手。
气馁的柴绍轩把夏旦拎得近了点,像抓着一只脏兮兮的兔子似的,嫌弃一瞥,随即怔住。
“咦?小丫头的脸上怎么弄得青一块紫一块的!”柴绍轩拧了眉头,“前天晚上不还咬我咬得挺起劲儿的吗?”
夏旦点点头,然后扑棱着手脚,示意他放自己下来。
柴绍轩依言照做,结果被拽着手臂,七扭八扭地走了一段小路,在一堆架子后面看见了同样脏兮兮的白脸狐狸。
哦,现在该是灰脸狐狸了。
柴绍轩忍笑忍得眼睛变形,最后忍不住抱着肚子,蹲在地上放肆大笑。
“终于有人看不惯你那副拽兮兮的样子了!快,小丫头,快告诉我,是谁那么有正义感,爷爷我要去写一封感谢信,亲手给他...”
他边拍大腿边笑,结果对面响起一声微哑的轻哼。
柴绍轩条件反射地闭了嘴,而后,撇了撇嘴,走到方宸面前,凑近了,用手肘怼了怼他的后背:“都半残了,还拽给谁看?喂,到底谁打的,我真的好奇死了。”
方宸微微侧了脸,而后,用沾满鲜血的手掌给柴二哈肚子上盖了个戳。
“你说呢?”
柴绍轩:“??”
方宸将手肘搭在他的肩上,略带血腥气的呼吸洒在柴绍轩的耳畔。
“工会禁止私下斗殴。我说,总指挥官的儿子带头打人,影响更恶劣吧?”
柴绍轩一个暴怒:“我没有!还有,少扯我爸!我跟他好几年都没说过话了!”
方宸无所谓地说:“我好像从生下来就没见过我爸,还要比吗?”
柴绍轩:“……”
可恶,比强比不过,比惨竟然还比不过!
白脸狐狸欺人太甚!!!
柴绍轩气鼓鼓地想要甩下他不管,可方宸牢牢地勾住了他的肩。
“打人的事,我不跟你计较了。但,你至少要把我们送去医务室吧?”
柴绍轩原地炸毛:“什么?!我哪儿打人了?!谁看见了!”
一只脏兮兮的小手幽幽地举了起来。
柴绍轩咬牙:“小丫头!!”
方宸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带路吧,少爷。”
柴绍轩:“……”
这特么怎么听都觉得在喊狗。
柴绍轩揉了一把脸,决定以后再也不外出锻炼了。
晚上锻炼被咬,早上锻炼被讹。
健身有毒。
柴绍轩拉着夏旦的手,气吼吼地走了几步,转头看见方宸还在原地,抱臂,视线垂着地,不知道在干什么。
“喂,你倒是走啊!”
夏旦着急地扯了扯他,打了一通意味不明的手势,柴绍轩也看不懂,只好抓着头发走回原地,自暴自弃地抓着他的手臂。
“前天晚上送温长官去,今早又送你去一趟,真当爷爷我是救护车啊!”
方宸微微抬起下颌,用模糊不清的视线扫过柴绍轩的脸。他抿了抿唇角,试探地问道。
“...前天晚上,是你送温凉回去的?他的伤,很严重吗?”
柴绍轩不情愿地解释道:“啊,他看上去还行啊。把他送到医务室,就上床睡了,看着没啥事,睡得可香了。倒是你,伤得比他重多了。我说,你们惹到谁了?需要爷爷我出手吗?”
方宸先是松了一口气,可片刻后,不知想到了什么,本就黯淡的眼瞳更添了一层灰,他自嘲地弯了唇,敷衍地应了一声。
柴绍轩狐疑地凑了过去。
“喂,你怎么看上去又高兴又不高兴的?”
“那,需要跟我一起去医务室看看眼睛吗?”
灰脸狐狸实在是太能怼人了。
可恶。
柴绍轩的好心撞上了钢板,被气得鼻子一歪,正打算踹他一脚,就眼见着方宸眼帘颤了颤,向后径直倒了下去。
“喂!!白脸狐狸,我没碰你啊!!你别碰瓷我告诉你,我爸可不会放过你的...”
柴绍轩手足无措地用抓着方宸滚烫的肩背,怀疑自己是不是又晋级了,可以轻易杀人于无形。
夏旦看他的眼神惊恐。
柴绍轩更加愤怒委屈:“我不是,我没有,我什么都没干!”
====
龚霁的办公室门前站了三个人。
准确地说,是站了两个人,而另一个人被背着,还在晕着。
“你们...”
他刚熬夜做完夏旦逃课的报告和自我反省总结,还没来得及休息,就遇上了这三个人。
夏旦直接扑了过去,抱住龚霁的手臂,焦急地摇晃着,喉咙间流淌着意味不明的气声,隐隐带着哭泣的委屈。
一路上的坚强,在见到龚霁的时候全数瓦解。
龚霁不知道夏旦的信赖从何而来,只克制地抽回了手。
夏旦怔了怔,垂了头,抹了一把泪,脸颊上的血痂被轻易蹭开,鲜血淌了下来,可那黑灰团子仿佛察觉不出来似的,只试图用动作表达自己的焦急。
龚霁本是有一肚子的规章制度要告知夏旦,可见她这样的惊慌失措,也只能暂时按捺不表。
他上前,二指探了探方宸的额头,被灼手的温度惊了一下。
柴绍轩生怕龚霁也误会他,赶紧解释道:“不关我的事,我只是把他从楼下背上来,他的伤可不是我打的。我本来想带他去医务室,但看见那里有好多盘查的人,小丫头非要让我带他来找你,我就来了。”
龚霁蹙眉:“我接到工会大楼入口限制出入的通知,你是怎么把他背上来的?”
柴绍轩怔了一怔。
他好像根本没有遇到阻拦,哪有什么限制出入?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然后,指了指自己的脸,无辜道:“可能...我是刷脸上来的?”
龚霁头又有点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