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朕皇陵远亿点(122)
刚说完,眼前就出现了片浓黑的阴影。
姬循雅走到赵珩身边,再自然不过地跪坐下。
如果他非要同赵珩挤在一张席子上,赵珩大约会赞一句姬将军仪态端庄。
赵珩掀开眼皮,意味不明地看了眼姬将军。
姬循雅俯身,在赵珩耳边低笑问道:“陛下为何这样看臣,可是觉得被臣占了位置?”
赵珩伸手摸了把姬将军的脸,“鸠占鹊巢。”他没什么怒气地斥了句。
后者愣了愣,而后习以为常地将头垂得更低,方便他摸。
姿态驯顺,赵珩仿佛看见了一头狼在装乖。
身上人的血腥气还没洗干净,却要扮忠心耿耿的狗。
赵珩手痒,没忍住轻轻拍了两下。
“啪、啪。”
才收敛了满口獠牙的凶兽眯了眯眼,眸中划过一丝危险。
赵珩拂过被他打的地方,笑道:“装不住了?”
还未说完腰间被姬循雅手臂猛地扼住!
赵珩霍然抬眼。
尚来不及反抗,自己便被姬循雅抱起,严丝合缝地压他在大腿上。
隔着一层单薄衣料,赵珩能清晰地感受到身下遒劲有力的肌肉。
随着主人的动作,紧绷起伏,触感愈发鲜明。
“这样,”姬循雅环着赵珩的腰,心满意足地将头埋入赵珩的颈窝,“就好了。”
温凉的吐息撩过耳垂。
赵珩有些意外姬循雅的亲近,但这么靠着确实比竹席舒服,他懒得再动弹,半阖了眼,道:“士别三日。”
所以他到底在哪学的?
赵珩心说。
姬循雅却不提此事,话锋一转,“陛下,”二指敲了敲赵珩的唇,“花言巧语。”
两三句话就将冯延年骗得恨不得肝脑涂地。
赵珩不以为然,驳道:“那叫君臣相安,千古佳话。”
姬循雅弯眼,“千古佳话?依陛下所言,百年后,青史上,后人是不是还要艳羡您与冯尚书的君臣情意?”
赵珩笑着摇头,“这点小事。”
小事?
赵珩看不见的地方,姬循雅眸中冷意愈发明显。
他先前一字字数过,昭朝正史,太祖本纪中,他占七百三十五字,赵旻有一千五百九十四字,赵旻毕竟是赵珩亲子,又是储君,姬循雅勉强可以忍,但连崔平宁都有千余字!
他不如赵旻便罢了,在后人眼中,竟连崔平宁都比不得!
腰间的手臂愈勒愈紧,宛如蟒蛇噬人前的征兆。
赵珩疑惑地抬眸。
这点小事这四个字如何招惹了姬将军不快?
赵珩道:“生气了?”
姬循雅微笑道:“不敢。”
那便是很生气了。
赵珩不解缘故,不过他不好奇,姬循雅生气绝大部分时候他都猜不到缘故,要是有朝一日他猜得到,他才会觉得自己真完了。
病入膏肓,无药可救。
便笑道:“花言巧语?”
姬循雅阴沉沉地看他,不语。
介于姬将军近来在公务上的勤勉,两人也是聚少离多,便伸手,将他后颈往下一扣。
唇瓣相贴。
唇齿纠缠,流连缱绻。
先生授业解惑,点到即止。
手指一刮姬循雅的唇角,赵珩笑道:“这才叫花言巧语。”
姬循雅定定看了他片刻,忽地低头。
唇上却压了根手指。
赵珩笑着说:“将军,好将军,放纵伤身呀,需节制、修身、”他看向姬循雅,慢悠悠地念着姬氏家训,“自持。”
姬循雅喜欢忍,就由着他忍。
帝王见暗火陡生,却视若无睹。
他耐心地等待着,烈焰熏天。
姬循雅的回答是狠狠地咬了口他的指尖。
赵珩轻嘶了声,任由他咬。
姬循雅抬眼,含糊地问:“陛下打算何时开恩科举士?”
赵珩动作一顿,“谁说我要开恩科?”
尖牙似威胁又似戏弄般地咬了咬赵珩的手指,姬循雅道:“陛下今日在户部大发雷霆,除了震慑各部官员,还让冯延年收买人心,对陛下感恩戴德外,”他冷笑了声,“不正想以户部官员无知无能朝廷人才干吏不足为由,广选天下士子吗?”
就算今日没有户部的事,赵珩还会寻出其他事情,借此发挥。
赵珩不意外姬循雅对他所做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莫名的喜悦涌上心头。
为帝者,本极厌烦别人猜中自己的心思打算。
赵珩亦然。
帝王该永远性情莫测,圣心如渊。
然而,世间若当真无一人明白自己的心意,又该何其寂寥!
“景宣,”他仰面,含笑的语调愈发软了,“景宣。”
手指毫不犹豫地抽走。
赵珩沉醉地看着姬循雅近在咫尺的清丽眉眼,仿佛被容貌所蛊惑。
他望着姬循雅,伸手抚上对方的侧脸。
“景宣,朕的景宣。”赵珩的语调透着几分痴迷的欣喜,低喃着说:“你是不是为朕而生的?”
不然,为何姬循雅无一处他不喜欢,又与他心意相通至此?
这话说得何其骄狂,仿佛姬循雅是为他量身而制的所有物。
任何正常人,但凡有二三自尊,即便在帝王面不表现出来,也会心中恼恨。
燕地姬氏崇尚谦恭温雅,然觉传先周之国祚,实则自矜傲气无比。
姬循雅身为姬氏后嗣,自小耳濡目染,纵然再不认同,也难免受其熏陶。
更何况,他曾为国主,万人之上,贵不可言,骨子里的自傲比之旁人只会多,不会少。
赵珩视其为附庸,姬循雅合该愤怒。
但姬循雅没有。
“不是。”姬循雅冷静地回答。
赵珩笑看姬循雅。
喃喃低语道:“卿说不是,便不是。”
一只手贴上赵珩的喉咙。
血肉贴合,缠绵入骨。
“我不是为你而生。”姬循雅重复了一遍。
但,我为你活着。
第八十二章
此时, 英王府。
英王赵郢拎起茶壶,慢悠悠地将茶水注入杯中。
水汽袅袅,映得他眉眼有些模糊。
英王赵郢是先帝最小的弟弟, 只论长相, 皇帝与他其实生得有五分相似, 皆是贵不可言,俊美凌厉的样貌。
只在光华流转下,英王的双眸更近似于黑棕,而帝王的双眸则隐隐泛金。
英王将茶杯向前一推,正在英王对面看信的青年人忙直起腰身,放下信, 双手接过茶杯。
书房窗户大开, 阳光投入房中。
耀目日光下,玉杯杯壁纤薄透明,隐隐可见内里透亮的茶汤。
青年人道:“多谢殿下。”
不顾茶水新沸,仰头将茶一饮而尽。
烫得他忍不住轻嘶了声,却仰面,朝英王很乖顺地笑了起来。
赵郢似叹似笑, 摇头道:“浪费了杯好茶。”
青年人局促地扯了扯垂下的长发,拿起信纸,迅速地看完。
待看完一封信, 青年人神情有些古怪, 又翻信纸,快速地扫了一遍。
赵郢一面给自己倒茶,一面温声问:“怎么了?”
青年沉默片刻, 吞吞吐吐道:“殿下,这封信, 当真没被旁人换过?”
赵郢道:“本王命人比对过,笔迹的确出自何谨之手。”
青年面色愈加古怪,犹豫了几息,“那……何谨现下已为内司监掌事,内宫中,威势只在先前备受皇帝宠信的韩霄源之下,荣华富贵动人心,他会不会暗生二意,”晃了晃手中的信纸,“编出信中种种来哄骗王爷?”
赵郢手指轻轻擦过杯壁,闻言只摇头,“何谨待本王忠心耿耿,”他微微一笑,笃定道:“他不会。”
笑容温和,却令青年莫名地看出了无穷的凉意。
想到这位英王殿下的手腕,青年人强忍着打寒颤的欲望,道:“是。”顿了顿,“属下依旧以为,这心中所言太过荒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