鸠与鹊(21)

　　他要好好保护这个手环，直到找到爸爸。
　　可空间就那么大，他根本没什么挪动的空间，小男孩用另一只手护着银色手环。
　　这一边，临时休息室外，水龙头的水哗啦啦地流过周随呆滞不动的手。
　　939伸手，帮周随关了水，若无其事地说：“行了洗好了，我们走吧。”
　　周随还有点呆，939便牵住他的手往繁华地带走去，周随迟疑地回头，看向远处的独立厕所，“等等……你说，我刚才听到的小孩哭声会不会是……”
　　939拽着周随往前走：“不要想了，也许真是鬼。”
　　“万一是那个小克隆人呢？”
　　那也是那个克隆人的命，他不想多管闲事导致重生。939冷漠地说：“那也跟我们没关系。克隆院的人要来了，我们得提前回酒店。”
　　“那是一条小生命。”周随停下脚步，不安地望着那个厕所。“健康的生命。”
　　“那么多克隆人你管得过来吗？”939拧眉，“快跟我走。”
　　“我们去看看吧。”
　　“要去你自己去。”939放开周随的手，“你可想好了，再不回去，我们也有可能曝光的，你还想保住你妈的位置吗？”
　　周随纠结地咬着唇，反手捏着背包某处，直到摸到一个圆圆硬硬的物体，他才安心一点。
　　“你先回去吧，我过去看看。”
　　周随转身往独立厕所的方向走去，越走越快。
　　“喂，”939试图叫住周随，“那里很恐怖。”
　　周随没有停下脚步。
　　939深呼吸一口，快步走近周随，在草丛里拽住周随的手，说：“你别自不量力了，快跟我走。”
　　“所以你在摩天轮上劝我的话是敷衍我的？”
　　939微怔，低下头便看到了周随受伤的眼神。
　　“但我当真了，我真想知道，我这样的人，有没有能力保护一些东西。”周随垂头挣开939的手，朝独立厕所跑去。“你别管我了，先回酒店吧。”
　　939独自留在原地，仰头看着昏沉沉的天空，唇间呼出一口气。
　　“我就等你十秒，十秒后你不回来，我就自己走了。”
　　“十、九、八、七、六、五——”
　　“啊！”厕所的方向传来周随的一声惨叫。
　　冷漠数数的男人骤然变了神色，修长的腿动了起来，衣角翻飞。


第23章
　　939跑到厕所时，周随跌坐在大开的洗手台柜前，怀里栽着个脏兮兮的卷毛男孩。939视线上移，见周随脸上有块淤青，顿时皱眉问道：“怎么伤到的？”
　　周随刚来时，一开柜门，这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害怕被抓，朝他扔了书包，书包砸到他的脸。他还没来得及告诉男孩自己是好人，男孩就晕倒了。
　　这些过程，周随没有告诉939，一边努力尝试解开小卷毛手腕处的银色手环，一边疏离地说：“我会跟陈世奚说，这个伤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不会让你担责的。”
　　939抿紧了唇。
　　这个银色手环看似普通，实则很难解开，周随怎么都不得其法，正着急着，就听见广播声——
　　“亲爱的顾客朋友们，游乐场突发紧急事故，需临时关闭，请大家有序离场……”
　　一定是克隆院的人要进场了！
　　周随急得眼眶都红了，开始用蛮力，手指很快发红破皮，周随疼得嘶了一声。余光忽然瞥见939甩了他自己一巴掌，周随惊愕地抬头，939已沉着脸蹲下身来研究银色手环。
　　“松手，我来试试。”939语气很凶。
　　周随不由自主放开手，看了939微红的侧脸一眼，又别开了眼。
　　939两个手快速来回尝试解开银色手环，问系统：“这玩意怎么脱？”
　　系统又一次装死。
　　939冷冷道：“如果你希望以后我都不回应你的话，请继续保持现在的风格。”
　　系统无奈，吞吞吐吐地说：“以前，您都是自己解开的。”
　　话音未落，只听见轻轻地“咔”了一声，银色手环便露出一个缺口，939破解了银色手环。
　　周随为之一振，抱着卷毛男孩站起身。
　　939快步走出厕所，将银色手环抛弃在路过的垃圾车里。
　　系统拍着马屁：“周先生，您看，不用我说，您自己就解决了。”
　　939没回应系统，跟上了周随的步伐。
　　因临时退场，顾客们很不满，游乐场的管理人员正焦头烂额之际，配合离场的周随三人很顺利地离开了游乐场，回到了酒店套房。
　　一个抱着孩子进自己的房间，一个进浴室洗手。
　　浴室洁净无暇的玻璃映出男人紧绷的面容，男人洗过手，双手撑着洗手台沉吟片刻，又懊悔地闭眼甩自己一巴掌，脸颊上沾染的水滴缓缓流入修长的脖颈。
　　“要不要叫医生来呢……”外头传来周随纠结的自言自语。
　　卷毛男孩身上湿哒哒的衣服已经被周随脱掉了，周随拿了自己的白色T恤给他当被子盖着，把他藕节似的手臂藏在T恤里面。
　　之后，摘了头套的周随拿着手机在床边徘徊。不打吧，怕耽误了小男孩，打吧，又怕暴露了……
　　须臾，周随听到一阵咕噜咕噜的响声，他顺着声源处看去，目光落在了床上的小男孩身上。
　　939过来时，正好看见周随憋笑的表情。
　　周随越过939，到客厅拿了两根香蕉，折回来坐在男孩身旁，一边剥开一边说：“哎呀我这里有两根没人吃的香蕉……是扔掉呢，还是给卷毛吃掉好呢……”
　　男孩眼睫颤颤。
　　939倚着门，看周随拿香蕉凑近男孩的鼻子，耐心地说：“我不是坏人喔，你快点起来吃东西……吃饱了才能跟坏人对抗不是吗小卷毛？”
　　男孩犹犹豫豫地睁开眼睛，黑曜石般的眼睛看得周随心都快融化了，周随把手里的香蕉递过去。
　　男孩坐起身，双手手臂夹着香蕉，埋头苦吃。
　　这个吃法真是奇怪，是饿坏了吧。
　　周随说：“宝贝，我帮你拿着香蕉吧。”
　　说罢，周随拿着半截香蕉，喂男孩吃，男孩的右手摸索着握住另一根香蕉，五指微微颤抖。
　　还在怕呀。
　　周随怜惜地摸摸男孩的卷发，温声说：“别怕，外面还有呢。”
　　透过窗帘投来的柔和阳光给周随与男孩身上镀了层边，犹如一幅美画，939垂下眸，手心无声往门边的斗柜一搭，转身离去。
　　斗柜上突然出现的圆形化瘀药膏在阳光下微微泛着光。
　　男孩吃了两根香蕉后，周随又给他喝了一瓶自己的营养液，期间哄着和他说了很多话，获得了他的信任。
　　男孩吃饱喝足，肉乎乎的小脸蛋终于恢复了点儿精气神，他疑惑地问周随：“你是姐姐还是哥哥？”
　　周随低头看了看自己脏脏的裙子，说：“我是哥哥，但喜欢假扮姐姐。”
　　男孩也不纠结，立刻说：“哥哥，你帮我找爸爸，我爸爸会给你很多很多钱的。”
　　“你不是克隆人吗？哪来的爸爸？”
　　“我才不是克隆人。”男孩小下巴一抬，说，“我叫宣宣，是红苹果幼儿园的小班班长，举办过两场画展了。”
　　宣宣的倨傲稚嫩得可爱，困惑中的周随也忍不住捏捏他的小脸：“好吧，那你爸爸是谁？你知道他的电话号码吗？”
　　“我爸爸电话号码是1——”宣宣说了一个数字后便卡住了，他脸皱成一团，沮丧地低下头来，“我忘记了——啊？我的环环不见了！”
　　话到最后，宣宣声音着急起来。
　　一个连爸爸电话号码都记不清的小男孩哪里会知道手环是跟踪器，周随也不多作解释：“不见了就算了，你身上脏兮兮的，我给你洗个澡吧。”
　　周随起身走向浴室。
　　宣宣垂下小脑袋，抖着手握住左手手腕。环环不见了，爸爸会生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