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朕皇陵远亿点(187)
李默:“嗯……嗯???”
皇帝说什么?
皇帝说是他之过?
这话居然是从皇帝口中说出来的!
李默沉静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瞪大了,而后猛地意识到自己无礼,忙垂了眼。
赵珩见他神色松动,笑眯眯道:“世子,若治下九江稳定,百姓安居,朕就算让你推回去又何妨?”
李默一愣,立时回道:“臣不敢。”
而后君臣二人都静默了片刻。
李默微不可查地点了下头,正要再度开口,余光却瞥见窗纸上投着一个高大人影,不知在那站了多久,他一惊,喝道:“谁?”
赵珩也看过去。
那身影道:“陛下,公务紧急,请恕臣不请自来。”
是周截云。
李默眸光微沉。
赵珩道:“进来说话。”
“嘎吱”一声,门被推开,周截云大步入内。
他满身寒气,交杂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浓烈腥气,踏入正厅,立刻将房中的沉香味都冲淡了。
周截云着全套甲胄,拱手时精铁相撞,发出铿地一声响。
直令人惊心动魄。
他许是知道自己身上的血腥气太重,便在赵珩五步开外回话,人大半站在阴影中,英挺的面容半明半昧,望之竟有些阴森可怖。
周截云不知此刻说话是否方便,只道:“依陛下旨意,一切均已办妥。”
李默看向赵珩,见帝王抚掌笑道:“好,甚好。有周卿在,朕可高枕无虞了。”
即便知道皇帝素来不惮夸奖臣子,周截云有几分不习惯,头垂得更低,“谢,陛下夸奖。”
赵珩饮尽茶,将杯放下,朝李默道:“李卿,你明日入宫一趟,朕有话要同你说。”
李默道:“是。”
赵珩起身,“周卿,同朕回宫。”
周截云垂首,侧身立于皇帝身侧。
血腥气四溢。
像条凶神恶煞的狗。
他眼尾微扬,话音却转低,轻得有些模糊,“朕急于检验,卿的战果。”
周截云嗓子被烟火熏得有些沙哑,“是。”
李默送赵珩登车。
待放下车帘,赵珩将闭目假寐。
只刚闭了几息,又倏然睁眼。
韩霄源疑惑,“陛下?”
赵珩道:“你的手帕,落在李世子那了。”
韩霄源不是第一次给皇帝递手帕,乍然听他提起,自己倒有些无奈,“奴婢还有许多。”
赵珩又闭上眼,“回去叫内府给你补一匣新的。”
韩霄源原本想拒绝,但想想这不是头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他收下了,皇帝就不必回回都记着给他补上。
遂道:“是,多谢陛下。”
……
翌日一早,照例该是小朝会。
只是皇帝昨夜派人通传,凡在京五品以上官员悉皆入朝,实际上与大朝会已无分别。
深秋卯时二刻天色浓黑,正殿内上千明烛高照,映得整个宫室内亮若白昼。
皇帝还没来。
众臣三三两两地站在一处,时闻私语声。
有人眼尖,甫一踏入正殿,立刻就看见了玉阶下摆放着三个箱子。
箱子长三尺宽三尺,正中紧紧贴着封条。
箱子似用沉木所制,色泽暗沉,四角皆用精铁包边,耀目烛光下,冷冽阴沉,望之竟有十分不祥之感。
有朝臣见了心里咯噔一下。
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不多时, 皇帝已至,朝会方始。
只不过,出人意料的是……有朝臣悄然去看那箱子, 陛下技能没有第一时间揭晓木箱内里是何物, 只心平气和地听着臣子汇报政务, 又与诸臣商议了番河工水利修缮的事。
卯时已过,赵珩见诸臣再无上前禀奏者,便道:“诸卿可知道,那两个箱子里装的是何物?”
众人皆仿佛才注意到那两个箱子一般,随着赵珩的话音正大光明地看过去,皆有些疑惑不解。
若论大小, 里面装个成年男子都绰绰有余。
有人心道, 旋即又为这个想法感到阵阵恶寒。
崔抚仙上前两步,躬身道:“陛下,臣等愚钝,不知里面装了什么,还请陛下不吝见教。”
有崔相在前,立时群臣附和, “请陛下见教——”
皇帝倾身向前,他望着底下诸臣,语气非常平静, 无丁点怒意地说:“这里面装的是, 在京一众高官显贵,与诸王私相往来,递送消息, 乃至,欲意合谋的文书。”
此言既出, 在场官员面色无不惊变!
一心侍上者自然是惊于竟有人敢如此胆大包天,而有些人则面容灰败,仿佛已看见自己死期将至,祸延妻子。
连崔抚仙都没想到皇帝会说出这样一番话,亦怔然半晌,无言以对。
赵珩笑眯眯道:“现下正值多事之秋,朝廷动荡不安,诸卿自觉前途渺茫,想改换门闾,另寻出路,亦是,人之常情。”
他说得不轻不重,却如同一个耳光,狠狠扇在了人脸上。
有朝臣只觉身上冰凉,如坠冰窟,面颊上却火辣辣地疼。
这哪里是人之常情,食君之禄当分君之忧,岂有享受着帝王予的高官厚禄,一面在旧主面前应付了事,一面又暗地里投靠新主,邀宠献媚的道理?
赵珩起身,冠冕上玉珠轻撞。
哒、哒、哒。
就如他们越来越急促的心跳。
赵珩缓步走下玉阶,“卿等如此急切,”他原本含笑的语调骤然转厉,“莫非是看出朕命在旦夕,唯恐慢于旁人,挣不得一个从龙之功吗?!”
威势骇人,凛凛若龙啸。
群臣一震,刹那间朱姿官服黑压压地跪了满地。
竟连请陛下息怒都不敢说出口。
崔抚仙悄然抬首,见帝王双眸亮得仿佛燃起了两蓬烈焰,他心绪复杂难宁,既担忧赵珩发怒太过反而损伤自身,又暗道自己无能,竟未能提早觉察,为帝王分忧。
赵珩慢悠悠地走到两只木箱前,冷冷道:“朕得知内情,痛心疾首,这些悖逆之言尚未来得及看。”
有人闻言眼前微亮,仿佛看见了救命的曙光。
陛下的意思是,他还没看这些书信?
至少,他愿意表达出的意思是,自己还没看——既然没看,就不知道谁秘密与诸王联络。
他冷冷地扫过群臣,目光却与崔抚仙对视半秒,而后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
旁人虽未注意,但身为当事人的崔抚仙怎么会看不出皇帝的异样。
陛下是在……暗示什么。
赵珩伸手,刚要搭上封条,却听身后响起道声音,“陛下。”
是崔抚仙。
赵珩动作一顿。
他看向崔抚仙,眸中有笑意转瞬即逝。
“崔卿,”赵珩极不客气,“你不想朕打开这两只箱子吗?”他面上笑容全无,只余一派令人心惊胆战的寒意,“你在害怕?”
崔抚仙对道道求救般看向他的目光满心厌恶,可赵珩有意放过,他自然要配合,“回陛下,臣的确在怕。”
赵珩含怒的目光刮过崔抚仙的脸,“怕什么?”
崔抚仙下拜,毕恭毕敬地叩首,“陛下龙体痊愈不久,依旧清弱,臣恐怕陛下怒火攻心,伤及玉体。”
君臣二人间相距不过十步。
从赵珩的角度看,文官满身绯红,愈发显得面容俊秀细白,虽是跪拜,姿态却依旧端雅守礼,若琪树瑶花,风姿卓然。
赵珩微不可查地、满意地点点头。
只不过他面上不显,抬手一拍木箱。
殿内寂静,这力道不重地一拍,响声如惊雷在众臣耳边炸开,有臣子双肩巨颤,险些跪不住。
“来人。”皇帝寒声道。
韩霄源忙着人上前。
皇帝落在木箱上的视线转移,毫不掩饰地扫过众人。
众臣皆屏息凝神,诚惶诚恐地等待着帝王的裁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