鸠与鹊(33)

　　此时，节目里的沈培瑞坐姿自然，面带微笑地坐在一旁，听主持人说：“沈先生自己的事业也发展得不错，最近一直在与周氏集团接洽，相信很快，他就会有很多作品和大家见面。”
　　周随扭头问939：“什么接洽？周氏不会是要投资他吧？”
　　“嗯。”939拿着遥控器换了个台，语气淡淡地说，“现在已经在谈细节，下个星期差不多就可以签约了。”
　　A市，沈家。
　　沈培瑞看完自己的节目专访，满意地关闭电视，仰坐在沙发上，看着自己的房子。
　　前些日子办抵押时，银行给出的价格比他意想的要低。本来沈培瑞还有些不高兴，现在正值志得意满之时，又觉得这零几年的装修风格，确实有些落伍。
　　反正也只是暂时抵押，价格低点就低点吧，又不是真的要卖出去。
　　等周氏的款拨过来，他还清克隆院和银行的钱，几天就能拥有一个新的孩子……说不定还有钱换新房……
　　沈培瑞想着想着，自己笑了起来。
　　小区楼下传来孩童们的欢声笑语，有人在喊：“宣宣！宣宣！下来玩！”
　　沈培瑞起身走到阳台，对着楼下的孩子喊道：“宣宣去参加夏令营了，过段时间再回来！”
　　小孩们听了，遗憾地“啊”了一声，骑着平衡车相继跑了。


第36章
　　在采访节目播出后，以前一直申请不到的展厅竟然意外通过了沈培瑞的申请。沈培瑞觉着机不可失，拿了宣宣历年的画作出来展示。
　　一个四岁孩子办画展，引起了不小的关注，周围的人对沈培瑞更是多有推崇。就连多年来对沈培瑞不冷不热的父亲，也在收到请帖后，表示会过来看看孩子的画。
　　画展当天，人头攒动，沈培瑞穿着自己最体面的西装，陪在自己父亲身旁看画。
　　“爸爸你看，这是宣宣前些天画的房子。”沈培瑞跟在父亲身后，笑着介绍他最看好的一幅画。“小小年纪，笔触已经非常成熟，线条直得我都不敢想象。”
　　说罢，沈培瑞满怀期待地看着父亲。
　　父亲不仅是美术学院的教授，更是有名的画家，如果他对宣宣多几句称赞，新宣宣将来的成名之路将会更加顺畅。
　　沈培瑞的父亲戴上眼镜，看了看画，便抿了唇。
　　“怎么样，不错吧？”沈培瑞追着问。
　　“小小年纪，就没了童趣。”沈父摇摇头，“这样的画有什么意义？”
　　沈培瑞僵了嘴角。
　　这已经是沈培瑞眼里最好的画了，上一个宣宣还有许多随性画的画，歪歪扭扭，他看着就不喜欢，这次画展，他索性拿来当零件，反着堆在展厅角落当艺术品。都怪上一个宣宣天赋不足，让他在父亲面前没脸……
　　“还有别的画吗？”沈父意兴阑珊地问。
　　“过段时间还会有的。”沈培瑞连忙说，“等宣宣从夏令营回来，我让他画几幅好看的画，送家里去给你看。”
　　“再说吧。”
　　沈父失望地转身想走，沈培瑞忙不迭拉住他，讨好地说：“爸爸，等会儿周氏集团的小周先生会过来，亲自宣布投资我的设计公司，你留下来观礼吧。”
　　沈父对这样的场面不感兴趣，更不看好沈培瑞的设计公司，但身旁的妻子婉言相劝，他便走到展厅角落坐下，说：“我在这儿休息一下，你忙你的去吧。”
　　沈培瑞既高兴又紧张，他难得能在父亲面前展现自己的实力。安抚好父亲和继母后，沈培瑞走到展厅后门，想喝杯水缓缓紧绷的神经，便忽然看见了一个颇为眼熟的身影。
　　是上一个宣宣心心念念要见的哥哥。说是哥哥，却留着长发，穿着裙子，戴着口罩，声音也没有女人的温柔与婉转。沈培瑞眼底流露出一丝不屑，也有所忌讳，放下烟，转身就想避开与这人的见面。
　　“沈培瑞！”
　　沈培瑞无声地骂了句脏话，旋身时，脸上已经带上了笑容：“你是？”
　　周随走了过来，憎恨地看着沈培瑞，低声道：“宣宣被你害死了，你还好意思拿他的画给自己撑场面？”
　　沈培瑞闻言愣了愣，虽然不清楚这个人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但他很快就会拥有一个新的宣宣以及更加美好的未来，他没什么畏惧的。而且他哪里想拿宣宣撑场面了？不过是因为长子的画都卖得七七八八，他没法子了，才拿宣宣的画充数。
　　沈培瑞不屑地哼笑一声：“别乱说话，宣宣只是去参加夏令营而已。”
　　说罢，沈培瑞转身要走，周随伸手拽他，他手里的温水因此扬了出来，洒在手上。
　　“你别走，我话还没说完——”
　　沈培瑞看了看自己湿漉漉的手，顿时生气地推了周随一把。周随被推得踉跄几步，撞上玻璃门。
　　“你知不知道我的手有多金贵？！”
　　周随手肘通红，吃疼地扶了下后腰：“你也知道手很重要，却给宣宣打那些针……”
　　沈培瑞左右看了看，见没别的人，生气地吼了周随一句：“以前的事不要再说了，把钱浪费在他身上，我的心比你还痛！”
　　周随惊愕。
　　“一个没有天赋的孩子有什么用？”沈培瑞没好气地瞪着周随，“将来有什么前途？我及时止损有什么错？望子成龙望女成凤你懂吗？”
　　“孩子非优秀不可吗？绝对不能抹了你的面子吗？”
　　“当然。”沈培瑞理所当然地说，“像你这样的人不懂的。我们上等人家的孩子不允许平庸。”
　　周随气笑了，上下打量了沈培瑞一下，问：“怎么？你就很优秀？天赋异禀？从小到大什么都是第一名啊？”
　　沈培瑞抿了抿唇，眼底掠过一丝狼狈。
　　小时候，父亲总是不看好他的作品，认为他不适合从事艺术。大学时，明明学校提供了一个很好的艺术进修机会，决定权就在父亲手里，父亲却把这个机会给了别人。当时他去质问，父亲说他天赋不如别人，不把机会给他是自然的事……
　　看到沈培瑞跟纸老虎似的一戳就破，周随嗤笑一声，扔下一句“只有没用的父母才会寄希望于孩子成龙成凤”，就转身离去。
　　沈培瑞勃然大怒，胸口起起伏伏，好一会儿，他想到自己就要和周氏签约，很快要走上人生巅峰，这才平缓了情绪回了展厅等好消息。
　　周随推门进了距离画展不到三百米远的咖啡馆，939正百无聊赖地托腮呆坐。
　　昨天他们刚从C市回来，周随听说沈培瑞在这儿举办宣宣的画展，气得一晚上睡不好觉，今天得知939要来画展一趟，他软磨硬泡了一顿，求得939带他出门。
　　939嫌画展人多嘈杂，时间也没到，就在一旁的咖啡馆等着。周随是等不及的人，所以提前走过去看了看，没想到就和沈培瑞吵了一架。
　　周随揉着后腰走到939身旁，后者拧眉问他：“你怎么了？”
　　周随随口就把刚才的事说了：“……水洒到沈培瑞的手，他推了我一把……”
　　939听了，“嗯”了一声，拿起手机摁了几下，就没别的话了。
　　“你不是有事要去画展吗？”周随一边说着，一边探手要摸桌上的甜品碟，被939无情地拍了下手后，只得讪讪地缩回去。
　　“我已经让助理去办了。”
　　沈培瑞在画展里焦虑地等着，忽然瞥见一辆豪车停泊在门外，眼尖的他看到多日来与自己洽谈细节的“周随”助理自副驾驶座上下来。他一边快步从内走出，将沈父搀扶起来，一边有意高声道：“周先生您来了？”
　　不少醉翁之意不在酒的画展客人都被这句话引得回头。
　　只见助理下车后，便径直往展厅内走，其身后根本没有传说中的周氏继承人。
　　感觉到周围人怀疑的目光，沈培瑞强撑起笑脸，问进门的助理：“周先生呢？”
　　展厅内安静下来。
　　“周先生不来了，”助理随意说，“就让我来告诉你一声，你提供的作品不仅平庸还与别人有所雷同，周氏集团不能投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