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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君同(80)

作者:海盐柠檬挞 时间:2024-09-09 09:46 标签:强强 宫廷侯爵 救赎 成长 美强惨

  “另外三具……分散在下山的路上,死状凄惨,非利器所伤,不像人为。”
  “而且,这些尸体上并无身份标识。”
  听罢,陆景渊微微颔首:
  “盯好周围,若有人靠近,斩杀后即刻回报。”
  薛寒领命走后,陆景渊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紧闭着的大门,然后走到了塔身周围的围栏边,眺望着远处已经灯火零星的长安城。
  所谓的身份标识并不重如何要,眼下的情况,几乎不需要如何思考便能知道是谁的手笔。
  玉印塔平日里不爱沾是非,并无什么仇家,仇杀一事很难说通。
  另外,虽说玉印塔早已隐世,其主人却仍挂着个国师的名头,又直属于皇帝,可不是谁都能动的。
  也就是说,出手的人必然位高权重,甚至……
  陆景渊心底已经隐隐有了答案。他紧紧抓着栏杆,指尖发白。
  玉印塔中,谢樽似乎已经安静下来,他怔怔地在叶安身边,双眼无神地看着前方,手中握着那只怎么都捂不热的手,脑中一片空白。
  忽然,敞开的窗外传来了些许动静。
  奉君有些艰难地从窗外跃入,然后踉跄着摔在了地上,吃痛地嚎叫了一声,一身皮毛早已看不清原来的颜色。
  它艰难地站了起来,呜咽着一瘸一拐地蹭到了谢樽身边。
  谢樽知道奉君来了,但却分不出一丝一毫的精力给它,任由奉君如何努力,他都没有作出回应。
  夜越来越深,寒气不断侵袭,偌大塔中如同冰窖。
  也许是麻木的身体感受到无孔不入的冰凉,谢樽终于有了动作,他起身将叶安打横抱起,一步一步往上走去。
  奉君在楼梯下急地团团转,嗷呜几声却依旧得不到任何回应,最后只好还是强忍着疼痛跟着爬了上去。
  谢樽将叶安轻轻放到榻上,拉了被子将人盖地严严实实,他扯着干裂的嘴角笑了笑,声音轻的像是怕惊扰什么一般:
  “师父,你先躺会儿,别睡,我去给你烧水,擦干净了舒服些才好。”
  等谢樽端着水进来时,奉君已然疲惫地窝在了床脚,见他进来也只是抬了抬眼皮,没了其他动静。
  它已经很累了,只想在熟悉的气息身边休息一会。
  谢樽坐在床边,拧干帕子,一点点认真地擦拭着叶安身上那些已经干涸发黑的血迹。
  血迹被慢慢清除,谢樽突然发现叶安右手掌心用特殊的墨水绘了一个简单的印记。
  谢樽愣了愣,然后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惨然一笑,哑声问道:“值得吗?”
  自然没有人能回答他的问题。
  室内已然一片寂静,只有奉君睡着时传来的呼噜声。
  谢樽执拗地没管那个印记,依旧细细清理着那些伤痕,看到腹部那道致命的伤口时,他瞳孔一缩,然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等谢樽为叶安将身上的伤尽数包好,又换上了干净的衣物时,塔外已然天光大亮,午时已过,落下的阳光将室内捂地暖和了不少。
  他站在床边看了许久,最后轻声说道:
  “师父,好好睡一觉吧。”
  说罢谢樽推门而出,当他看见不知在门口站了多久的陆景渊时,脚步微微停顿了一下,哑声道:
  “帮我……看看奉君。”
  陆景渊“嗯”了一声,目送着谢樽的身影消失在楼梯上。
  玉印塔顶层,依照着叶安留下的印记,谢樽在浑天仪下方的一个暗格里找到了一个精致的木匣。
  木匣之中,一封信被放在了最显眼的位置。
  薄纸展开,松香尚浓。
  “信启之日,应无见期。”
  只这八字,谢樽眼前明珠投下的光芒与信纸便在瞬间碎成了斑驳的光斑。
  他似乎听到叶安叹息一声,然后轻轻地将掌心抚上自己的额头。
  “人之短生,犹如石火,荣枯有数,不必伤怀。
  吾此生浑噩,自缚自伤,淹留无为,落拓堪悲。
  幸得君伴浮生数载,见春花秋月而不哀,残暮明净,归路风清,已无遗恨。
  平生心愿,往者不谏,来者可追。
  此后唯愿君长乐平安,从心所向,无惧亦无忧。
  来年春至,飞英如霰,山风长待,盼君远归。”
  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在信纸上,谢樽慌乱地将还未晕开的泪痕抹去,生怕那些字迹有所污损。
  他抱着木匣回到了叶安的房间,坐在叶安身边将木匣里的东西一一看过。
  垫在木匣最下面的信纸里琐琐碎碎地写了不少事。
  叶安说自己的离开不过是窥得天机的代价而已,是他自己的选择,不必难过。
  说自己每天都让奉君赶紧滚蛋,但奉君完全不听他的,依旧赖着不走。
  还说厨房里还剩下不少银耳,让他要是想吃的话可以自己摸索着做一做。
  甚至还让他防备着一点陆景渊,别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
  但不管在哪件事之后,叶安总是要唠叨安慰几句,好像生怕他悲伤过度想不开一样。
  谢樽将信一一看完,又将它们认认真真地叠好抚平放了回去。
  最后,他将目光放到了匣中的两个锦囊上,依照叶安所说,这里面就是浑天仪所算出的卦文。
  若他仍然有惑,可在其中寻求答案。
  谢樽没有将它们打开,抬手轻轻合上了木匣。
  “师父,若我说我早就知道那个药丸有问题了,你会不会吓一跳?”谢樽坐在叶安身边,将叶安小心扶起,然后轻轻梳洗着对方的头发。
  他并未怀疑过叶安,发现这事只不过是机缘巧合而已。
  在芦浦的某个清晨,他又犯了毛病,加上疲劳过度,他直接栽倒在了柳清尘面前,把人吓了一大跳。
  柳清尘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搬回了房间,然后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他包裹里的药丸。
  那药丸的问题就这么自然而然地被柳清尘发现了,又自然而然地,他也知道了。
  “若我说怪你,你会不会紧张地醒过来跟我好好理论一番?”
  谢樽笑了笑,为叶安将头发束起,插上了一支细长的玉簪。
  “虽然很想再呆一会儿,但已经……”谢樽说着,眨了眨干涩刺痛的眼睛,那么久过去,那双眼睛已经流不出泪来了。
  他再次将叶安抱起,向外走去。
  顺着楼梯来到第一层时,谢樽目光微动,发现这里的血迹已经被尽数清理干净。
  他抬眼看向坐在不远处的陆景渊想说些什么,目光却不受控制地被陆景渊身边一个黄白色的不明物体吸引了视线。
  谢樽定睛一看,才发现那居然是奉君。
  奉君应该是被上了药,全身上下裹满了布条,打了一堆看起来精致服帖,但实际上乱七八糟的结。除此之外,它的前腿也被用树枝充作夹板固定了起来。
  但即使伤成这样,它也瘸着腿伏在地上,使劲夹着尾巴,对着陆景渊发出了不满的嘶吼声。
  “……”谢樽瞬间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只觉得嘴角有些想向上扬起,却怎么都使不出力气来。
  那边陆景渊自然是无视了奉君的愤怒,抬头见谢樽似是恢复了不少,起身便朝他走来。
  两人对视一眼,看似没有说话,却又好像诉尽了千言万语。
  后来,叶安在玉印塔前被熊熊大火吞噬,烈火烧尽后,只剩下几块灰黑的残骨。
  叶安在信中说他不想死后被人侵扰不得安宁,也不想被困在无尽的黑暗之中,只想化作飞灰四处看看,求个死后自由自在,谢樽自然不会违背他的意愿。
  谢樽跪在灼热的大火前,离肆虐的火舌只有短短数寸,他看着叶安在烈火和浓烟中逐渐模糊消失的身影,胸口好像被挖了个大洞一般,空茫冰凉。
  好像被焚烧殆尽的不止是叶安,他心底的某一部分也已然随风而去。
  从此以后,他便是孤身一人了。
  “我遣人看着了,方圆几里之内都无人潜伏。”陆景渊在他身后轻声道。
  火焰与浓烟显眼,若有人有心留意,必然能够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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