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奴欺主(50)
叶文惠应道:“儿臣知道。对了,母妃。”他凑到常氏面前对着她低声耳语,“东南那边又来信了。”
常氏一听“东南”就皱了眉,不悦地打断他:“莫说了!以后也莫跟那边的人来往。”一双杏眼严厉地盯着叶文惠,警告道,“东南那边可是反贼,你若错了心思,一个不慎便是万劫不复,知道吗?!”
大盛虽结束乱世,但南面还是有诸多问题。除了西南的流番洲还被游夏人霸占着,还盘踞着许多不愿降、或者与自己有血海深仇的自立王,这些人聚到大盛东南面,在叶政廷的威慑下互相报团取暖以求生存,但相互之间也争斗得厉害,其关系错综复杂,盘根错节。
大盛虽看着强大,但才结束战乱,国贫民弱,真正能打仗的兵力就剩薛家军。叶政廷好大喜功,要先收复失地,所以东南这帮流寇便无力去对付。其中有几个自立王兵力虽大部分被打掉,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总想颠覆大盛,重复荣光。
见常氏如此严厉,叶文惠讪笑了下,道:“母妃放心,儿臣不跟他们来往。”
常氏这才板着脸收回目光:“如此便好。”
春喜宫里,皇后袁氏散了发,遣退了宫人,独自坐在昏暗的灯下盯着灯花出神。太子叶伯崇担心她,跪在袁氏面前,哭得不能自抑:“母后,那些传言到底是不是真的?为何您从来不告诉儿臣?”
袁氏苦笑了下,眼泪不自觉滑落脸颊。皱皮的手擦了擦脸颊,抬头看向一边:“真的假的又如何?本宫没想到,方氏早已做了鬼,但还能被人搬出来搬弄是非,当真是阴魂不散呐!”
“母后!如果您是被污蔑的,儿臣这就去求父皇,求他来春喜宫看您!”叶伯崇“砰砰”磕头,声泪俱下,“您是为他才去做人质的,他不可以这么薄情寡义!”
“无用的。”袁氏伏在案上,哽咽道,“这么多年,他踏足这春喜宫的次数还不如去行宫的次数多。儿啊,本宫把一生都献给了你父皇,献给了大盛。没想到,却落得被如此下场!娘好恨呐!”
她不甘,但别无他法。袁氏五旬,早年虽亏了身体,但这些年的养尊处优,早就把亏空补回来了。她渴望被关心,渴望被爱抚,可没有人爱她苍老的身体。
若她是个寻常妇人,便要使气撒泼,闹个天翻地覆。可她是大盛皇后,高高在上,母仪天下,必须端庄。
叶伯崇哭得不断颤抖,直起身子朝袁氏跪行,愤恨不甘地道:“母后,他不心疼您,儿臣心疼您!您放心,儿臣定将幕后之人揪出来,将其碎尸万段为您出气!”
听到这番话,袁氏哭得更凄惨。二儿子虽文才武略样样出众,却因缺少陪伴,母子间总有些隔阂,亲热不起来;太子虽愚钝,但他从小孝顺,对自己处处保护,尤其在方氏做人质那些年……
想到母子二人相依为命的日子,袁氏再忍不住,起身一把抱住叶伯崇,母子二人跪地抱头痛哭。
屋外寒风暴雪笼罩在坞原上空,春喜宫寝殿内,袁氏母子挑灯密谈。
“母后,常氏这一招太狠毒,将谣言一散播,自己躲在瑶华宫做缩头乌龟,坐看母后的笑话。他们如此阴狠毒辣,我们也得反击才是。”叶伯崇眼睛还红着,咬牙切齿地道。
“本宫这两日想好了对策,只是需你找人去做。”袁氏起身擦了眼泪,“常氏贱人如此毁本宫,本宫便来个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
叶伯崇恍然大悟:“母后的意思,是说我们也编造她的谣言?”
袁氏叹了口气:“唉……你呀,何时能稍稍动一动脑子。这般拙劣的计谋一出,只要稍微有点头脑都知道是谁干的。”
“那母后您的意思是?”
袁氏微微一笑:“大盛民间盛行童谣,你小时候很喜欢唱。还记得本宫教你的韵律吗?找个靠谱的说书先生,将庆安国女子将颠覆大盛编成童谣,传唱下去。”
叶伯崇知道童谣的厉害之处。隋炀帝时,民间童谣传唱“杨花落李花开,桃李子有天下”的童谣,隋炀帝便将李浑一家灭口。
常氏造谣皇后的只事关名节,传言最多让叶政廷对袁氏厌弃再多几分,只要袁氏还是皇后,对她造不成实质性的伤害;但童谣就不一样了,叶政廷本就对常氏和庆安国联系密切耿耿于怀,若再有传言说庆安国女子要颠覆大盛,常氏母子将真的万劫不复。
叶伯崇笑灼颜开低头领命:“母后放心,儿臣定将此事办得令您满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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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相见囹圄中
正月初八,皇帝亲赐特使昭郡王上任,刑部侍郎赵欢跪地迎驾,京兆府尹郑怀先自请协助查案。
刑部大堂,叶长洲一身黑红郡王服,满头青丝高高束着,蟒纹发冠平添威严。他身体虽还未完全康复,但新官上任的风采完全掩盖那一丝病态。他面白如玉,身形修长,如那迎风翠竹般耀眼,高坐明堂上,虽面含微笑,却有几分不怒自威。
叶政廷拨了一百皇家御卫贴身跟随他,只听他一人指挥。这些皇家御卫皆是京中世家子弟,武功不一定是最好的,但胆识却是个顶个,也不怕事。
赵欢在堂下慢慢将案子的细节报给叶长洲。叶长洲看似在认真听,心里却在想别的事。他知晓那毒是何物以及下毒之人,现在就要看如何将线索引到凝香馆身上。
他要当着赵欢的面彻查凝香馆,在里面寻蛛丝马迹。
“王爷,薛凌云当真是胆大妄为,证据确凿的事还敢当着圣上的面狡辩,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郑怀先听完,咬牙切齿地道,“您可要当心这贼子。”
他竟然将煜王世子称为“贼子。”叶长洲皱眉,修长的手指在案上轻轻敲了下:“这样吧,将薛凌云带来,本王要问话。”他突然有了兴致,想看那一向无法无天的人如今做了阶下囚,会是怎样一个光景。
“诺。”赵欢拱手领命。
郑怀先却急忙道:“赵大人慢着。”拱手对叶长洲道,“殿下,下官自请去带薛凌云过来。”
叶长洲见他如此积极,自然知道他抱的什么心思,点头应允了。
郑怀先喜笑颜开带着衙役往天牢而去,坐在一旁的赵欢师爷忍不住了,摇头道:“唉……这郑大人,可真是会抢功劳!”
“住口,殿下面前,休得胡言乱语。”赵欢连忙呵斥他。
这些人竟然当着自己的面就开始互相捅刀子,看来刑部受这京兆尹府的气已经很久了,积怨已深。不过看这郑怀先什么事都要插一脚,难怪刑部上下怨气这么大。
不消片刻,衙役慌张来报:“启禀王爷,郑大人在天牢被人打了。”
“被谁打了?”叶长洲问道。
“被……被薛凌云打了。”衙役道。
此言一出,有人惊诧有人偷笑。郑怀先偷鸡不成蚀把米,本想亲自去收拾一下薛凌云,却低估了对方的混账程度。这人连皇子都敢揍,打一个京官对他来说还不是稀松平常。
赵欢先是一笑,随即强忍着笑,板着脸呵斥道:“这薛凌云胆子也太大了。来人,去将他带来。”
“诺!”衙役们又去了十个人。
片刻后,衙役灰溜溜来报:“启禀王爷、侍郎大人,薛凌云不肯来,说要问什么需得亲自去牢里问。”
赵欢脸“唰”一下白了,站起来怒道:“这薛凌云简直狂妄!”
叶长洲皱眉,薛凌云若不嚣张跋扈,他就不是薛凌云了。站起来看着气急败坏的赵欢道:“赵大人息怒,既然如此,我们便去会一会这位世子爷吧……”
“可是,天牢污秽,殿下贵足如何能临贱地?”赵欢听闻此言,立即冷静下来,惶恐不已。
“无妨,走吧。”叶长洲说完率先出门。赵欢见昭郡王都不骄矜,连忙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