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同(102)
谢樽细细观察着周围的和痕迹, 很快找到了那两头棕熊栖息的洞穴。
才刚一站到洞口, 谢樽就感觉到浓郁得令人窒息的腥臭气息扑面而来,那气息浑浊,好似凝成了实质。
他站在洞口犹豫了半天, 脸色越来越难看。
说实话他不太想进去,但这一路走来, 他也只在某些角落找到了一点看不出原形的碎骨而已,进去了说不定还能找到些许线索。
最终,谢樽还是扯下一片衣角,然后深吸一口气蒙住脸,心一横走了进去。
洞穴并不大,几步就能走完。
谢樽点着火折子,静静看着泥泞草堆中泛着黑黄色的残骨,眼底渐渐凝起冰霜。
虽然他看骨头不太行,但还不至于分辨不清人和动物的头骨,眼前这几具尸骨和人可以说沾不上半点边。
离开洞穴后,谢樽仍然没有完全确定,毕竟山下村镇离这里路途算得上遥远,说不定那棕熊闯入村镇后猎杀了孩童后,直接在路上便吃了个干净,用不着带回洞穴。
但谢樽从洞穴出发一路搜寻,直到看到了村镇的炊烟,也依旧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尸骨,甚至连大型动物活动过的痕迹都没有。
等到彻底走出山林,站在镇口的岔路上时,谢樽感觉自己指尖冰凉,浑身也被雨水浸透得几乎失去了知觉。
他晃了晃有些发晕的脑袋,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垂眼搓着自己僵硬的十指,抑制不住的凉意从背脊窜起。
原本来时他仍旧是一派轻松,觉得可能是他杞人忧天。
没想到他们居然真的被人算计了。
起初谢樽觉得这事有些异常,只是因为他觉得赵泽风不会出那么大的纰漏而已。
赵泽风虽然平日里看上去只是个武人,坦率天真,但事实上他的警戒心也半点不差,若是真的遇事,他一点细节都不会遗漏,特别是在游猎一事上,他向来分外用心。
平日里他们出门游猎,从来都是由赵泽风事先踩好点,保证路途安全,甚至目的地中会有些什么猎物出现他都会一一列出。
用他的话说便是,要是某些金尊玉贵的娇气少爷要是伤了那里,他在这长安可就混不下去了。
这一次赵泽风一样已经来过了锦鸡山,却并未发现其中的危险。
这本身就有些不正常。
虽然也有可能是赵泽风这次大意了,但只要有一点他们被蒙骗的可能,他就不会放过。
所以他来了,没想到还真的出了问题。
但是确定了有人想要将他们置之死地又怎么样呢。
是谁做的的他可以说是毫无头绪,若要继续往下查,又该从哪里开始?
天色不知道什么时候晦暗下来,如丝的小雨细细密密的落下,周围的行人皆加快了脚步。
谢樽坐在原地眸光颤动,指甲渐渐扣进掌心。
第一次有人想要他的命,恐惧惊慌是正常的,但他没有太多害怕的时间。他必须冷静下来,好好想想这是怎么回事。
对了,之赵泽风说过,他上山时遇到过个樵夫,向那人打听过消息。
但此时不知何处就暗藏着危险,他绝不能独自前往,甚至此刻周围,就已经有眼睛在盯着他了。
谢樽猛然站起,发现放眼望去视线已经被细密的雨幕遮盖,但自己身上却还是干燥整洁,甚至连之前在山林中沾染的水汽都已经尽数散去。
他愣了愣,抬头看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沉玉便已悄然出现在他身边。他手中拿着一把纸伞,正静静垂眸看着他。
“沉玉……”谢樽许久没有说话,声音有些沙哑。
沉玉轻轻回应一声,然后叹了口气开口道:“公子不必太过苛责自己。”
谢家盘踞长安多年,家中长辈也都不是吃素的。
虽然如今这事背后之人心思缜密,留下痕迹太少,谢询言查了两日也没查出什么头绪。
但他们已然加强戒备,下次再有人心怀不轨便没那么容易得手了。
而这一切都用不着谢樽操心。
谢樽好像不习惯依赖别人,也不习惯利用自己身份所带来的的权势做事。
但没有了依仗,如今的他手中尚且没有任何筹码。
对上沉玉有些复杂的目光,谢樽沉默了一会,然后移开了视线。
在看到沉玉出现时,他就已经知道这件事他那位二叔已经注意到了,看样子也已经探查了不少。
但好像一无所获。
“跟我说说吧。”谢樽深吸一口气,又坐了下来。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总归就是线索散乱而琐碎,而有那些有异常的地方无法往下深究,甚至其中有一些若论为巧合也并无不妥。
例如丢了孩子那几家人,其实找了人打算入城报官,但却在半路摔断了腿未能成行。
那伙行商夜里也确实被袭击丢了东西死了人,但是不是熊好像他们也不能断定。
每个人都可能因为碎片的信息被蒙蔽了,很难判断究竟是谁出了问题,抓不到线头也就无法继续。
“……”谢樽沉默了很久才开口,“你们有没有查过山上的樵夫?”
“樵夫?”沉玉愣了愣,对此一无所知。
见沉玉显然并不知晓此时,谢樽立刻起身:“走,去看看。”
也是,当时赵泽风应当是一个人来的,他遇到了些什么,谢家这些死士也不可能知晓,也不会注意到一个山间的樵夫。
找人问了路,两人便又钻回了山林之中。
因为下雨的缘故,林中比先前更为阴暗,幸而山间枝叶浓密,雨水多被阻隔,行进也并不算困难。
很快,两人就顺着山路在山腰处找到了一个无人的破旧木屋。
木屋并不大,周围散落着几柄陈旧的斧头。
沉玉对着谢樽点了点头,然后迅速在这木屋周围搜寻了起来。
谢樽跟在沉玉身后,静静观察着他的动作。
“应该已经潜逃。”沉玉盖上了水缸的顶盖,脸色难看,“而且应当已有两日。”
两天,最近雨水又多,多半是已经找不到了。
“是吗……”谢樽收回落在水缸上的视线,“你觉得幕后之人如此细致,会放他安稳离开吗。”
以那人的行为作风,喜欢不留把柄地给旁人传递信息,让别人不知不觉中成为他手中的棋子。
如今樵夫消失,只能说明这个樵夫真的接触到了那人,成为了被真正牵了线的棋子。
那人绝对不会让人逃走的。
在顺着残留的些许痕迹搜查时,沉玉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那为何偏偏选了这樵夫。”
“也许是因为之前那些人只是给熊祸一事造势而已,而只有这人才能将我们真正引入陷阱。”
谢樽一直跟在沉玉身后,因为照顾谢樽,沉玉搜寻的速度并不快。
待到浓云之后渐渐透出一抹橙色时,两人终于有了发现。
山中谷地的坡度有些大,两人小心翼翼地滑了下去,直到靠近了那个灌木掩映的晦暗角落,被潮湿空气压住的腐臭气息才逸散出来。
谢樽脚步顿住,脸色微微发白。
察觉到了他的不安后,沉玉又向那片灌木丛看了一眼,想了想开口道:
“公子在此等候就好,属下绝不会遗漏分毫。”
“不必。”谢樽深吸一口气,率先迈出了脚步。
他如今要是连个死人都不敢见,便乘早收拾收拾,隐姓埋名哪凉快往哪去好了。
虽然已经做好了准备,但在看到那具被泡得发胀,有蛆虫蠕动着的尸体时,还是瞬间感觉自己的胃扭成了一团,不断反酸。
沉玉见谢樽坚持也没再多嘴,直接上前检查起了那具尸体。
这具尸体身上除了背后致命的刀伤外,身上还有不少滚落碰撞的伤痕,应当是在别处被杀后扔到这里的。
“能看出什么吗?”
沉玉摇了摇头站了起来:“除了刀伤看不出什么问题,长安城中各家死士,用刀的不知凡几。”
“已经晚了,不能抓到现行,这种东西起不到什么作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