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198)
“就是你带回来的高能量密度铁磁体啊。”
安旭强忍住痛苦,勉强说道:“我试过...没用...”
“我知道,阿旭,我知道。”葛时远同情地看着方旭瘦下去的肩骨,仿佛在透过他,看向自己,“那是因为,里面的能量太狂暴,我们未进化人类是不可能直接吸收的。所以,需要一点特殊方法。”
“什...么...”
“阿旭,你还记得小时候,我给你读过的自然科学课本吗?”
“……”
“我知道你记得。”葛时远因为激动而浑身抖了起来,连牙齿都在瑟瑟打战,“盐水太浓,我们喝了会死;但是加水稀释,就可以喝了。”
“什么...意思...”
“就是说,我们囚禁一个哨兵,让他吸收里面的能量,然后,心甘情愿地把其中的电子给你,这样就可以了。”
“怎么可能...”
“是啊,这怎么可能呢。”葛时远轻声道,“哨兵比我们强大多了,何况,我们也不知道取出他们电子的方法。”
“那...”
“你放心,我有办法。”
“你为什么...自己不...进化,要让给我...”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葛时远看向那只焦黑的物块,红着眼睛笑,“你要相信我们,我和雁山,都是你的好朋友。”
“...呼,呼...”
“进化吧,阿旭。安爷爷一定会替你骄傲的。”
安旭眼底的动摇和迷茫一瞬间被期冀取代。
他狠狠地握住那块‘焦木’,脆弱的骨骼被一瞬间捏断,断指处流不出一滴血,仿佛属于人类的一切已经被高密度铁磁体焚烧殆尽。
木棺材里发出‘咚’地一声闷响,仿佛有谁踹了一脚棺材板,恨不得从其中爬出来。
“阿旭,把电子和能量都吸出来。”
葛时远慢慢地抓住安旭的肩,轻声指导着。
那人满脸暴汗,眼神却是压抑不住的渴望;既单纯、又贪婪,还像个小孩子一样。
安旭完全尊从葛时远的蛊惑,拼命地从那块碎了的焦木中夺走能量,疼得咬碎了牙,喉咙间发出难耐的呜咽声:“爷爷...我会...变强...”
葛时远捂着脸,与他跌坐在一处,身体因为极度的激动和痛苦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阿旭,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
“以前,有一种凶猛的动物,叫做老虎。老虎吃下的人,化成了鬼魂,没有逃离地狱,反而帮着老虎一起作恶。白骨成魂,为虎作伥,所以...叫做伥鬼。”
“……”
“伥鬼不肯为善,因为世间没有公正能填补他们心里的窟窿。所以,伥鬼们成为了恶魔的信徒。”
安旭不知道葛时远在说什么。
但很快,他就知道了。
因为葛时远慢慢地打开了那座木棺材。
安旭一直小心翼翼地想要接近的老人,就躺在其中。
老人仿佛一夜衰老了十岁,脸上褶皱丛生,眼窝发黑深陷,仿佛被抽走生机的干尸。
而那块‘焦木’,便是老人不成形状的右手。
安旭眼珠瞪得凸起,喉咙间发出痛苦地‘嗬嗬’声,总是冷僵着的脸失去了淡定,眉头暴裂,青筋狂突。
他想甩开那只手,可葛时远却猛地从身后扑向安旭,将他囚在了床侧。
“为什么!!葛时远!!”
安旭崩溃地捡起石块,朝着葛时远肩上、颅顶重击,可即使如此,葛时远也没有松手。
葛时远额头上的血蜿蜒流下,进入眼珠,浸得满目血红。
他就那样,安静地、颤抖地笑了笑。
“因为,我是伥鬼。”
第一百五十四章 伥鬼(下)
夜幕边缘染上丝丝缕缕的橘黄,阳光破云而出,将矿上矗立着的大型钢铁吊臂映得辉煌明澄。
一如往常的机械运作,永不停歇的人力开凿,单调而重复的刺耳噪声拉开了枯燥的新一天。
两辆大型运货越野车借着夜色最后一丝掩护,自禁区慢慢驶向正门。
守门的士兵双脚搭着窗台,听见发动机的轰鸣,只是懒懒地抬了一只眼。
一只带着军用手套的细长手臂伸了出去,二指夹着一张文书,右下角盖着‘赵’字印戳。
“这个月要得挺多啊。”
“……”
“呵,算了。”
士兵咂咂嘴,正要按下大门的按钮,视线却在那细长的手腕上停了片刻。
他狐疑地视线上移,对上了压得格外低的军帽,还有那有些陌生的轮廓。
他警惕地站起,正要大喊,那只手却蓦地伸了出去,五指如铁,径直掐住那人的脖子,只消三秒,守卫已经失去了意识,软绵绵地倒在了仪表盘上。
“...白脸狐狸把守卫掐晕了,咱们怎么出去?”
柴绍轩坐在后面的那辆车的副驾驶,无奈地叹气。
身旁的人却笑了一声。
“这个嘛。”
“嗯?”
柴二哈转头看向身旁的司机。
温凉军帽斜带,衣领半敞,一手环着方向盘,另一手手肘微曲,闲闲地撑着下颌看热闹,嘴角还挂了兴味盎然的笑,仿佛正在欣赏方宸那只力道紧绷的小臂。
“啥?老温,你能不能别跟白脸狐狸一样神神叨叨的?没人开门我们怎么...”
单纯的柴少爷还没有抱怨完,面前的军用越野车轮胎忽得剧烈旋转,抓地声极为刺耳。
柴绍轩本能地一激灵,咽了咽唾沫。一秒后,厚重的大门被那辆车直接冲撞开,而那辆飘逸的越野车早已扬尘而去。
柴绍轩:“……”
这种开门方式,他好像已经丝毫不感到意外了呢。
“对吧。”
温凉早知如此,慢吞吞地踩下了油门。
车辆慢慢启动,与前车的狂暴热血截然不同。温凉哼着曲儿开车,仿佛春游踏青,却准确地追上了方宸的脚步。
柴绍轩再次庆幸自己明智地选择了老温的车,否则,早就被白脸狐狸开吐了。
他打开车窗,使劲向后看着那座黑压压的矿场,表情一点点垂了下来。
“担心啊?”温凉看他一眼,问。
“嗯。你说,雁子他们为什么不让我们插手帮忙?”
“我们毕竟是外来者,他们只是感激,还不是信任。这种生死存亡的大事,他们自己来才放心。”
“哦。”
柴绍轩有些沮丧地低下了头。
原来,赢得信任是一件这么难的事情吗?
温凉不着痕迹地换了个话题,打趣道。
“呦,这才小半天,就想周雁山了?”
“没有!!”柴少爷欲盖弥彰,红了耳根,却又泄了气,低声说道,“我好像惹到她了,她走之前,连看都不愿意看我。”
“等她们逃出来,你再问问就知道了。”
“嗯。其实,我很担心他们。那帮人...那么瘦,又那么弱。腰,就这么细,比你还细!”柴少爷难以置信地比了比双手,掐了个很小的圆,“老温,你说,他们能把矿场全炸掉么?”
温凉透过后视镜,看向越来越远的矿场。
那座漆黑的牢笼,正被阳光侵染,一点点,敞开了内胆。
“能吧。”
温凉说。
他不愿轻易插手被人的生死困境,可若是方宸和柴绍轩希望他们活下来,他倒也不妨替他们祈愿一回。
希望,一切顺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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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管储运铁磁体的守卫相比其他区域的看守来说,工作相对清闲。他扶着腰,揉着肉肥滚圆的大肚子,懒散地迎着晨光遛弯。
他拎着枪,觉得单纯的遛弯有点枯燥,于是打算去找几个老玩意儿,寻寻乐子。
几个老矿工正蹲在矿道旁,用小石头互相滚着脚心。
被按摩的老人黑黢黢的脸上抖了两分笑,耷拉的褶子眼皮舒服地颤了颤,长叹一声‘舒服’,笑吟吟地指摘对面的老家伙按摩手法不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