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虐文里病美人太子(138)
周叙和贾宗儒百感交集,明白为何人家梅筠年纪轻轻就官至尚书,在是皇宫里呆过的人确实是最懂主子的心思,与他们不一样。
两人错过了第一回表态,心知今日自个表现是实在不好,燕熙没有给他们难堪,已经是对他们的尊敬了。
想明白此节,他们当即赶忙应声。
周叙说:“梅抚台所言甚至,下官回去,便拟个必办公务的单子出来。”
贾宗儒说:“下官身为提刑按察使,回去便紧着把要案大案先办了,为防着主官不在滋生动乱,也要对属官们严辞以告,叫他们在非常时期更要兢兢业业,莫出岔子。”
燕熙淡淡地瞧着座下的几位主官,含笑说道:“如今三郡空虚,你们今日回去,一人带一个百户的锦衣卫,把郡里头底子摸清楚,胥吏们都拘在衙门,这几日不叫他们回家,免得走漏了风声。还要仔细谋划,把市井里头有利害关系的商绅和青皮流氓一并拿了。查完之后,留下清白能用的,不能用的就地关押;还有那些胆大妄法,恶行昭著的,大可当众处死,杀鸡儆猴。”
燕熙说着这些话,一直保持着笑意,雪白的手指搭在桌面,整个人一尘不染。
可他说出来的每句话,都是要拿人命。
周叙和贾宗儒听得冷汗淋漓,他们虽誓死效忠太子殿下,但心中不免还是觉得燕熙年纪小,于是在处事上总不自禁地倚老卖老,以此彰显自己用处。
可是,这番听下来,燕熙面面俱到,且手段老辣,叫他们这些自诩资历丰富的老油条也直叹自愧不如。
于是更加不敢随意反驳,愈发恭敬地听着。
燕熙继续道:“凌寒、思礼、季璋,你们再拟个空缺职位表来,本督已和吏部知会过,缺的人手,吏部会想法子替我们张罗。”
梅筠听到燕熙唤他凌寒,猝然抬头,他知道这只是上峰对下官以示友爱,可他盼着这一声实在太久。他曾经弃如敝履的一句呼唤,如今用了千百倍的努力只能挽回分毫。
天意弄人,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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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筠原以为燕熙偶尔能给他的一个眼神便是解药,总盼着燕熙能大开恩典,以消他心中惭愧、解他日日悔恨。
可如今发现燕熙的一颦一笑其实是毒药,他每尝上一口,便愈发痛恨自己从前的残忍和无知。
梅筠陷入了无药可解的死循环中:远避燕熙,他辗转反侧;凑近呆着,又抓耳挠腮。
然而,他必须将所有的心绪全收在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下面。
因为他知道,燕熙对他的容忍有限,他但凡有一丝一毫的非分之想,燕熙就会将他立即赶走。
所以梅筠没有表现出任何的逾越,他比任何一个下官都更少地与燕熙对视,更刻意地做到不与燕熙有任何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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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筠谨守分寸,面上以一种对上峰的奉承语气说:“督台大人高瞻远瞩。如今有各衙门的章程在手,新来的主官只要依着章程办事,便能很快上手。咱们几位,只要盯得紧些,想必不会让各地衙门乱了方寸。”
他说完该说的,便安静地坐着。
周叙与贾宗儒还处在震惊之中,两人都傻了。
他们终于知道,为何燕熙在等到在西境待了几日才动手传人,原来这之前燕熙已经与京里头吏部、都察院乃至内阁都打过招呼了。
燕熙种种所为,并非操之过急,而是老谋深算。
周叙与贾宗儒越发惭愧,只打定主意燕熙说什么,他们都照做便是。
燕熙的手指从名单上划拉过去,想到什么,又说:“还有,杜铉的经历是个叁考,我与吏部去封信,建议只要是举人,不论一试不第或是三试不第,但凡是自荐到西境来的,经本督审过履历,皆举荐为知县。”
梅筠听到这里,惊喜地望了一眼燕熙。他这一眼望得仓促,心中却是惊涛骇浪,燕熙此举,是要抬举杜铉为标杆,给天下举人示范。
进士难求,举人却比进士高出数倍不止。举人来西境,既能解人才之渴,又能解了当地官商勾结乱象。
西境眼下一般散沙,清洗姜氏里,发落了一批人,剩下的人里有的是隐藏姓“姜”,有的姓旁的姓。人的问题是一切问题的关键,此事缓不得,否则留着祸害。
梅筠最快想明白,当即表态:“下官愿亲自写表招天下举子英才。”
周叙也反应过来了,不甘示弱道:“下官也会建议西洲照办。”
贾宗儒一直在都察院当差,最会的是弹劾问责那套,他万万没想到权术还能这般层层套着谋划,一时心中又是惊叹,又是羞愧,嚅嗫道:“下官附议。”
燕熙把名单折起来,卫持风接过名单便出去了。
周叙和贾宗儒看那张名单被捏在锦衣卫的手里,心中便已知道,接下来便是要耗着这批人,给锦衣卫争取时间把郡、府、县里的各项物资和文档抢先封存,以备后用。
周叙和贾宗儒心中直发颤:总督大人经手过的那张名单,上面的人大约都要回不去了。
西境的天,从今日起便要彻底改弦更张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83章 权术人心
燕熙轻飘飘便定了几十个地方主官的生死。
大快人心。
燕熙将各人心思瞧在眼中, 端起水杯轻抿。
望安在宫里头跟着明忠学了一阵,机灵了许多, 他瞧出议堂微妙的氛围, 一见燕熙喝水,便识趣地张罗着给各位大人看茶。
冷热适中的茶水滑下喉咙,周叙和贾宗儒心头堵着的那口气松了一些。
议堂议事时间已长, 外头那边院子里官吏们的叫喊声已经弱了下去,日头偏正, 议堂里的光束退去,燕熙在上座, 沉在近午的明亮里。
燕熙放下茶水,问道:“你们到衙门也有几日了,如何看军户逃役之事?”
周叙是布政使,主管的是户籍赋税, 立即道:“下官一到西洲,便先翻了黄册, 再到乡里核对, 军户确实逃役严重, 还在户上只有六七成。”
贾宗儒叹气道:“岳西郡便不成了,在户的军户不到五成,下官翻了近年的刑事卷宗, 光是逃役的案子就占了一半, 剩下的大都是偷盗抢掠的, 百姓们家中无粮, 手里没钱, 日子非常难过。”
梅筠道:“截然相反的是, 西境却有许多富户, 其田产连绵百千亩,平川有两家粮商,生意连贯西境,粮食的走货量甚至比靖都的还大。”
“请沈老板和韩娘子来。”燕熙听到这里,示意梅筠先停一停。
官员们议事,为何叫一个商人和妇道人家前来?
周叙和贾儒不明所以,听到外头的脚步声过来了,他们心中隐隐有些不适。
却见梅筠从善如流地对进来的两个人点头致意。
他俩有了先前的经验,索性跟着梅筠做做样子,干扯了下嘴角,算是与沈潜和韩语琴打过招呼了。
若放在平时,他们这种正三品大员,是一眼都不会多瞧商绅和做沽贩营生的妇人的。
沈潜和韩语琴向周叙与贾宗儒回礼,他们虽因着种种际遇,陷进了浊世里,却幸运地遇着了燕熙,他们远比周叙和贾宗儒更早也更深地认识到燕熙才是他们的天。
是以他们对旁人的目光并不在意,只要主子瞧得起他们,走到哪里,他们都有立足之地。
沈潜和韩语琴举止得体,仪态从容,反倒把周叙和贾宗儒衬得难看了。
行至堂中,他们对燕熙行礼,得了燕熙赐座。
燕熙叫望安给他们也上了茶,待对方坐好了,才说:“韩娘子理家是一把能手,从前在韩公府把铺子上的生意管的也好。她来岳西,先把市场走了一遍,先请她把粮商的事情说一说。”
韩语琴款款起身做了个揖说:“西境三郡,数平川粮商生意做的最大,明面上瞧着西境有许多粮食铺子,其实后头粮食供应有八成被这两家把持着。一家姓钱,一家姓白,他们两家有联姻,关系走得很近,两家人坐在一起,就能定西境的粮价。
西境因在边关,有互市的支撑,粮商很多,粮食生意格外红火。
周叙其实头天到这里,便去市场上瞧过,只是他只瞧出了热闹,没瞧明白后面弯弯绕绕的关系。听到这里,对这妇人稍有改观,带了几分赞许地瞧住了韩语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