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虐文里病美人太子(156)
裴青时听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他先头因存了争强好胜的心,把与商白珩每一次来往都当作交锋,偏要分个高下才行;输的次数多了,便潜移默化变为向商白珩学习的心态。
他是一个极擅学习之人,共事一阵下来,裴青时已经越做越好,可每每在一些细节和认知上,总会被商白珩比得很难看。
好在他很快就学会了化解自己这种窘迫,轻轻笑了笑说:“道执说得对,西境如今要有真才实学肯干之人,出心不纯之人,去西境反而是拖累,且看谁人自荐了。”
商白珩边听边点头,他目光从弘德殿转到裴青时身上说:“知猷,你如今替凌寒盯着户部,西境粮饷之事,还需你多上心。”
裴青时正色点头:“凌寒给我的来信中也时常叮嘱西境的账,西境难,我晓得利害轻重的。”
商白珩面色舒展说:“辛苦你了。”
“都是份内之事,何谈辛苦,道执言重了。”裴青时望向商白珩,哪怕日日见着,他还是会被商白珩的白发惊着。
商白珩今年才二十九,比他还要小两岁,却先白了头发。裴青时打量商白珩官帽下遮不住的青白发丝,左右想不明白,为何会突然早生华发。
他近日与商白珩走得近,慢慢说得上些私密话了,也就问了:“道执,我瞧着你最近白发又添了些,没找大夫瞧瞧么?”
商白珩略沉了目光。
八月初的风势里已掺进了些许西风,他已经与燕熙分开月余。他从未与燕熙分开这般久,以至于在每日公务之余,尤其是晨昏时刻,他总会望着西境的方向出神许久。
白发何处来?
商白珩轻笑道:“大约是被风吹的罢,发白并不伤身,不碍事。”
这话显然是搪塞,裴青时想不明白商白珩这般平步青云还有什么不顺心的,可再深的话已不便再问,他只好再提醒道:“突然早生华发,总归还是反常。如今内阁诸多事务皆离不得你,你紧着自己身子,便是紧着公务。”
商白珩笑了笑说:“谢谢知猷提醒,我得空了便去瞧大夫 。”
他说的是客气话,大夫是不必瞧的。
他近日连酒戒都破了,他连在信里都不能说一个字的想念,唯一的放纵便是夜深人静时的独酌。
不敢多钦,浅浅几杯,离醉还很远,却能给他些许暖意。
他的病在心事,不断了心事,这发怕是黑不回去,而他的夜愈发的凉,没有酒暖身,夜里难睡。
戒不掉酒,更断不了心事,商白珩知道自己大约是做不了圣人了。
做不了便做不了罢,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商白珩已经知足。
商白珩很少在白日里释放心中的情思,此时意志稍松,便意识到自己的松动,敏锐地封锁了心神。
他的目光转回弘德殿,琢磨着说:“知猷,你有多久没有见到长公主了?”
裴青时愣了下,惊惶于商白珩竟然知道他曾经与燕桢有过来往,他一时羞愧难当,轻咳了声说:“从立储大典起,长公主便称病不出了。”
商白珩盯着弘德殿说:“是啊,立储大典乃是朝廷大事,长公主便是病得再重,也会尽力露面观礼。知猷,你说,那弘德殿日日紧,里头有人么?”
时至立秋,暑意未退,此时日头正好,裴青时却从商白珩的问话中感到隐匿又凛冽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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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散值前,有关西境的招贤令从吏部发出。
国子监里学生多,顿时炸开了锅。大家在外头议了一轮,在一番激昂陈词之后皆是保守地没有表态,神色各异地回到寝室,小范围的压低声音讨论:
“西境如今空缺多,只要去了,老老实实从知县做起,要不了多久便能升迁。而且主官还是太子殿下,在储君手底下做事,能立从龙之功,对以后是个莫大的助力。”
“可是,咱们来到国子监,就是冲着考进士去的。西境条件艰难且公事极多,忙得没空读书也是有的。‘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要想在仕途上有所作为,还得是先考进士。若以举子身份入仕,便是有功,也走不了多远,往后能否回京还是个变数。还有两年又到春闱,去一趟西境,必得耽误了时间。”
“再有,官员与储君交往过密,也是犯忌讳的,陛下尚在如日中天之年……”接下来的话,不言自明,这人转了话头说,“人生苦短,最好的光阴也就这几年,去西境还得慎重。”
“如今六部空缺多,连内阁都没满员,若是考中了进士,必得被留在六部历练,只要踏实干着,何愁升迁?”
各间寝室里都在进行着这样的谈话,却有一人不声不响地收拾了包袱,待他开了门,同窗见着了问:“青岭,你要去往何处?”
董正甫跨出门,站进夕晖的霞光中:“我已写好投帖,交给了祭酒。西境正是缺人之际,此去路远,我便不等吏部任命文书,先到总督府报到去了。各位同窗,来日再会。”
友人问:“你一试中举,在学中又极得老师赞赏,进士于你如探囊取物,此去弃学,岂不可惜?”
“边关不存,何来有国;国之不存,还来有家;家之不宁,何来有我?如今西境满目疮痍,百姓疾苦,已等不得。我读书是存了平天下之志,如今天下恐有不平,我却躲于安乐窝中,岂不负了生平之志?考试还能再等,西境却等不了。艰难险阻,总要有人去破。暗夜寒冬,尚有人在坚持,我又有何惧?”董正甫说到此处,畅快地笑道,“我且先去,各位同窗,殊途同归,来日朝中见。”
董正甫没有对同窗斥责和鄙视,各人来历不同,负担不同,所为自然不同。
他提了上行囊,告别了同窗。
此时已是黄昏,他连一夜都等不得,取了马,出了城,独自一人走上了去西境的路。
他曾在文斓之变中,领头质问“这天下变好了吗?”
开始变好了,董正甫看到了。
当日誓言犹在耳畔——前仆后继,万死不辞,且看我辈!
董正甫终于也读懂了《执灯志》,成为了“谷雨”。
青山最浓时,正是春末处。惊蛰已在前引路,董正甫望着西方豪迈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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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慈风尘仆仆地赶到了西境,在总督府没见着燕熙,温演说总督大人去了岳西军营。
周慈想了想,觉得早一日见到燕熙也是好的,他已经许久没有给燕熙诊过脉,这两日就是立秋,一旦换季,荣又会有新的变化,他放心不下“荣”,连夜又去了岳西军营。
温演给周慈安排了护卫才马车,周慈不辞劳顿地赶往岳西军营,路上走了一个多时辰总算到了岳西军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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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西军营。
燕熙的营账内,烛火点得通亮,军医给宋北溟换上了伤药,退了下去。
宋北溟赤着上身,从榻上起来。
燕熙熄去半数的烛火转回身,便被宋北溟捕捉住了视线。
烛光摇曳,燕熙摘了官帽站在跳动的烛光里,青丝淌了满肩,他轻轻挽发的动作,似把夜搅出了涟漪,他站在离宋北溟几步外的灯旁,轻声问:“阿溟,还疼么?”
作者有话要说:
注①:“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北宋.张载《横渠语录》,后人称此为“横渠四句”。
第94章 立秋诊荣
这种程度的皮肉伤, 于宋北溟不算什么,他身体底子得天独厚, 加上这五年他对抗“枯”练就了一身抵御伤痛的本事, 莫说汉临漠没往死里打,便是真往死里打,宋北溟也可以面不改色的挺过去。
可这当头不喊疼就太傻了。
宋北溟说:“我好疼啊, 微雨,你哄哄我。”
燕熙自然是识破了, 可他还是像很担心般,走过去, 蹲下.身,双手搭在宋北溟的膝盖上,怔怔地瞪圆了眼,说:“为我挨的打吗?”
燕熙长了这么一双无辜又深情的眼, 实在是太犯规了,尤其是用上这样发怔又怜人的神情, 叫宋北溟都快要忘记自己挨过打, 宋北溟说:“哪有人舍得为难你, 我是因自己挨的打。若涉及到你的事,我可不会乖乖挨打,该是我打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