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同(160)
“是何人来犯?”谢淳肩披大氅皱眉问道。
“敌袭。”萧云停言简意赅,“属下只负责大人的安全,其他一概不知。”
对于他们,谢淳一行人仍旧是需要防备的对象,不经简铮授意,任何事务都不能泄露。
谢淳与他对峙片刻,最终谢淳低笑一声,淡声道:“那便劳烦将军。”
说罢,谢淳拂袖转身回了营帐。
帐中,赵鸣珂斜倚在榻上打着哈欠,对他的归来毫不意外:“我说了他们不会让你插手,何必去操那份闲心。”
“不过试上一试。”谢淳神色淡淡,眉目间不见半点不愉。
看着谢淳微微皱起的眉头,赵鸣珂叹了口气,起身把他拉回了榻上:“担心樽哥哥吗?几个沙匪而已,用不着担心。”
闻言谢淳沉默了一瞬,有些意外地抬眸看她,“你是如何得知?”
“我白天瞧见了啊。”赵鸣珂轻声笑道,“就跟在咱们后面,跟了一路呢。”
“那为何不早说?”谢淳颇为头痛捏了捏眉心,若是车队真有了什么损失,难免要耽搁时间。
赵鸣珂全然不在意,捏着谢淳的衣角撒娇道:“我不过是个骄横的草包郡主嘛,怎么会知道这种事?”
“况且为何要说?若是说了,他们只会对我们防备更甚。”赵鸣珂眸中闪过一道冷光,语气也骤然冷了下去,
“也只是给他们添点小麻烦罢了,就当是一点报复?谁让他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她又不是傻子,从来到安西,就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她,把她当贼一样防备,她脾气不好,没当场掀了桌子就已经是这些年修身养性的结果了。
“也不想想陛下要是真想在这时候插手安西军务,还会派你来?”赵鸣珂轻哼一声,说罢又话锋一转,笑着扑到了谢淳怀里蹭了蹭,
“不过在他们眼里,淮澈哥哥当是无所不能才对,区区军务也不在话下。”
感受到骤然贴上来的柔软身体,谢淳脸色一边,手扶在她肩膀上将人微微推起,但犹豫了半晌却还是没有将她推开,只是整个人僵得根块木板似的:“你啊……”
察觉到他的抗拒,赵鸣珂神色微黯,沉默了片刻却还是扬着笑脸,假装什么也不知道似的说道:
“真不用担心嘛,那种宵小之徒,樽哥哥他一个能打十个,最多就是让他们紧张一阵儿罢了。”
如赵鸣珂所说,来者不过一群乌合之众,谢淳在帐里呆了不到半个时辰,就有人来报贼人已尽数被擒,请他前去定夺。
虽然这车队里的一切实权缺失都握在简铮手中,但谢淳仍旧是名义上的掌权者,这点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好的。
等谢淳和赵鸣珂入帐,众人皆已到齐,帐中安静得吓人,只有那群匪徒在断断续续地叫嚣着什么。
谢淳脚步依旧四平八稳,他径直走到上首坐下,目光并未落在那群被五花大绑的匪徒身上,而是直直看向了简铮,不咸不淡道:
“早闻将军治军有方,下属无令不从,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即使符节在此,亦不抵将军分毫。”
这话一出,帐内又是一冷,连那群嘴里一直不干不净地叫骂着什么的匪徒都察觉到些许不对,纷纷闭上了嘴,一双贼眼滴溜溜地在众人周围转着。
“哎呀,云停,平日里就让你多笑笑不要僵着个脸,这不吓到谢大人了还不赔礼道歉。”简铮哈哈一笑,半点不悚,她像模像样地训了萧云停几句,又将目光转回了谢淳身上,
“还请大人见谅,事急从权,刚才这外头刀剑无眼,要是哪个不长眼的伤了大人一根汗毛,下官当真万死难辞其咎。”
“这不是刚抓住这些贼人,便请大人亲至裁断了吗?”简铮满脸假笑,招招手让萧云停把人都拎到了谢淳面前便不再言语,静静抱臂看着这位京城来的大人,像是等着看什么笑话一样。
谢淳没有说话,帐内又陷入了一阵尴尬的沉默,上面的二人剑拔弩张,下面的人面面相觑,这种不温不火,不上不下的对峙,实在是让人有些不好拿捏。
又过了半晌,赵鸣珂第一个动了,她找了个椅子坐下,杵着腮道:“喂喂,各位将军大人官老爷,你们都没话要说吗,咱们就搁这儿站一宿?”
见没人接话,赵鸣珂又端着一副郡主模样抬手一指:“你。”如葱根一般的玉指点向了谢樽,“说说吧,怎么回事。”
谢樽与她对视一眼,见赵鸣珂向他眨了眨眼,无奈的上前一步。
果不其然,还得夹在中间的他出来调和,墙头草真是难做。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一群见财起意的沙匪打劫罢了,三言两语便能说完,唯一有些值得说道的是……来人不止沙匪,还有四个半大的孩子。
谢樽看向另一群被绑着的人,目光在触及其中一人时,眼底闪过一道意味不明的光:“都是些十岁出头的孩子。”
“据其所言,他们是被逼无奈,才会跟着这些沙匪一道打劫的。”
谢樽话音刚落,那群孩子就喧闹起来,好像生怕说晚了一步就会被拖出去砍了一样。
“我们说的都是真的!”
“他们天天打我,然后逼我装可怜诱骗路人,还逼我们抢劫!”
“……”谢樽瞥了他们一眼,又补充道,“我方才检查过,他们身上确有伤痕,层层叠叠,并非一日两日可成。”
谢樽说罢便没再言语,只是静静等着谢淳指示。
感受到他看来的眼神,谢淳平静地将视线与简铮错开,不再与其僵持:
“姓名、籍贯、缘由。”话落,谢淳似乎觉得这可能不太好理解,又补充道。“怎么落在他们手里的,一个一个说。”
那些孩子听见他的话先是愣了愣,然后争先恐后,前言不搭后语地说了起来,众人被吵得脑袋疼,谢樽无奈之下又帮他们整理了理了半天,才算让他们彻底理解了要说点什么。
虽然他们说的毫无章法,却也能听出些零碎的信息。
这四人都是是因为跟随的商队被沙匪截杀,然后才落到这些沙匪手中的,其中有两个来自安西,一个来自北境,而还有一个……
“我叫阿七,祖籍桂阳郴州。”仰头的男孩双眼明亮,带着一种与同伴截然不同的冷静与清醒。
第116章
帐中众人显然都察觉到了他的与众不同, 神色都变得认真了几分,赵鸣珂都微微直起身,想着说不定能从这孩子口中挖点不一样的乐子。
而不知是不是谢樽的错觉, 他总觉得阿七似乎悄悄看了他几眼。
但阿七此时应当不认识他才对,当初他在郴州救下他们时戴着□□, 相貌与如今截然不同。
谢樽手不自觉地轻轻摩挲着剑鞘,剑鞘上凸起的纹路碾过指腹时,他突然想到了什么
是了, 他的剑, 看来这孩子已经认出他了。
谢樽的沉思不过一瞬而已, 待他抬起头,谢淳正巧皱眉开口:
“郴州?郴州距此千里之遥,你是怎么到这儿的?与你的父母一道?”
“跟着商队,我的父母……”阿七顿了一下才道, “皆已亡故。”
和之前几人一样的说辞,挑不出什么错处, 在外的商旅携带子女是再常见不过的事,
其他三人方才七嘴八舌地将什么都抖落出来,纵然说的牛头不对马嘴, 众人拼拼凑凑,也能拼出个大概, 但阿七简单的两句话中, 却有太多的模糊隐瞒,显然还在防备他们。
谢淳定定看着他,神色晦暗难明。
虽然一个似乎有些小聪明的半大孩子身上理应不会有多少特殊之处, 但一个半大的孩子能有多大的本事,他们这些人再清楚不过了。
这个孩子流露出来的些许不同不论有几分真假, 在这个时刻,这个地方,足够引起他的一些注意了。
“你很聪明,却又似乎并不聪明。”谢淳微微勾起唇角,留了这一句意味不明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