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刁奴欺主(225)

作者:无韵诗 时间:2024-08-04 07:52 标签:强强 先婚后爱 强制爱

  在接到常慕远那封信的时候,叶政廷无数次动了杀死叶长洲的念头,可最终还是理智战胜了杀念。
  叶政廷要重新审视与叶长洲的关系。令老狼王心生忌惮的狼崽子,必须要妥善处置,否则一个不慎,狼王之位就要易主。
  “朕听太医回禀,你左耳永久失聪了。”叶政廷紧盯着他,目露杀气。月黑风高杀人夜,今夜反正是要杀儿子,杀一个还是杀两个,都在他一念之间。
  叶长洲并无半点生气或者委屈,淡然得似乎耳朵聋的是别人:“是。”
  叶政廷自己拿起小案上的火折子,点亮了眼前那盏琉璃灯,屋子里这才亮了起来。他冷眼看着叶长洲苍白的脸,声音冷硬:“你恨朕。”
  屋子里静得只听见灯火“噼啪”燃爆的声音,叶长洲跪在地上,右脸微微侧向叶政廷:“儿臣不敢。”
  叶政廷冷哼一声:“哼,撒谎!”
  叶长洲平静地扬起脸朝向他:“父皇当日要儿臣去庆安国游学,谁都知道此去性命难料,遑论回来。比起性命,一只耳朵算什么。”
  这话简直在戳叶政廷肺管子,他气得闷声咳嗽了一下,捂着胸口软了些语气:“朕那时没办法,迫不得已。”
  叶长洲心里冷笑,脸上去丝毫没有波澜:“儿臣说了,儿臣不敢恨父皇。”
  若是以往,他哪会加那个“敢”字,叶政廷听得又闷咳了两声,转移话题寒声道:“朕今日来,是想问你一句话。”
  “父皇请问。”叶长洲面无表情“看”着他。
  “陈凤仪在殿前说的那番话,明显是要保你。”叶政廷也看着叶长洲,眼中再无舐犊之情,透着男人与男人之间的凶狠与较量。
  “莫要再说你什么都不知道的话,你知道瞒不过朕。”叶政廷目光如炬。他可以因为叶长洲一句话就饶他性命,也可以因为一句话要了他的命。
  “你是不是进宫前就和她勾结,回宫的目的就是报复朕?”叶政廷盯着叶长洲,眼中渐露杀气。
  陈凤仪说得那么清楚,她是起过报复之心,但后来因为稚子怜爱,勾起了她内心深处的母性,她放弃报复之心,只是一心想要将叶长洲培养成才,完成她未竟之志。
  叶政廷忌讳的便是有人觊觎他的皇位,儿子也不行。
  叶长洲摇头:“昨日之前,儿臣都不知赵婆婆便是陈凤仪。”他抬头对着叶政廷,“父皇,若您出生便在帝王家,但因皇家子嗣繁多,生母地位低微,所以您是个无人问津的皇子。您的兄弟姐妹母家非富即贵,个个都比您受皇帝宠爱,随便哪个皇兄跺跺脚,都能要了您半条命,您会怎么办?”
  叶长洲说着,身子晃动了一下,蒙着白布的眼睛看向地面:“父皇,不知您是否还记得十五皇兄?您有多久没见过他了?您知道他连吃口热饭都要看下人脸色吗?”他苦笑了下,“主子势弱,刁奴欺主。在宫中,没有靠山,没有恩宠,还不懂藏拙的皇子,便是这个下场。”
  他收了笑,直愣愣地面对叶政廷:“父皇子嗣繁多,儿臣排区区十六,儿臣之前可是有足足十五位皇兄,儿臣敢问父皇,除了太子、珩亲王、嘉亲王、和郡王,十五皇兄和儿臣,其余那些皇兄如今安在?”


第188章 父子狠决裂
  众多皇儿夭折,这正是叶政廷心中最痛的事,没想到叶长洲竟此时提及,叶政廷一时语塞。黑暗中,只听他默默叹了口气,一言不发。
  叶长洲弓了下身子,颓然道:“父皇您说,儿臣想活下去,想要长大,有错吗?不藏锋弄拙,装傻充愣,儿臣活得下去吗?”
  叶政廷难受地闭上了眼睛。
  “赵婆婆足智多谋见识卓远,是儿臣身边唯一能教儿臣活命之人。”叶长洲在冷硬的地面上朝叶政廷跪行而去,“儿臣看到十五皇兄被他们关进冰窖变成了残废,看见九皇兄被人毒死七窍流血,看见三皇兄失足坠楼血溅当场……儿臣害怕,儿臣想活命,儿臣只有紧紧抓住赵婆婆这根救命稻草,因为只有她肯教儿臣如何在这吃人的皇宫里活下去。”
  他忍着膝盖针扎般的刺痛,跪到叶政廷面前,扬起脸看着他:“儿臣顶着霉运当头的名声,毫无尊严地活下来,可最终还是被扯进皇兄们争权夺利的战争中。”叶长洲蒙着白布的眼直面叶政廷,“父皇告诉儿臣,儿臣该怎么办?若是换做您,您又会怎么办?”
  叶政廷无言以对,心中窝火,冷着脸猛地站起来寒声道:“那你也不该和她勾结!”他盯着叶长洲的脸,“你老实说,你有没有起过谋逆之心?”
  叶长洲无奈笑了,叹气道:“儿臣便是拼尽一身本事,也只混个保命。谋逆?儿臣用什么谋?”他将那双苍白修长、却丝毫武功也不会的手举到眼前,苦笑对叶政廷道,“用这一双连剑都提不起来的手吗?”
  叶政廷的皇子们从小都有师父教授武功,唯有叶长洲回宫时已过了武功启蒙的年纪,叶政廷便懒得给他找师父,只让他跟着皇子们去国子监念书。如今成年皇子只有叶长洲丝毫武功都不会,这才导致他在屡次遇刺时都只能想尽千方百计逃命。
  叶政廷见他质问自己,认定叶长洲对他心生怨怼。为君为父,他怎能允许叶长洲对他心生不满?
  怒火瞬间掩盖了愧疚,叶政廷高高扬起手掌,对准叶长洲那张脸。但见他眼睛上那白布,叶政廷手抖了一下,却还是狠心“啪”一巴掌扇到叶长洲左脸,顿时将他脸打得歪向一旁。
  他这一巴掌,终是收了力道,只用了三分力。他气冲冲站起来指着叶长洲道:“你这逆子,字字句句都在埋怨朕忽视你、冷落你。朕告诉你,你的命是朕给的,朕要你生你便生,要你死你便死!”
  叶长洲捂着脸,被打得跌坐在地。好在这一耳光并不重,只是脸颊发麻发烫。听着叶政廷这般无情的话,叶长洲放下手冷笑了一声:“呵……那父皇来这里,便是想要儿臣的命吗?”
  看着他这反叛不服气的样子,叶政廷心头怒火更甚,恨不得立即将这逆子赐死。可是常慕远那封信中字字句句都浮现眼前:如果一天没有收到叶长洲报平安的信,常慕远将一天不封锁天机关隘,西潘铁骑或就将趁机南下。
  这逆子看似软弱无力,实际韧如蒲苇丝,已悄无声息绕在叶政廷脖颈间,只要稍稍发力就能扼住叶政廷的咽喉。
  叶政廷很想杀他,但不能杀他。
  暖阁只能听见灯花燃爆声,空气似乎凝固成了一块,压得人喘不过气来,静得让人恐惧。叶政廷心中起了几次杀机,但都被常慕远的威胁强行压了下去。
  他盯着叶长洲,眸中厉色一闪而过,又坐下来,声音恢复了平常:“朕暂时不会要你命。待今夜事了,你便走吧。”
  叶长洲缓缓撑着身子又跪直了,神态恭顺,仿佛方才冲叶政廷稍露獠牙的不是自己:“父皇是要将儿臣放逐吗?”
  叶政廷闭口不答。
  父子俩从相认到如今十年过去了,所说的话加起来还没有今夜多。叶长洲不是叶政廷最宠爱的孩儿,更不是叶政廷最看重的孩儿,甚至都谈不上喜欢不喜欢。若不是这半年发生这么多事,叶政廷甚至都想不起来自己的十六皇子早已成年。
  灯火下,叶政廷的正面隐在阴影里,苍老而刚愎的面容若隐若现。
  叶长洲见他不答,又恭敬地给叶政廷磕了个头,算是把这些年的养育之恩了却。抬起头,叶长洲神色肃穆,道:“若父皇要放逐儿臣,不如把儿臣放去南疆吧。儿臣知道南疆是父皇心头之患,儿臣已替父皇了却北疆之祸,再让儿臣替父皇镇守南疆,以报答父皇的生养之恩。”
  灯火摇曳,叶政廷不答。
  叶长洲继续道:“收流番失地,平东南反贼。有生之年,不竞此志,儿臣绝不见父皇。”
  这哪是叶政廷放逐他,分明在他心里,也将叶政廷放逐了。
  叶政廷微微直起身子,苍老的眼眸盯着叶长洲清瘦的脸颊,目露精光:“你有此心,朕就成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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