鸠与鹊(64)

　　“好。”钟亦白说，“那我先走了。”
　　“好，明天见。”
　　周随低下头，又开始整理压根不乱的桌面，一堆东西从左边搬到右边，又从右边搬到左边。
　　等他知道这不过是瞎折腾，压根无法整理掉他心中的烦闷时，天色已黑，窗外高楼大厦的外墙灯流光溢彩，很是吸引人。
　　“算了，出去走走吧。”周随自言自语着往外走去，出了办公室，他扭头看向助理工位，正想把人叫起来，便忽地看见钟亦白坐在助理的工位上，正安静地看着书。
　　仿佛是周随的视线太过灼热，钟亦白似有所觉地抬起头，朝他笑了笑。
　　“你怎么会在这里？”周随朝钟亦白走了过去。
　　钟亦白合上书，站起身说：“正好听到高哥说想看电影。”
　　周随的助理姓高，比钟亦白早入职公司。
　　“我便借花献佛，以您的名义把电影票转赠给他了。”钟亦白站姿轻松自在，与周随这位集团继承人说话丝毫也不怯，“我晚上也没什么事，就帮他值值班。”
　　周随助理的工作，就是陪太子读书，除了要记住很多细碎的忌讳，就没别的技术工作了。而正巧那些忌讳，钟亦白都烂熟于心，没人会觉得他无法胜任这份临时工作。
　　而钟亦白提出来时，小高以为是周随授意的，便也没和周随说，安心离开了。
　　“哦。”周随说，“给小高也挺好。我这边没什么事了，你也回去吧。”
　　钟亦白帮周随电话备车，两人一起坐电梯下楼，两个人闲聊着。
　　“这会儿小高应该在看电影了吧。”
　　“是啊，这时候电影应该开始了。”
　　到一楼后，钟亦白问周随要去哪里，周随一时茫然，只知道好不容易有外出机会，他不想放过。
　　站在公司门口，他从左边看到右边，高楼大厦林立，唯有右侧的江边有几分安静。
　　“我想去那边走走。”周随指着江边说。
　　钟亦白婉转地说：“晚上的江风挺冷的。”
　　但周随没有听进耳朵里，钟亦白话音都还没落，他便朝江边举步走去。钟亦白快步跟上，脱下自己身上的茶色风衣，披在周随身上。
　　周随愣了愣，站住了回头看钟亦白。
　　钟亦白苦口婆心地劝他保暖，周随想着是钟亦白的好意，就没脱下来。
　　钟亦白半走在前头，给周随挡着风口，半个小时后，他说：“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
　　虽然周随穿上了风衣，但被风一吹，他的唇色瞧着比沿岸的栏杆还白。
　　“不回，”周随双手插兜，一边走一边看沿途无精打采的花花草草，嘀咕道，“回去很无聊。”
　　忽然，周随看看手里的表，又回去看看来时的路，突然有了主意：“你说我们能走路回家吗？”
　　正常人都要花几个小时，更何况羸弱的周随。
　　钟亦白再次婉转地说：“应该有点难度。”
　　周随笑了笑，露出整洁的牙齿，说：“我喜欢挑战难度。”
　　说罢，周随继续往前走去。
　　钟亦白哪里敢让周随真走回家，他赶紧跟上去，说：“既然你觉得回家无聊，不如我们就去看电影吧，电影院都准备好了，清场工作也已经搞定，这会儿过去还能赶上下一场……”
　　周随反问：“那和在家看电视有什么区别？”
　　“音效是不同的……而且比看电视多个气氛，你看电视剧里，情侣都喜欢去看电影。”
　　“那有上司带下属去看电影的吗？”
　　钟亦白眼底闪过失落：“……那倒没有……”
　　周随继续往前。
　　也不知道为什么，钟亦白没怎么开口了。
　　没人吵，周随的思绪一不小心便会跑到939身上。
　　到底，到底为什么，每次939都没有和他……
　　是939不懂吗？
　　可他就没见过哪个人需要去学校学怎么做爱。
　　所以是939不愿意吗？939不喜欢他吗？
　　周随闷闷不乐地踢了颗路上的小石子，打了声喷嚏，瞬间复活了钟亦白。
　　钟亦白这回不婉转了：“为了您的身体着想，我们得立刻回去了。”
　　说罢，钟亦白帮周随拢了拢身上的茶色风衣，钟亦白的风衣穿在周随身上长了些许。
　　周随这回也不胡思乱想了，暗自下定决心，现在直接去问他本人吧！


第76章
　　说干就干，上了车后，周随吩咐司机直接开到王家。
　　周五晚上，人特别多，路上熙熙攘攘，车堵得十分厉害。
　　平日半小时能到的王家，现在一个小时过去了，还望不见王家所在区的路标。周随心里着急，不断低头看表，抬头时瞥见电影院就在路旁，不由嘟囔道：“这会儿小高都该看完电影了。”
　　司机也低头看时间，犹豫着问：“先生，我们还去王家吗？”
　　“怎么不去？”
　　“您十点就该睡觉了。”这是医生给周随定的休息时间，周家上下一贯严格执行。
　　周随闻言，身体前倾歪头去看前面的车流，修长素白的手摁着前座，摁得海绵垫凹陷。
　　他自己知道自己的事，在公司的时候其实就开始莫名不舒服了，最迟明天也要发作一番，那时又是在家坐牢，要跟939讲清楚就更困难了。
　　一旁的钟亦白见周随急成这样，问：“您是去王家拿东西吗？不如让王家的人送过来，这样也不耽误时间。”
　　周随听了，眼底浮现沉思。
　　虽然钟亦白猜错了，但他的方法很好，可以化用。
　　周随一边夸钟亦白，一边拿起手机，给939打了个电话。
　　好一会儿，电话才被接通，周随没有寒暄，直接问：“你在哪里？”
　　电话那头是比较吵杂的背景音，那背景音听着很耳熟，939说了一个广场的名字。
　　周随念叨着广场的名字，竭力想回忆这广场在哪里，一旁的钟亦白说：“就在这附近。”
　　周随惊了下，顺着钟亦白指的方向往窗外看去，看到一个很大的人民广场，距离电影院不远。
　　没想到他和939离得这么近，周随喜上眉梢，说：“我也在这附近，你在那儿等着，我现在去找你。”
　　匆匆挂断电话，周随在车流中下了车，司机在其身后哎哎叫：“先生，那里人多——”
　　钟亦白也担心，跟着下了车。
　　广场上方烟花盛放，一声声“嘭”凌驾于喧嚣声之上，路上每个人都洋溢着笑容，享受假日的欢喜。
　　周随亦被感染，认为自己在奔赴幸福的红地毯上不断前进。
　　怎么可以怀疑939呢，他能真切感受到来自939的爱意啊。
　　这期间一切的不确定，不过是因为他们还没有点明过彼此的关系。
　　周随不自觉跑起来，其实距离并不远，但踏上广场台阶时，还是气喘吁吁，胸口疼得好半天直不起腰来。钟亦白紧张地蹲下来，他还得抽出一只手挥挥，说明自己没大事。
　　路边有个胖胖商贩叫卖鲜花。
　　有人说他的花垂头，不新鲜。
　　商贩很委屈：“很新鲜的，今天下午刚摘的，虽然有点垂头但还是很美的，你看看，再不济我给你打个折……”
　　“不了不了，我要送未来女朋友的，要好的。”
　　周随忍着痛瞥了那花桶里的花一眼，确实都没什么活力。
　　能勉强站起身后，周随捂着胸口，跟着人群走，举目四望，暂时没看到939的身影，反而莫名其妙跟着前面的情侣买了一只风筝。
　　给完钱，他犹犹豫豫看着怀里的风筝，这个风筝不好看，是很土很常见的鸳鸯，他是魔怔了，才会一听到这鸟代表爱情就付了款。
　　老板说：“先生，你要拿稳它的线，别让你的爱情飞了。”
　　周随立刻紧张地攥紧了。
　　走走停停，周随终于瞥见一个高大身影，穿着灰色高级西装，坐在满是酒瓶的花坛旁，手里拎着一个啤酒，长手长脚的，在人群中格外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