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朕皇陵远亿点(110)
“陛下,你权宜之下,不知同臣虚与委蛇过多少次了,”他微微一笑,下一刻,面上的笑容陡然消失。
不容置喙地命令道:“陛下,说。”
赵珩看着姬循雅冷着的脸,忍不住晃了下脑袋。
他真是被姬循雅影响得不正常了,居然觉得对方这幅样子也挺好看。
这个想法甫一出现,赵珩立时觉得自己有病,恐病入膏肓,狠狠打了个寒颤。
他贴近,笑眯眯道:“将军真想听?”
龙涎香气扑面而来。
皇帝似乎天生就适合这种暖意融融,略带丝甜的香气,却又不显轻佻,香气馥郁华贵,轻而易举地就能占据靠近者的全部感官。
一如赵珩。
粲然夺目得太过,见而荡魂,偏偏帝王薄情,求之不得,免不得要生怨、生恨。
姬循雅扬唇。
即便有赵珩阻拦,手上的力道还是重了不少。
赵珩面上洋洋自得的笑意微僵。
他深吸了一口气,望着姬将军简直写着兴师问罪四个字的脸,无奈道:“此情此景,的确不适合说这种话。”
不等姬循雅面无表情地催他快说,赵珩就一把扯开姬循雅的手,倾身上前,贴了姬循雅的嘴唇。
微微有点肿,比往常也烫了些。
只一瞬而已,赵珩骤然感觉到姬循雅呼吸猛地发沉。
嘶。
赵珩心道。
朕是不是,惹火烧身了?
唇角弧度却愈发上扬。
唇瓣微贴,却又不全然靠近,赵珩保持着这个恰到好处的姿势,收敛了方才的漫不经心,“景宣,唯卿而已。”
眸光清亮而坦荡,天然的笑意与丁点若有若无,却足以令人心旌摇曳、神魂颠倒的神色,毫无遮掩地流露在姬循雅眼前。
话音未落,赵珩听到面前神色冷淡的将军心口仿佛巨颤了下。
砰。
如山巅巨岩,携万钧之力轰然落地。
赵珩惊愕地抬眼。
可在须臾之后,被一把挡住了双目。
眼前骤然被漆黑笼罩。
赵珩眨了眨眼,长睫剐蹭着姬循雅微凉的掌心,“将军?”
回应他的是按在他面上陡然收紧的五指。
姬循雅面色阴冷地望着赵珩。
心口狂跳,连带着手指都在微微发颤,唯有不断施力,才能保持平稳。
他冷冷地打量着赵珩,仿佛视线已不是视线,而是一把能将人剥皮的利刃。
刺穿肌理,想看看这幅漂亮耀眼的皮囊下,究竟是人的骨肉,还是只,仅绘了人皮而无人心的妖孽。
从笔挺的鼻梁看到微扬的唇角,再往下,脖颈线条荦荦姣好,苍白的皮肤上,还留着他方才不知分寸碾出的痕迹。
如层层烙印。
姬循雅瞳仁猛地缩紧。
被遮住双目后,皇帝身上的气韵就不显得那般狡黠锐意,反而透出了点微不可查的无辜可怜。
让人更想,更忍不住相信他。
“花言巧语。”姬循雅听到自己说,声音阴冷得可以落下冰渣。
语毕,觉得自己可笑。
明知道赵珩的秉性,却还要问清楚。
岂不是,自取其辱?
赵珩已习以为常,扬了扬唇,刻意逗他,“将军觉得朕在骗你?”
姬循雅冷淡地回答:“陛下总不会是在实话实说。”
“卿非我,又为何觉得朕所言为虚?”
姬循雅轻轻笑了下。
笑音入耳,嘲弄非常。
赵珩青丝若墨,更衬得肌肤洁白,遮挡住双目后,更只剩大片黑白之色。
唇瓣却微带一点红,渲染出些许活气。
这样一个如名家雕琢的玉人。将军想。
让他很想暴殄天物。
一点一点,将玉敲碎。
必然,泠然动听。
赵珩显然不知道,自己意气风发的模样比起惹人倾慕,其实更容易令他滋生出一种阴暗的施虐欲。
却强行按下,不去碰赵珩的脸。
五十步。姬循雅忽地想。
方才他与赵珩做了那么荒唐的事情,那么此刻,他想摸赵珩的脸,便显得既正常,又理所应当。
反正,已经踏出了五十步。
五十步和一百步,并无太多区别。
什……?!
姬循雅震悚回神。
就是这样,被温水熬煮似的,自以为不曾沉溺,却无知无觉地陷入其中,直至,不可自拔。
姬循雅不让赵珩看他,自己的目光却始终没有移开。
目光利利地刮过自己的脸。
赵珩仰面,自若地任姬循雅看。
他很清楚姬循雅不信他。
两人现下虽勉强同舟共济,却也不过是以利相交,利消人散,如此而已。
至于姬循雅不信他的原因,赵珩自己比谁都清楚,很懒得多此一举再问。
腕上用力,“咔”地一声,利落地从铁链上扯下手腕。
不等姬循雅有所反应,赵珩俯身,一把环住了姬循雅的脖颈。
暖甜香气瞬时扑面而来。
姬循雅猝不及防,下意识伸手,拥住了赵珩的腰。
腰肢细,很是清瘦,摸起来略略硌手。
暗香在鼻尖浮动,赵珩又生得这样纤长,不像抱着一个大男人,倒如拥了一捧香气逼人的花。
还是捧温香的、活生生的花。
连带着姬循雅身上的血腥气都被驱散了不少。
“将军。”
赵珩将头抵在姬循雅颈窝内。
姬循雅先僵硬了一瞬,但近来被赵珩搂着脖颈抱来抱去,他惊悚地发现自己居然有些习惯了。
赵珩与他亲密无间地贴着。
比起虚无缥缈的哄骗,此刻怀中人是真实的。
可以肆无忌惮地触碰,相拥,乃至做无数,更亲昵,更不可言说的秘事。
姬循雅垂眼。
“将军。”得不到回应,赵珩又唤。
姬循雅不答。
赵珩轻笑了声,伏在姬循雅肩上,慢悠悠地又道:“景宣。”
他全无用力,没骨头一般地倚靠在姬循雅身上,只靠对方支撑。
这是一个极信任,极依赖的姿势。
方才种种阴鸷的情绪,似乎都随着赵珩的贴近而缓缓减轻,消弭。
赵珩低语道:“人欲若水,一味堵塞,早晚必成滔天祸患,将军,景宣,”一声比一声低,一声比一声柔软,“不如梳理之。”
看不见赵珩的眼睛,姬循雅不必紧盯着他的神色,去猜他此刻是真心还是假意。
赵珩身体渐好,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体温比姬循雅高出不少。
与之相贴,能感受到对方的体温肆无忌惮地向自己涌来。
一个活人。
一如如当年那般,几乎毫无变化,无拘无束的活人。
似被赵珩的体温烫到,姬循雅皱眉阖了下眼。
随后又立刻睁开。
“陛下在告诫臣如何养身?”
赵珩轻轻摇了下头。
发丝蹭过姬循雅的脖颈,痒得惊人。
“将军。”赵珩唤他。
并无深意,他的声音里还带着疲倦与一点,说不出的满足,听起来异常黏糊,素来上扬的尾音此刻略略压低,很是慵懒。
毛茸茸的发间贴在姬循雅侧脸。
他余光瞥过。
又收回目光。
赵珩的语调懒洋洋的,刻意拖长了调子,“景宣。”
这么叫人实在太不成体统了。
姬循雅喉间愈发干哑,斥道:“不知羞耻。”
“是啊,”赵珩喟叹了声,“朕可不是圣人。”
他换了个位置,他仰面,下颌正抵住姬循雅的心口。
“景宣,你也做不得圣人。”
发烫的掌心下滑。
姬循雅按住了他的手臂。
赵珩望着他,笑道:“将军,朕方才如坠欲海,见无尽怨魂苦苦挣扎,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姬循雅冷冷地看着赵珩。
唯眼底一片血色。
却仿佛被眼前的帝王蛊惑,他手上力道骤然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