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虐文里病美人太子(108)
梅筠深深伏地。
他这五年的心意,就算旁人不知,父亲和天玺帝是知道的。天玺帝之所以重用他,也是念在他对燕熙的心意和自小的情谊,可这两个对内情了如指掌的人都没有给他任何暗示。
这背后必定是有燕熙的意思。
可见,燕熙当真是恨透了他。
梅筠在这人心涌动的大殿上,想起了几次与“宣隐”的相遇,对方看他的目光中已然没有情意。
他这五年饱受情思之苦,自己历了苦,终于痛彻地明白,一个人的情意是藏不住的;反之,一个人的无情也是无法掩饰的。
他早在五年前,秦王落水之后便再未见过那种依恋着他的目光。
梅筠伏在地上,肩膀耸.动,久久不起。
旁人流的是热泪,他流的是寒彻骨的冷泪。
他在百官热切的呼喊中悔恨而压抑地低泣,他的小熙,被他弄丢在了五年前的冷湖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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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青时今日跪在梅辂身后。
裴青时从听到宣隐的任命时,就恍然猜知的帝心之属。
是以,当他听到商白珩以吏部尚书入阁时,已然毫无挣扎。
吏部为六部之首,则吏部尚书被尊称为“天官”,为六部尚书之首,商白珩以天官选入内阁,必定是要胜其他尚书一筹的。
而他裴青时多年蝇营狗苟、机关算尽得来的工部尚书乃是六部尚书之末,称为“冬官”。
他这一趟,何其可笑。
裴青时五年前看不上的皇陵之行,成了别人的登天梯。
诛心不过如此。
裴青时跟着跪伏在地,山呼千岁时他羞泪满面。
他何曾瞧得上自己那些不够光明磊落的虚与委蛇?
他自命的“能屈能伸”,终究是不如商白珩的“宁折不弯”。
他裴青时一朝落人下风,一世被戳脊梁骨。
到头来满盘算计,只是笑话。
裴青时曾在灯下数次读过商白珩写的《祭文公书》。
“书生报国无他物,唯有手中笔做刀。”——裴青时为此动容,可打心眼里不屑——百无一用是书生,不入仕,不掌权,何来刀笔报国?
可当时只是个翰林的商白珩,偏就用一篇文章摧动了局势。
“纵使前路崎岖,任他虎豹豺狼,我辈必将穷追不舍!”
每每读起,都叫人慷慨激昂。
裴青时俯地颤肩:我认输了。
裴青时悔不当初——最对不住的还是师弟。
他只当父亲会暗中帮忙,总想着只要他运筹好官场,自然就是燕熙的助力。
可那并非是他这个师兄对师弟坐视不理的理由。
五年里,他一次都没有去看过燕熙。
此时,裴青时甚至不敢去看就在殿上的燕熙。
他无颜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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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北溟今日清晨未做任何犹豫,按时把燕熙送来上朝,便预料到会有此刻。
他从那辆私密的马车下来,坐回了轮椅,变回了北原小王爷。
他仿佛做了好长的一个梦,那个梦的起点是从第一次上榻,第一个吻,第一次枯荣碰撞,乃至遥远到在金殿上第一次见状元郎戴上簪花时的惊艳。
然后这梦在昨夜好场冰火相融后醒了。
宋北溟由宋月潇扶着跪了下去。
他和长姐在武将队首,朝东拜时他微微侧了身,在一整个清晨不肯看燕熙之后,冰凉地抬头,对上了燕熙的视线。
他看到燕熙被他吻红的唇角还没有褪色,也看到那眼角的余艳与他吻去泪花时相去不大。
唯独那双雾蒙蒙的眼,此时变得澄澈冷淡。
宋北溟对着燕熙凉薄地勾起了唇。
他的目光里根本没有对皇太子的尊敬,而似要把燕熙剥.光了般,把燕熙从头到脚地描了一遍,然后跟着众官跪地,意有所指地对着他的美人山呼:“皇太子殿下千岁千千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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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所有人都跪下时,那种对燕熙探究的视线和微妙的氛围终于解散了。
燕熙站在原地,没有跪下去。
所有人都伏地长拜,在那封立储诏书宣读完之后,没有人再敢正视他了。
他站在跪了一地的奉天殿里,视线与宋北溟交错。
他知道宋北溟在看他的“欲”,他也在打量宋北溟在知晓真相后对他还剩下多少“欲”。
他们的目光在百官低下头去的空旷里,纠.缠了须臾。
宋北溟俯身,燕熙抬眸,彼此都毫不留情地断开视线。
燕熙想:很好,这很默契。
诺在的奉天殿,能与燕熙对视的,只剩下一个人了。
天玺帝的目光从九道玉珠冕旒后面投过来。
他们父子五年未见,即便是在朝上同处一殿,燕熙也总是垂眸回避。
现在大靖的皇帝与储君在满朝文武的叩拜中,目光终于有了交汇。
天玺帝深不可测。
燕熙面无表情。
天玺帝没有叫平身,所有人都只能伏地不起。
皇帝的威势如山压来。
在这一刻的对视里,对最偏爱的皇子,天玺帝没有任掩饰多年的蛰伏、隐忍、残暴和运筹。
他从御座上站起来,金台高耸,天玺帝置身金玉之间,踩在百官之上,站在了大靖的至高之处。
他的目光始终摄着自己的小儿子,并赤礻果礻果地向燕熙展示了皇帝的权威,他做了个抬手的动作,喊:“平身。”
帝王的一抬手,一力挽千钧,所有人的脊梁都直起来了。
当百官起身,众人的视线喧闹地交汇进来,燕熙才从天玺帝威吓的视线里逃脱出来。
他重.喘了几下,发觉自己居然在隐隐战栗,冷汗已经涌湿了里衣。
这就是可以予生予死的帝王权威啊。
作者有话要说:
注①:参考了明朝立太子诏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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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今日更新晚了。
大家看64章的评论区了吗?
(今天加上前章扩写,前后得写了七千多字,好累,先不捉虫了,明天见~)
第66章 晚来之歉
早朝接下来便是商议册立太子大典。
礼部的官员们盼了二十多年才盼来太子, 老泪纵横地跪地赌誓必将把大典办好。
一个个摩拳擦掌干劲十足。
议定流程时,百官七嘴八舌的参与其中, 大家兴致勃勃, 热情高涨,时不时还在望一眼燕熙。
燕熙大多时候只做不知,摆了一副我不是皇七子, 不要找我的神情。
只有在老臣们也一致望过来,要他拿个主意时, 他才干笑两声。
他每次回应,哪怕只是一个客套的眼神, 都会引来一阵老臣的唏嘘抹泪。
这些老头子,把太子看得比亲儿子还重,为着一个册立大典,恨不得把全部力气都用上。
燕熙望着这些为着一个诏书, 就把太子看得比命重的臣子们,心中其实是有些不能理解的, 他甚至有些淡漠地置身事外, 又因着招架不住突如其来的热情, 而微感烦闷。
可他也知道,大靖的臣子确实格外需要像他这样的一个太子。
大靖门阀争斗数代,每一代皇子们都是你死我活, 最后坐上御座的, 通常也不如意。
耗到如今, 实在是已经到了国库空虚, 朝政混乱, 危难当头之时了。
燕熙现在有些能理解刀刀当时回复那句“结局是按既定逻辑写的”的意思了, 他到这个世界, 费尽心机也没找到温和的转圜余地,当出现了文斓振臂高呼、学生热血请命之事,已是国之将倾的最后一搏。
想到这里,燕熙好像又能理解这些臣子了。
所以他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耐烦,垂眸站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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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靖官场已经有好几代未出现过如此齐心的情景了。
裴鸿默默抹泪,他从某个不经意的角度,望向御座上那个自己曾经教过的学生。
他的学生已经不再是曾经那个无处可依的少年,真真正正地站到了权力的巅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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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鸿入仕之初是在翰林院,待当到侍读学士时,正好给皇子当讲侍读讲师。
有一次选了一批皇亲来当伴读,因着这些伴读主要是为既能陪着读书又能照顾皇子,是以都选了些出身不太又能吃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