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奴欺主(304)
“可是母后,他们根本未曾将孤放在眼中!”叶伯崇也激动起来,捂着被袁氏打得发热的脸颊,委屈地辩解,“孤若是不展现威严,他们日后岂不是要骑到孤的头上?到那时,谁还会承认我这个太子的地位?”
“唉……”袁氏深深叹息,心力交瘁地走到龙椅前,缓缓坐下,她闭上双眼,努力平息心中的怒火,“伯崇,本宫曾多次教你,为君者,威信并非来自权力的压迫,而是来自德行的感召,来自智慧的驾驭。真正的威信是让人心悦诚服,而非心生畏惧。你应当以德治国,以理服人,而不是用权力去镇压,否则只会适得其反,让下面的人更加不满。”
叶伯崇听后,眼中闪过一丝不服,却不得不强压下去,低声说:“母后所言极是。”他抬头望向袁氏,眼中的担忧与惶恐难以掩饰,“母后,儿臣心中确实忐忑。如今虽已掌控京城,但仍有众多忠于父皇的文臣武将心存疑虑,更有那些忠诚于二弟的旧部……母后,既然他们对不服儿臣,为何不借此机会彻底清除隐患,以绝后患?”
袁氏疲惫地靠在龙椅上,用手支着额头,叹息道:“你是说,要将他们一网打尽吗?”
叶伯崇低下头,声音愈发低沉:“儿臣……儿臣只是为大局考虑。”
“住口!”袁氏终于忍不住怒喝出声,她直起身子,手指着叶伯崇,“你怎么还是如此执迷不悟?本宫究竟要教你多少次你才能明白?我真是后悔当初一力扶持你,你能不能有点出息?若是你有你二弟半分聪慧,我又何必如此费心费力?”
袁氏心力交瘁,既要面对孙振武等大臣的逼迫,又要应对曹氏母子的威胁,如今再加上儿子这般愚钝狠毒,毫无储君风范,她终于崩溃了,泪水夺眶而出,指着叶伯崇声泪俱下:“我真是后悔!当初因对你心存愧疚,一心助你登上皇位,以偿还你的亏欠。为此,我甚至狠心对你二弟下手,可你又是如何报答我的?你如此短视,心胸狭隘,便是那路边的顽石也比你多几分灵性!你真是让我失望透顶!”
“母后!”叶伯崇被袁氏吓得跪在地上,也哭着朝袁氏跪行而去,望着她哭得声泪俱下,“母后!您不要儿臣了吗?儿臣愚钝,离不开母后!”
他可怜巴巴地拉着袁氏的衣袖,明明四十多岁的大男人,此刻却像是怕被抛弃的孩子般哭得可怜:“母后,儿臣会慢慢成长的,您别对儿臣失望!”
“母后,儿臣知错了,您怎么说儿臣就怎么做,不再忤逆您了,母后!”
“母后!”……
叶伯崇声泪俱下,哭得袁氏又心生不忍,转头泪眼朦胧看着这个让自己又爱又气的儿子,袁氏叹息一声,伸手握住叶伯崇的手,道:“起来吧,母后不会不要你的。”
见叶伯崇这才缓缓起身,站在自己身边以袖抹泪,袁氏心头又是一阵无奈:她已经和叶伯崇走到这今天这一步了,断无回头之路。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铁了心一条路走到黑,哪怕尽头是万丈深渊,也只有认了。
“唉……”袁氏捂着头痛苦地叹了口气,“你父皇那边,没出岔子吧?”
叶伯崇抽了下鼻子,低声道:“孤把父皇身边原来的人都换成了母后指定之人,他们都懂。”
“那药一日也不可断。”袁氏寒声道,“命陈太医抓紧时间炼药,切不可让你父皇醒过来!”
“儿臣明白。”叶伯崇低头道。原来这母子二人为了控制坞原,竟然给叶政廷喂药,让他昏睡不醒!
正说话间,外面宫人大声禀报:“启禀太子殿下,北疆羽报!”
“快呈上来!”叶伯崇何袁氏脸色大变,二人立即紧张起来。庆安国军队在边关集结已有两日,袁氏和叶伯崇正担心常慕远趁火打劫,趁大盛虚弱之际来向自己母子二人提什么过分的要求。
宫人低眉垂首快步将羽报双手呈上,袁氏神情紧张打开一看,紧皱的眉头再也没松开过。
“母后,怎么了?”叶伯崇连忙问道。
袁氏将信递给叶伯崇,担忧地道:“常慕远在信中说,听闻你父皇病重,叶文月忧心不已,想回坞原探望。”
叶伯崇快速看完那信,疑惑地问道:“叶文月远在庆安国,如何得知父皇病重的消息?”
“哼!”袁氏满眼怨毒地盯着殿外簌簌落下的大雪,寒声道,“定是曹氏那贱人通风报信!”
“叶文月是大盛的公主,她要回来看望父皇也是名正言顺,我们如何拒绝?母后,我们该怎么办?他在十六大军逼近坞原之际突然率军要来探望,岂不是狼子野心?”叶伯崇连忙问道,“要不,我们派人去边关接她,不许常慕远带兵跟着来?”
狠毒之色在袁氏眼中一闪而过,她背手道:“不妥。常慕远在信中说了,他不放心叶文月,更担忧你父皇,所以要跟着来。”她冷厉地盯了叶伯崇一眼,“他乃一国之君,又是陛下之婿,难道你还能不让他来看望?”
“要不,限制他所携带的人马,让他只许带亲卫随从,到了大盛境内由我们的人护送,这样行吗?”叶伯崇问道。
“也只有如此了。”袁氏头疼这内忧外患之境,疲惫地摆摆手,“先这样回他,看他能否接受吧……”
叶伯崇立即提笔写信,并命人加急送往边关。
“母后,儿臣今日给十六弟发了三道诏令,我们的人来报,说他在松林驿驻扎了,看样子是要驻扎几天。”叶伯崇写完信,走到袁氏身边轻轻给她捏肩,“您说十六弟是不是在等常慕远的消息?”
袁氏眼皮都没睁,冷笑一声道:“这不是显而易见么?十六和常慕远沆瀣一气,趁着陛下病重,回来逼宫呢。”
“母后,怎么办?”叶伯崇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如今十六盘踞在南疆跟自立王一样,根本不听孤的诏令。他这次擅自带兵马进京,又勾结常慕远,南北夹击的话,孤这点京营人马哪够?”
“你急什么?”袁氏白了他一眼,脸上浮现冷笑,“他总不能冒天下之大不韪直接造反吧?只要他还受朝廷、还受你父皇之命,本宫就有办法拿捏他。”
袁氏一脸狠毒对叶伯崇道:“他不是号称进京复命吗?他那几万人马总不能全部带进宫里来吧?只要他只身进宫,就好办了。”
叶伯崇一惊,低声问道:“待他踏进宫,就斧钺加身拿下他?”
袁氏点头:“他从南疆来,自然是从南边顺天门进宫,到时候就在那里埋伏人马,将他一举擒获。你再去给他下一道诏令,允许他回京,别忘了提醒他,要对你心怀感恩。同时对那些重臣的监视,再严一些,尤其是煜王府,一定确保他进京那日万无一失!”
第250章 辅国天下计
深夜,坞原城已是白茫茫一片,大雪覆盖了整个天地,城中各处都黑灯瞎火,唯独少数三两富贵人家还点着幽微灯火。
大雪漱漱落下,路上早已无行人,只有打更的老者披着蓑衣,踏过白茫茫的街道,“邦邦邦”竹梆子和他苍老的声音传得老远:“子时三更,平安无事。”
他冒着风雪严寒低头走过,身后的黑暗的巷子里突然一个黑衣人闪身而过,从西面朝东疾驰而去。
那人行动敏捷,但在飞跃高墙时却身形微顿,牵扯到身上的伤又是一阵剧痛,正是叶仲卿。他只做微微停顿便疾驰而去,如幽魅般飞檐走壁,目标是城中心那座巍峨的宫殿。
眼看他离宫墙越来越近,突然一个黑衣人闪身而出挡住了他的去路。这一路用轻功疾驰飞奔,叶仲卿的箭伤已有裂开的迹象,他蒙着脸只露出一双神光内敛的眼睛,盯着眼前人,手已暗中握住腰间的刀:“你是谁?为何挡我去路?”
叶仲卿应了叶长洲,悄悄摸进坞原帮他联络人手。有了上次的教训,一路上他都万分谨慎,十分注意身后是否有尾巴。谁知他从西山营出来,刚踏进坞原城,就被此人拦住了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