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虐文里病美人太子(86)
他无处诉说,也无法诉说这种“天方夜谭”的处境,哪怕是对商白珩,他也不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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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白珩何其敏锐,又极为了解燕熙,他看燕熙那种无声的沉默,便知道燕熙并没有听进去。
商白珩于是肃了脸问:“微雨,若有一日,老师也离你而去,你是否能做到随遇而安?”
燕熙不可置信地抬头,大惊失色之下,一把抓住了商白珩的衣袖,眼泪霎时夺眶而出——他不敢想像商白珩有一日也变成冰冷的“考题”和“得分点”,如果这张考卷做到连商白珩也要牺牲,那他穿越这一遭便是彻底的过客。
燕熙自责地哽咽地道:“老师,学生知错了。”
商白珩沉痛地道:“微雨,记住你此刻的眼泪。我商道执与你并无血缘牵绊,却也因缘际会成为了你的至亲之人。世事无常,其他人同样可能成为与你血肉相连之人。你的人生会有不同的相遇,不要作茧自缚,画地为牢。”
燕熙垂头怔怔听着,心中情思百转。
商白珩没抽走被燕熙拉住了衣袖,他说:“老师授你以毕生所学,盼你凡事能应对自如。今日这一课,嘱你谨记,人之在世,必有七情六欲,情与欲当约束,却不能泯灭,人情、血性与功利皆是人之常情。微雨,你本性纯良,老师与大家肯助你并舍命追随,并非因为你冷情,而是因你有‘人性’。你因此得了人心,难道却想终有一日要抛弃‘人心’么?”
商白珩一气说完,沉默许久。
他的脸上有严肃的沉郁。
燕熙听得惊魂不定。
差一点,商白珩几乎只差一点就猜出他的全部心思了。
燕熙在这字如千钧的责问中,缓缓地跪在了商白珩跟前,他手扶着商白珩的膝盖,像做错了事的学生那样羞愧地望着自己的老师,泣不成声。
燕熙听明白了商白珩的意思。
商白珩字字句句极其严厉,只差指着燕熙的鼻子批评他“泯灭人性”,燕熙听得心惊胆战,又无法反驳。
他自到这个世界起,确实就存了‘事了拂衣去’的想法。并且随着剧情的推进,这种想法越来越根深蒂固。
他日夜期盼着那个位置,想要快点到达终点,做事越来越不择手段,逐渐成了一个冷酷的执棋者。
他甚至在听到几个“兄弟”的接连死讯,连起码的悲悯都没有。
他已然忘记了最初追这本书连载时的情感和触动,只在意冰冷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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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白珩说到后面,眼眶也微热,他叹了口气,抬手按住了燕熙的发顶,沉重地说:“微雨,不要苛待自己。人生苦短,不要来日方长,不要害怕与人有交情。”
文斓也说过类似的话,燕熙闭上眼睛。
燕熙想到了21世纪的课堂,想到了北京孤寂的家,想到穿书以来的种种,想到商白珩背着书蒌到皇陵对他说“往后微臣便与殿下吃住同行,直到殿下学成有为之日”,想到宋北溟在那夜里的每一次进.入中都唤他的名字。
他其实有过沉沦的时刻,所以才会在第二日醒来格外惊惧于自己居然有沉.溺快.感的想法。
那种沉.溺很短暂,他的清醒始终占着上风,这只是一本书。有一天连商白珩也会化为书中的笔墨。
燕熙眼中酸涩,喉间哽咽,惭愧地应道:“学生……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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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商白珩便销假上值。
有商白珩在吏部文选清吏司,隔日有关燕熙新调令的折子便呈到了内阁。
想去兵部,平调是最顺畅的。可因着兵部没有正四品的官位,连从三品的官位都没有,平调无法实现。商白珩搏了一把,建议拟由燕熙以正四品官级到兵部待选右侍郎。
折子虽呈上去了,接下来的发展,商白珩只能等待。他曾与吏部尚书据理力争,尚书大人拿他无法,便把难题抛给了几阁。
几乎整个吏部都觉得商白珩这张折子太急躁了。
出乎意料的是,事情顺利到令人不敢相信。
折子到了内阁,六位大学士默契地围坐一桌。
首辅梅辂坐下来便说大家可以各抒己见,然后揣着袖子、闭着眼等大家的话。
看大家都不吱身,他才幽幽地睁开眼说:“本阁倒觉得不必那般麻烦,以宣隐几次功绩,足以再行升迁。不如直接擢升至兵部右侍郎,一步到位,省了后续流程繁琐。”
次辅萧宏眼观鼻、鼻观心。
他目睹了姜溥被宣隐当庭掌掴,想到姜氏乃第一旺族,尚且在这么个十九岁的小儿面前没有半点体面。他们萧家现在被推到最前面,他若一个不小心,下次宣隐打的就是他的脸。光是想想,他都觉得脸上隐隐生疼。
基于这种隐晦的担忧,连在姜溥面前都敢对着干的萧宏选择了闭嘴。
温演在内阁多年,除了在韩氏的利益上据理力争,旁的都唯首辅马首是瞻,这是他的生存之道。此时他见梅辂老神在在,便知梅辂早已心中有数,他也选择了闭嘴。
吕姓是四姓中最弱的,吕标当然不敢在前面人都没说话的情况下跳出来挑事,况且宣隐也没挡着他吕家人的路,于是也闭嘴了。
裴青时是新进内阁的后辈,资历尚浅,平素不多言。且他同时还兼任工部尚书,作为宣隐曾经在工部的上峰,曾也在宣隐的考核中写下过优异的评价。他虽然觉得宣隐这种升迁太快了,可他没道理对自己以前的评价打自己的脸,为着脸不疼,也选择了闭嘴。
梅辂满意地点头,提了笔在折子上写下票拟:拟擢升宣隐任兵部右侍郎。
折子当天就送到天玺帝案前。
英珠是秉笔太监,他提笔沾了朱砂,天玺帝压.在他.身.上,从后面握着他的手,在折子上写下:“准了。”
明忠是掌印太监,拿出印信,浸满朱红的印泥,盖上大印。然后目不斜视地收了折子,退下,关门。
很快殿里就传出书册扫落在地,衣裳剥.裂,沉重晃.动以及压抑的喘.息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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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调令下发,大靖朝最年轻的正三品文官就此诞生。
武官凭军功晋升,年纪轻轻战功显赫又身居高位的,每朝每代总有那么几位。可文官要经科举三试,又要经吏部按年限章程的考核升迁,在这个年纪升上这等品阶的,除了袭爵的,旁人是休想的。
宣隐打破了各种陈例。
一时朝堂咂舌。
却无人敢多说片字。
毕竟众人心知肚明,这宣隐是新晋的天玺帝新宠,又是北原王爷的座上宾,而且还会打人。
谁也不想被打。
于是谁也不多说什么了。
燕熙就在这种微妙的平衡和默许中,赴兵部任职。
他到兵部第一件事,就是迎宋大帅入都。
宋大帅是北原老王爷宋青的长女,名唤宋月潇。
宋月潇自小当男孩养,启蒙时就把父母南北派刀法都学了,十二三岁时就能拎起大刀。她比宋星河长了三岁,比宋北溟长了五岁,长姐的威风足得很,打弟弟数她打得最多,教弟弟也数她教得最多。
北原老王爷十分开明,长女跟在身边,有机会都让她去闯。她原本是在母亲苏红缨的女兵营里,后来立了好几回军功,又在比武场上掀翻了好几个有名的将军,便带起男兵了。
宋青夫妇殉国时,宋星河受伤,宋北溟被留质在靖都,宋月潇身为长女,提起大刀,带着踏雪军扎根在了北原的莽莽深雪中。
自她守狼峰关起,无一败仗,未失寸土,一路晋到主将。
燕熙这段时间筹划迎接宋月潇事宜,总听下边人跟他说宋月潇少时在靖都呆过一段时间,把同龄的男子挨个打服了,闹得靖都望门里没人敢上北原王府提亲。
导致燕熙想象里宋月潇是个打打杀杀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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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微颤,铁蹄震动,红潮一般的踏雪军从远处的天际线上出现。
一队快马领先,扬尘呼啸而来。领头的姑娘策马停在燕熙面前,未语先笑,有一种宋北溟换了女装来看他的感觉。
传闻害人。
燕熙一时反应不过来,怔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