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朕皇陵远亿点(179)
他大方地将脖颈送入赵珩面前,皮肤洁净得几可生光。
姬循雅骨相生得分明,虽披着张清丽的美人皮, 然而诸如鼻梁、眉骨等处,又极鲜明凌厉,为这张看起来秀雅无害的脸上平添无尽泠然。
落进赵珩眼中的脖颈亦是如此, 线条起伏锐利若刀锋。
可姬循雅的姿态又是如此顺从, 是忠心耿耿的臣下,在向自己的君王表忠。
赵珩顺手摸了下他,只觉触感温冷如一块软玉。
所以赵珩时常怀疑姬循雅不是人, 若是活生生的人,而非妖物, 体温怎么这样低?
也只有在暖帐中,最最动情意乱时,姬循雅身上才会因沾了他的体温而微微热。
真像条化了形的蛇,来世间为非作歹,欺、君、犯、上。
赵珩笑眯眯道:“朕看卿此刻便毫无防备。”
姬循雅弯眼,循循善诱似的,“陛下试试看?”
莫看此刻姬将军笑意温柔,话音低软,好像的的确确一副任君施为,甘之如饴的模样,赵珩望之却极不以为然。
倘他真表现出一星半点对太后的话动心,姬将军恐怕会拿一整夜来好好”劝“他,非要缠磨到帝王心力体力全无,半醒半昏之间,只得将姬将军提出的那些荒唐无耻的要求应了个遍。
赵珩语气异常真挚,“朕哪里舍得卿卿。”
姬循雅扬唇,却继续道:“陛下未见英王便下此决断,未免为时尚早。”
这是个很拙劣的试探。
若是姬循雅想,大可做的滴水不漏,偏要漏洞百出,将试探明晃晃地写在了脸上。
赵珩看姬循雅。
后者明明满眼得意,他对帝王占有欲之深,已是到了病态偏执的地步,不许任何人、任何事比自己更得赵珩重视,连史册内帝王与臣下共度的篇幅字数他都要数清比较,又哪里真的会容下一个大活人在赵珩身边?
明明听到赵珩哄他的话开怀又满意,偏偏要做出副大度贤亮的模样。
又不是百年之后想进贤后传,况且此刻两人身边也无史官,何必如此惺惺作态?
赵珩忍不住按了按姬循雅上扬的唇瓣,“既然连景宣都这样说了,若有机会,朕也当见见英王,倘其无有称帝之野心,更兼能力卓然,仁德宽和,又端庄貌美,朕未必……”
这话只在逗姬循雅,只论英王向西北诸国输送辎重武器这点上,赵珩就绝不可能让他活着。
姬循雅闻言霍地转头,黑漆漆的眼睛紧紧盯着赵珩,静候下文。
赵珩立刻改口,“朕也必然不可能同意太后之谋。”
姬循雅温言发问:“端庄貌美?”
赵珩轻咳,奈何他刚咳出一半,姬循雅倏然倾身上前。
离得太近,赵珩一时咳也不是,不咳也不是,生生将脸憋得泛红。
二人间几无距离,于是看得愈发真切。
烛火跳动,也为这双近在咫尺的黑眸染上了层鬼魅妖异的光华,浓密的长睫微微垂,望之,竟有十分堪怜。
这张脸赵珩到底惦记了两世,如今才与姬循雅心意相通,神魂契合不久,最是腻歪情浓的时候,更何况姬循雅还有意示弱。
睫毛轻颤,宛如蝶翼,直扇到了赵珩心尖上。
陡然间酸软酥麻非常,赵珩望着他怔然须臾,半晌才低喃道:“朕一时失言。”
姬循雅听赵珩语气放软,又冷笑,“陛下总是如此。”
他说的总是如此不是在说赵珩失言,而是说赵珩看他怔住了。
帝王多情,好绝色,这等风流癖性姬循雅早就知晓,偶有赵珩望他出神,姬循雅心中既喜又忧,喜的自然是赵珩依旧喜欢他,哪怕是喜欢他的脸,忧的是如果赵珩日后遇到了样貌更合心意的人,他当如何?
不过他一瞬间就得到了答案。
自然是将那迷惑圣上的妖物挫骨扬灰,至于赵珩——是他不好,没有同陛下寸步不离,竟让赵珩还有力气注意旁人。
赵珩的脖颈很细,手腕脚踝也是,姬循雅以手指处处都丈量圈起过,轻而易举就能拢入掌中。
锁起来的话……
也不是没锁过。
将军府密室内的铁链留了些情面,内里垫了软绒,外表看上去凶神恶煞,里面却无害,若再有机会,他一定……
姬循雅目光幽暗。
赵珩哪里知道面前人脑中又闪过了什么阴暗玩意,闻言连声道冤枉,他满眼含笑,专注地凝视着姬循雅。
目光太认真温存,凝望着他,炽热得姬循雅仿佛感觉到了一点疼。
赵珩反扣住姬循雅的手,与他十指交叠,自己拿面颊贴上姬循雅的手背,喃喃道:“朕只对你这样过。”
姬循雅阴冷渗人的思绪猛地顿住。
他想说撒谎,当年那些诸侯家的漂亮公子你又哪个没去招惹,又有哪个没同你修好。
可赵珩语调有点说不出的黏,不似寻常不好好说话那般刻意抑扬顿挫,却像吃醉了酒,眸光流转,竟流露出了几分惘然痴态。
姬循雅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他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下,只道:“陛下。”
赵珩望着姬循雅,认真地说:“朕当真是失言了,你别恼朕。”
姬循雅不知赵珩今日是怎么了,心绪被撩动得太过反而竟生出了些惶恐。
是,他怎配赵珩如此真心、用心待他的惶恐。
“陛下,”姬循雅的嗓子哑得仿佛被沙砺过,“臣……我岂敢生陛下的气。”
事实上,姬循雅此刻心旌摇曳,连神智都不甚清晰,被扔入沸水里煮似的,咕嘟咕嘟地冒着泡,哪里还顾得上生气。
赵珩往后推了两寸,借着这个距离,稍稍仰面看姬循雅。
自从承继王位后,他已很少这么看人,因为太不习惯,神色略带赧然。
赵珩道:“果真?”
眸光闪动。
姬循雅强压着去吻他眼睛的欲望,只道:“自然。”
话才说出口,立刻便想与赵珩贴近。
下一刻,却被帝王灵活地避开。
赵珩觉察到了姬循雅目光中的不解,他松了一口气,快速道:“卿卿不生气便好,卿卿近来抓了不少与英王一道私卖辎重的官员,朕适才又回绝了太后,英王与太后定然已看得出朕无意与他们共谋,而非欲擒故纵,说不定,还会猜出你我的关系。”
“朕有预感,英王不日便会发难,”赵珩扯过一本奏疏,一面摊开一面道:“与其到那时猝不及防,不如现在便想想如何应对。既然景宣已不生气了,不如同朕议事吧。”
姬循雅:“……”
赵珩看着他的脸色,明知故问:“卿卿,你怎么了卿卿?你脸色不好,是身体不适吗?”
如果赵珩是个惜命的,此刻就该好好和姬循雅保持安全的距离,可惜皇帝陛下从来不知安分二字怎么写,见姬循雅眉心微蹙,呼吸有些急,仿佛在竭力忍耐什么,别有些被迫隐忍压制的情致,就没忍住凑过去看。
“怎么了?真生气了?”赵珩自下而上看。
刚对上姬循雅阴森森冰凉凉的眼睛,赵珩暗道不好,正欲抽身,旋即腕上陡然一重,刹那间天旋地转,“哎哎哎,景宣,卿卿,”赵珩连声道:“朕错了,朕不再与你玩笑了……唔!”
……
此刻,长信宫中。
坐在镜前的女人并未梳妆,面色透着几分憔悴伤神的白,她疲倦地阖目。
两个时辰前帝王的回应犹然掷地有声,萦绕在耳畔。
赵珩面对着眼前简直可称之为诱惑的选择,出乎意料地没有表现出丁点动摇。
他与太后面对面端坐。
方才那些示弱、懊悔、绝望顷刻间烟消云散,只余一派平静从容。
叶太后敏锐地眯了眯眼。
她觉得眼前人仿佛变了,然而五官轮廓无一处不像,气韵风姿却又无一处相似。
她忽地觉察到了点威胁,下意识戒备般地直起腰身。
她试探地唤了声,“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