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28)
“培训你妈...”
“用语不规范,不符合对外守则,分别违反了1-3,2-5,8-1...”
“你特么是不是脑子有坑...”
龚霁手指打字不停:“诽谤战友,诋毁工会监察制度...”
王随余色厉内荏地推了一把龚霁的肩:“真是个死心眼的,怪不得你从技术部被赶出来,你就是个只会认死理的蠢货!”
“王中尉,咱惹不起愣的,还是走吧!”
旁边的人给王随余递了个台阶,被激得脸色青红交加的人顺着台阶便踩了下去:“走!这乱摊子,留给这个二愣子!”
温凉蹭到方宸身后:“狐狸,你的心眼分给龚霁一半,世界就充满爱与和平了。”
方宸瞥他一眼,笑意和善:“长官,你的脸皮分给龚中尉十分之一,就足够他抵御一辈子的大风大雨了。”
温凉浅笑:“谢谢夸奖,彼此彼此。”
方宸抬眉:“不用客气,共同进步。”
第二十章 负一代
王随余都走了很久,龚霁还在原地打字,手指噼啪,神情整肃。
老人就直愣愣地站着,腰不肯弯,可手却发抖。
象征身份的红本,被丢在地上,印上了一个硕大的鞋印,硬是把那钢印盖了过去。
方宸捡了起来,抹掉灰尘,给龚霁递了过去:“长官。”
龚霁接过:“多谢。”
他展开红本,认真地阅读,然后眉头舒展开,扶着老人的手臂,弓下身子,与他平视:“葛士兵,我们进去登记。”
葛中济却甩开他的手,夺过他的身份证明,一瘸一拐地走了。
龚霁没有强迫,只低头完善了信息档案,随即把目光移到方宸的身上。
“信号灯,是你打碎的?”
“是。”方宸点点头,然后指向在一旁打瞌睡的温凉,“不过,是长官让我这么做的。”
声音犹疑发颤,像是受惊的小白兔。
温凉:“……”
看看这演技,世人无出其右。
他本打算让狐狸彻底撒野一次然后被关禁闭,这样他就可以找个借口溜回五十三号了。
可这狐狸俨然不肯放过他。
不远处的方宸化身苦主,抹着不存在的眼泪,痛斥温某人以权压人的行径。
温凉瞅着自己被割成面条的袖子,笑得很无奈。他看着龚霁正认真又严肃地做着笔记,温大向导知道今天他的如意算盘算是又泡了汤了。
那人迈着严肃的步伐朝着温凉走来,敬了个军礼,动作干脆利落:“温少尉,您来了。”
温凉无奈:“我就是个最低等级的少尉,你不用每次见我都...”
那人表情冷淡,神情却恭敬:“您曾多次参与重要军事行动,也曾参与编撰军事方针指南。我现在用的向导对战参考文献,听说还是您当年留下的残本。虽然这些荣誉加了密,被尘封在案,外人无从得知,但并不表示它们不存在。我仅代表我个人,敬重您的过去。”
温凉表示他自己都不记得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值得人尊敬的事,所以对对嘲讽和敬意都保持着无所谓的态度,像是在听一段陌生人的故事。
他拍了拍那人坚实的肩,勾肩搭背的跟他哥俩好:“敬重不敬重的,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次真不是我做的,真的,我很无辜。”
龚霁周正的眉微皱:“就算如此,您的学生犯了错,您也应当承担相应的惩罚。”
温凉赶紧摆手:“那狐狸可不是我学生,我教不了他。”
龚霁神情更加困惑:“那他不是您的学生,难道是您的哨兵?”
温凉一哽,看见身后小狐狸笑弯了眼,无奈地扶额,笑了:“我要说是,你也不会信吧。”
龚霁点点头:“是的。过去七年,总塔为您配了近千个哨兵资源,其中不乏大校少将军衔的哨兵,可您通通拒绝。我身后这位新晋哨兵的能力并不高,按照常理推测,您也不应该接受才是。”
方宸若有所思地看了温凉一眼,不知为何,心里的敌意和怀疑消减了一些。
温凉低咳了一声,赶紧拉回正题:“那这件事,是不是可以用我过去的军功抵一抵?”
龚霁攥拳抵唇,思索了片刻,拿出袖珍笔记本,输了几个关键词,温凉的所有赏罚记录全被调了出来。
过了片刻,他劝道:“您从少将一路跌到少尉,已经被贬到五十三号支教了。您要是再犯错,恐怕就要被直接摘除军官军衔了。”
龚霁周正的眉目间转过一丝不忍:“还是说,您要用少尉的军衔换两个灯泡?”
温凉:“……”
方宸忍着笑,微微侧目,错了个身位,装作不经意地盯着温凉的升迁信息。
从密密麻麻的降职记录,从下到上,几乎是每年降一级,也不知道温大向导这些年到底做了多少天怒人怨的事。
方宸并不在乎他为何被贬,只想知道温凉曾服役的秘密派遣队究竟是哪一支。
只可惜,关键的信息被加了密,只有一堆星号和空格。
方宸正蹙着眉认真地查找信息,面前的屏幕忽得被按灭。
他从黑亮屏幕的反射中看见自己冷淡的脸,于是稍微调整了面部表情,狭长狐狸眼微微下撇,摆出一副受惊的表情,视线上移,对上龚霁紧皱的眉。
“这些文件都是有权限的,只有到了一定等级才能察看。方哨兵,我顾念你刚入哨向工会还不懂得规章制度,这次,就先不罚你了。”
方宸很乖地垂着头,低声说自己知道错了。
龚霁脸色稍缓,转头又看向屡教不改的温向导,旧事重提。
“温少尉,您要用什么方式支付罚款?”龚霁处事一贯不偏不倚,不会因为心底憧憬温凉便对他网开一面,淡淡问道,“贡献额还是现金?”
穷光蛋·躺平等死·只想摆烂·温凉少尉,脱口而出的‘军衔拿走都拿走’被骤然扑过来的方狐狸堵在喉咙里。
“温少尉,您的过错,理应学生和您一同承担。”方宸真诚得连温凉都快相信自己是那个指使他炸灯泡的罪魁祸首了,某狐狸眯着眼睛戏谑一笑,转身面对龚霁又是一脸小可怜,“请问龚中尉,我们可以预支贡献额吗?”
一个‘我们’把想要躺平摆烂的温向导绑上了贼船。
而某只白脸狐狸笑得不怀好意,尾巴乱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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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凉手腕上箍着工会第一枚余额为负的贡献手环,跟方宸并肩站在地下室一间落了灰的会员宿舍。
温向导轻轻推开门,门上泛着铜锈的老锁头‘啷当’一声掉在了地上,给老地板砸出一个坑。
而门上花白飘逸的蜘蛛网正随风摆荡,一只毛茸茸的大眼蜘蛛正和温凉方宸六眼对视。
方宸抱臂,看着温凉冷白的侧脸,眼神带了点玩味。
温凉回看他一眼,桃花眼的嫣红似乎也褪了点颜色。
方宸:“你怕蜘蛛?”
温凉:“不怕。”
方宸:“那你这副想死的表情是从哪儿来?”
温凉:“从你身上来。狐狸,放我一个人去死吧。”
方宸:“不。”
温凉:“哦。”
方宸凝视着温凉褪色的表情,细长食指扣着手臂,大发慈悲地赞美道:“你这表情,也挺好看的。”
温凉斜倚门框,单手插兜:“...谢谢?”
方宸心地善良地替他拨开了蜘蛛网,面对着低矮的门顶,不得不弯下腰,率先踩进了落满灰尘的宿舍,被扑面而来的尘土气息噎得连声咳嗽。
他捂着口鼻点亮了昏黄的老式灯泡,又摸上了一旁的换气扇按钮。结果,整个叶片都从天花板上掉了下来,摔在温凉和方宸中间。
温凉用脚掌把残片拨到了床下,小腿外侧刚接触到低矮腐朽的床框,那腐朽的木头床就‘吱呀’一声晃悠,稀里哗啦地往下掉渣,落了方宸满裤子的灰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