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奴欺主(26)
暗巷深处,乔沛之在后脑取下两根针,双手在脸上一抹,竟然换成另一副面孔:一个中年女子的样貌。她脱下靴子,人凭空矮了一大截。
在她身边的还有岑丹在太仆寺看到的西山营的两个百夫长,竟然也如她一般是易容。此刻三人都恢复了本来面貌,都是女子。
“杨舵主。”那两个女子对着“乔沛之”抱拳,“此行顺利。”
“好。”杨舵主将易容之物收好,对那两个女子道,“你们先撤,注意不要留下尾巴,我去回禀教主。”
午时,岑丹听完跟踪“乔沛之”的手下的禀报,转身进了薛凌云书房,冲他抱拳:“世子,人都回来了。”
“说。”薛凌云还在把玩叶长洲那里偷来的折扇,一双眼睛盯着那“图南”的小字落款若有所思。
“去西山营打探的人回禀,那伍长宏确实藏在营地里,但他手下皆统一口径说他半月前就回家丁忧了。”岑丹道,“还有流水山庄庄主乔沛之,也到七殿下府中去了。”
薛凌云摇头一笑:“珩亲王啊珩亲王,你还真是有贵人相助。”
自己刚锁定西山营的人,立即就有人在岑丹面前上演这么一出戏,薛凌云很难相信不是有人刻意为之。
“世子,我不明白。”岑丹疑惑。
“你不需要明白。”薛凌云冲他一笑,收了折扇,“没想到你家世子如此英明,竟也有人胆敢打我主意,要拿我当枪使。”
“什……什么当枪使?”岑丹更疑惑了,挠了挠头。
薛凌云用折扇敲了一下他的头:“你这木鱼脑袋要是都想得明白,那做局的人可是太蠢了。”话虽如此,但薛凌云心中竟半分被人利用的不悦也没有。拿着那柄折扇,细细抚摸上面的字迹,薛凌云竟有些开心。见岑丹皱眉满脸不悦,薛凌云偏不告诉他,神秘一笑:“是时候去看看我那太子表兄了。”
既然那人要让自己将此事算到老五老七头上,太子那边就不宜再结仇怨,是时候“同仇敌忾”了。
薛凌云心里高兴:一是惊喜自己看穿了那人的伪装,二是高兴那人有如此智计——让太子和老五老七掐起来,坐山观虎斗,岂不美哉。薛凌云乐意做这枚棋子。
岑丹一直为他和太子闹翻的事忧心,生怕薛凌云得罪太子和皇后讨不了好,此刻见薛凌云有与太子和好的意愿,当即满心欢喜:“好嘞~我这就去安排!”
看着岑丹欢快离去的背影,薛凌云展开折扇,盯着那“图南”的小字和上题诗句,眼中的笑意渐散:“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当真是万古孤寂呀……小长洲,小图南,你当真决定好要走那条步月登云的路了么?这一去,可就无法回头了。”
薛凌云何等聪慧,昨晚叶长洲困顿成那样还莫名其妙提及珩亲王对他的好,再加上偷来的这折扇上所题内容,他雄图之心已昭然若揭。
他的心意薛凌云已知晓,只是薛凌云还不知道,叶长洲这久居深宫无权无势的皇子,何时竟有了心腹?
回头想想与他有接触以来叶长洲的所作所为,那人万般屈辱都能忍受,两次舍身保命,故意坠湖与自伤,这般狠厉与隐忍,想起来都令薛凌云后背发凉。此刻,他终于知道自己过往看走了眼,那人并不是什么娇弱的小白花,而是一只蛰伏的猛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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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偷天换日计
第二日,岑丹来求见叶伯崇,归还叶伯崇赏赐薛凌云的焦尾琴。焦尾琴价值连城,当初叶伯崇得来便转赠薛凌云,说薛凌云精通音律,如此珍贵之物需得懂它之人珍藏,实则是给薛凌云施恩。
薛凌云派岑丹来还琴,其意不言而喻。叶伯崇冷着脸接了琴,寒声道:“景纯这是什么意思?要与孤割袍断义么?”
岑丹神情恹恹,红着眼尾连忙解释:“不是的太子殿下……”随即低垂着头,似满腹委屈。
叶伯崇见他神情有异,追问道:“怎么了?出了何事?不许瞒着孤。”
岑丹这才抬头,委屈巴巴地道:“殿下,世子本来不让小的说……但小的心里实在替世子憋屈……”随即,他将薛凌云教他的话一字不落地说给叶伯崇听。
叶伯崇听完勃然大怒,“砰”捶案咬牙道:“哪个贼子如此丧心病狂,竟敢伤煜王世子?”
岑丹低头擦着眼窝:“小的也不知,那些贼子打了世子,临走还留下一句‘奴就是奴,即便被赐予跟主子一桌吃饭的机会,那也是奴’。世子伤得不轻,好多天没下来床。”
叶伯崇心头恼怒,暗自盘算:那贼人说的话,倒像是在说薛凌云是奴,他是主。薛凌云可是煜王世子,身份这般尊贵,对方敢称他为奴,除非是皇家之人。皇子之中,除了自己和老二,老五老七乃庶出皇子,在薛凌云面前也不敢称他为奴吧?
老二早就去流番洲了,近日与薛凌云有过不快的只有自己。
想到这里,叶伯崇忽然如醍醐灌顶:好啊!原来那贼子竟是在诬陷自己!离间自己与薛凌云,难怪薛凌云要归还焦尾琴。
叶伯崇急于知道刺客的细节,连忙问道:“那些贼子有何特征?”
岑丹低头道:“据世子爷说,那贼首武功高强,年约四旬,是个内家高手,口音乃篷山口音。”他稍改年纪和口音,便将嫌疑推到乔沛之头上。
叶伯崇太清楚篷山是谁的地盘,那里盘踞着流水山庄。山庄庄主乔沛正是之年约四旬,内家高手。
他眼中冒出怒火,“砰”又捶案,转头对岑丹道:“琴孤暂且留下,你让景纯来太子府一趟,孤自有话跟他说。”
“诺。”
岑丹走后,叶伯崇气得在书房乱砸一通:这手段似曾相识,不就是自己与老二因太子服一事闹起来,老七指使叶长洲送《上李邕》的事一模一样吗?
背地里煽风点火使阴招,离间计,栽赃嫁祸。叶伯崇越想越气,原以为老二珩亲王是他将来登极最大的威胁,没想到老五老七不过是庶出之子,竟然也敢如此犯上!
叶仲卿是功勋在身的珩亲王,母后不让动,老五老七算什么东西,也敢主动相欺!叶伯崇一腔愤恨总算找到了发泄口,誓与老五老七不共戴天!
翌日凌晨,已禁足快俩月的太子叶伯崇消瘦憔悴不少,眉头紧锁背着手在书房内踱步,浑身上下透着焦躁不安,一面担心薛凌云不肯来见自己,一面担心怎么与他和好。
“启禀殿下,煜王世子求见。”下人进来通传。
叶伯崇双眼一亮,所有的纠结隐藏于胸,连忙道:“快请。”
自上次与薛凌云不欢而散后,叶伯崇心情就一直跟坞原的天一样,阴郁透顶。他固然生气薛凌云瞒着自己,但更生气薛凌云对自己的态度。薛凌云瞒他的事无关大碍,叶伯崇无非想要薛凌云认错的态度,谁知薛凌云一听叶伯崇问责,干脆放刁撒泼一顿闹,气得叶伯崇一时冲动之下与他绝交。
可随着时日渐长,叶伯崇心头的气渐渐消了:那事不是什么大事;二来薛凌云本是受不得委屈的狗脾气,自己那般质问他,他自然难以接受;最重要的,是薛凌云背后的薛其钢父女,叶伯崇不能失去薛家的支持。
叶伯崇三下两下将案上乱七八糟的东西抓起塞到抽屉里,努力摆了个友好的姿态,等着薛凌云进来。
薛凌云蔫头耷脑踏进书房,没敢正眼看太子,面有愧色冲他跪下行礼:“薛凌云拜见太子殿下。”
叶伯崇满脸堆笑,快步上前一把搀着他胳膊,亲热地道:“快起来。景纯你好久没来了,孤甚是想念,来,陪我坐坐。”
薛凌云这才站起,怯怯地看着他:“我那日犯浑,殿下不生我气了么?”
“嗐,兄弟之间吵吵闹闹不是很正常么?孤可不是小心眼。”叶伯崇拉着他书案那边去,同坐小榻。薛凌云来了,叶伯崇近日来满心的烦躁也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