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42)
“...温凉的吸收能力很强,口服和静脉注射没什么区别。”
“那我们需不需要提前做一些准备?”丁一蹙眉,“如果他控制不住能力而暴走,那...”
“他手里应该还有抑制剂。而且,温向导不会任由自己失控伤及无辜。”叶既明百无聊赖地抚着被角绣的一支忍冬,淡淡道,“如果他想要,十几年前他就这样做了。”
“如果失控,也未免不是件好事。搭档的默契都是在一次又一次的极限拉扯中磨合出来的。当年,温凉和...不就是一点点磨出来的吗?”
刘眠刻意吞下了那个名字,引得叶既明抬眸。
两人交换了了然的目光,各自藏起那些年不堪回首的往事。
“依我看,温凉在五十三号的颓废和懒散,也该被方宸扳一扳了。”
“你觉得,方宸能控制住温凉?我倒不这么想。”叶既明微微歪了头,笑得意有所指,“出一趟外勤,婚戒都摘了?”
刘眠抚着银白色的流光圆戒,把它从右手换到了左手。
“急着救你,戴错手了。”
叶既明轻轻撑着眉心,淡淡笑了:“你知道我不会在意这些。”
刘眠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当然。”
两人说得过于坦荡,以至于唐芯凑到丁一耳边,不解地问:“他们在讨论什么?”
丁一不自然地清清嗓子:“轨道交通。”
唐芯:“啥?我怎么没听懂?”
丁一捂住她的耳朵,冷冷道:“平常部长一对一教你功课,你打瞌睡,现在这么好学,装给谁看?”
唐芯疑惑:“你那么生气干什么?嗯?蠢男人,你好像有点脸红?”
丁一:“...你闭嘴。”
第三十二章 杀棋
刘眠和叶既明的讨论点到为止。
见他们恢复了平常的模样,丁一赶紧岔开话题:“方宸对待温向导的态度,有些奇怪。很关心,又很疏远,整个人特别别扭。”
“...戒指已经戴了三年,还是无法建立信任吗?”
叶既明右手轻抚被角,眉梢稍皱,沉吟一会儿,复又展平,刚想说什么,却忽得咳了起来。
“既明!”
刘眠神色一紧,扶他着坐了起来,叶既明咳得越发厉害,只能无力地靠着刘眠的臂弯,额上即刻渗出一层虚汗。
“药呢?!”
不等刘眠转向唐芯,本是在一旁吵吵闹闹的小姑娘忽得利索地打开随身的忍冬花腰包,取了一支淡金色的药剂,挽起叶既明的袖口,又快又准地将药剂推了进去。
与温凉注射药剂的位置别无二致。
“药不多了,部长。需要我再做一些吗?”唐芯拔出针头,用棉花按着他淡青色的血管,上面已经密密麻麻地布满了针孔。
“不用了。”叶既明的唇边渗出丝丝缕缕的猩红,他抬眼看着刘眠,眼神并不惊慌,甚至带了几分热切,“...快结束了。我的痛苦,终于快要结束了。”
刘眠也看他,一贯冷沉的眼底,难得浮了一层和煦的笑。
“是。”
唐芯看着两人之间流淌着的秘密氛围,悄悄地退了半步,低头摆弄着针管。
丁一不自然地靠在她身侧,低声问道:“部长的药,是用什么做的?”
唐芯垫着脚尖,小声说:“哨兵身上提取的,高纯度的液态电子云。都存在部长专用的实验室里面锁着呢,那些东西越来越少了,部长也不急着补。”
丁一皱了皱眉。
“需要我去弄点回来吗?”
唐芯小小‘切’了一声:“你知道从哪取吗?知道怎么取吗?取了以后会提纯再结晶吗?”
“只要是为了部长,我没什么不会的。”丁一冷哼,“化学你比我强,机械我比你强,少在这摆谱。”
唐芯眼珠转了一圈,琢磨着也是,于是扯着丁一大块头的衣领,把他的头压低,在他耳边疯狂嚼舌根:“据说,S级向导特别不稳定,当年温凉不也是炸来炸去的嘛?不过,部长好像研究出来稳定的方法了。我的部长最厉害了~”
丁一的脖子差点被掰断。
他憋着气,催促她赶紧说清楚。
“S级向导为什么这么少?是因为他们会衰退!时间有长有短,但是无一例外,都衰退了,包括那个传说中的第一向导温凉诶!”唐芯眼睛亮晶晶的,“可是我们部长却没有衰退,至今是白塔唯一一个S级向导!”
丁一:“...蠢女人...我问的是...怎么给部长找药的原材料...”
要憋死了。
不行了。
唐芯却勒得更紧,声音压得更低,神神秘秘地,在丁一耳边吐了一句话:“部长没告诉过我,我也不知道。”
丁一拳头有点痒。
但他不打女人,只能把指节攥得‘咔咔作响’,反手推开唐芯,闷咳了两声,正要跟某个蠢女人算账,却直接对上刘眠格外阴冷的视线。
“就凭刚才的几句话,已经足够你们关十四天禁闭了。”
明明不动声色,但高级哨兵的锐利气场就是把在场的两个人噎到呼吸困难。
丁一顶着令人窒息的压力,艰难地挺直了腰背,颤着手,看向刘眠和叶既明。
“部长和指挥官救我一条命,我这辈子都是你们的人。我绝不会背叛,我也绝对不会做出不利于部长的事情。”
“我知道。”
叶既明只说了三个字,便又咳嗽不止。
刘眠轻拍他的背,轻声道:“这些不用你费心,我会安排。”
“...好。”
叶既明唇色淡得像是一抔雪,偏偏唇角的红,刺眼灼人。
唐芯看见叶既明咳血,倒吸了一口冷气,直接扑了过去,半跪在床边,忍着眼泪,眼圈通红。
“部长,对不起,我该在外面守着你的...”
叶既明勉强睁开眼,用手掌轻轻揉了揉唐芯的发顶。
“守着我又有什么用?你能代我生病吗?”
唐芯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使劲摇了摇头。
叶既明还想说什么,只是呼吸实在艰难,刘眠不忍他再说话,打断道:“自责是做给自己的,不是拿出来祈求别人原谅的。唐芯,这个道理,我要教你多少遍?”
唐芯咬着下唇,长指甲嵌进了手掌心,半是悔恨半是自责,连头都不敢抬。
“丁一,带她出去,别在这里吵。”
刘眠的话直接而锐利,丁一不敢违拗,拎了唐芯的手腕,提溜着小姑娘朝着办公室外走。
门外站了一个衣着局促的老哨兵。
他有些无措地拎着军帽,仿佛等了很久都没有人接待他,骤然撞上推搡的二人,眼神有些直,连话都说不出来。
“您是...”
“报告长官,我是未进化人类监狱前看守官曲海!”老哨兵拖着瘸腿,行了笔直的军礼,“受部长的委托,照看方宸直到退休。现在我已经服役结束,是来部长这里领退休金的。”
丁一眉头一皱,左右看了看,确认无人经过,随后,他冷而尖锐的视线直接落在了监控上。
“怎么了?”唐芯抹了眼泪,担忧地问。
“我等会儿去一趟中央监控室,你现在去请示部长...”
他刻意靠在唐芯耳边,低语两句。
唐芯噙着泪的眼睛亮了一下,旋风一般跑回了叶既明和刘眠面前。
“部长,门外有一个胡言乱语的家伙,我觉得他很危险。作为部长的医务官,我有义务帮部长处理掉潜在的威胁。就当是,弥补今晚的过失了,好不好?”
唐芯请求的目光带着恳切。
叶既明目光投向门外,隔着很远的距离,轻轻颔首,以示礼貌。
老哨兵隐隐约约看见叶既明打的招呼,受宠若惊到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应该下跪磕头、以示尊敬。
叶既明收回视线,复而微笑看向唐芯。
“既然是胡言乱语,那么就麻烦你好好治一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