鸠与鹊(26)

　　沈培瑞惊讶回头，见一个长发戴口罩的高挑女人牵着他许久不见的宣宣朝这边走来。
　　宣宣见到爸爸回头，克制不住地跑起来，周随被拽着走，不得已松了手，很快，宣宣奔进沈培瑞的怀里呜呜哭了起来。
　　“爸爸我好想你……”
　　“你去哪里了……你知道爸爸找你找得多辛苦吗？”
　　父子相拥。
　　周随看到宣宣对沈培瑞的孺慕之思，不由联想到自己，他眼眶有些湿。
　　“有一群坏人把我抓走了，说我不是人，要把我烧死，我好害怕，就跑了……”宣宣抽抽噎噎地和沈培瑞说着自己的经历，“后来是哥哥把我带回家的。爸爸，我好害怕……坏人为什么要把我抓走……”
　　“这是大人的事，”沈培瑞把宣宣抱在膝上，抽了纸巾给宣宣擦眼泪，说，“小孩子不用管，只管开心就好了。”
　　看到沈培瑞对宣宣非但不会不耐烦，还很贴心，周随彻底放下心来，坐在原先939坐过的椅子上，问沈培瑞：“宣宣现在情况这样，你有什么打算吗？需要我帮什么忙吗？”
　　“不用，你能把宣宣送回我身边，我已经很感激了。原本是有个大难题，但刚刚也有解决的途经了……”沈培瑞说着，低头看着宣宣，“宣宣的事，我已经想到法子了，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他……”
　　话还没说完，沈培瑞紧紧抱着宣宣，好似害怕怀里的孩子会再次失去。
　　“什么法子——”
　　“今天就跟爸爸走吧，你不在，爸爸都睡不着觉。”
　　宣宣含着泪珠轻轻点头。
　　周随微愣，他原本只打算让宣宣和沈培瑞见一次面，然后再作打算的。
　　“坏人会不会再来把我抓走啊……”
　　“爸爸不会再让你害怕。”
　　宣宣全身心依偎在沈培瑞怀里。
　　周随渐渐释然，小孩还是回到父母身边更好，沈培瑞也会和他一样好好保护宣宣的。
　　“那我就把宣宣交还给你了。”周随一边低头拿出手机，一边说，“我们互换一下联系方式吧，我有时候也想见见宣宣。”
　　须臾，周随听见沈培瑞说了一声“好”，然后他们交换了联系方式，周随不舍地拉了拉宣宣的小手。
　　沈培瑞问：“不过宣宣刚才说的哥哥是……”
　　“噢，那……是我家里人，你不用放在心上。”沈培瑞才刚刚见过939，周随生怕他看出自己和939的相似性，站起身说，“我还有事，先走了。”
　　周随走出咖啡馆，隔着玻璃凝望宣宣和沈培瑞。沈培瑞正握着宣宣的手说着些什么，宣宣把脸埋在沈培瑞怀里。周随心中既有些怅惘，又有些开心。
　　939打电话来的时候，周随说：“你有空吗？陪我去花店买盆栽吧……我觉得，我有能力把它养得好好的。”


第29章
　　周随凭颜值挑了一盆橘色的花，旁支上还有些待开的花骨朵。店主跟他们说了一些注意事项：“……这种花淋雨后容易生病，如果淋雨了，您最好给它施一些预防性的药。”
　　周随登时认为自己与这盆盆栽有不小的缘分，因为他也不能淋雨。他没问好不好养，容不容易活，只是非常认真地录下店主所说的嘱咐，付了钱，提着装有盆栽的袋子出了花店。
　　正值黄昏，江边水面碧波粼粼，景色很好。
　　939漫步在江边，偶尔闭眼享受江风。身材高大又面容冷漠的他，惹来不少回眸。
　　一旁的周随就没这么舒服，江风频频把他的“长发”吹到脸上，他扫了几次，把长发别在耳后也作用不大。
　　见不远处有女孩扎头发，周随有了想法，低头把盆栽外包装的一根丝带抽出，而后把盆栽放地上，直起身来后，双手笨拙地用丝带绑头发。
　　“欸这玩意看不到不好操作啊……你帮我绑一下……”
　　说着，周随将手里的丝带递给939，939半睁着眼睨他，那不咸不淡的眼神似乎一点帮忙的意思都没有。
　　面对顶级懒汉，周随的方式是直接把丝带塞进他的手里，然后背对着他催促：“快点快点，我手都酸了还没绑好……”
　　939抿抿唇，一边尝试给周随扎头发，一边嘲讽地低语：“连这都——”
　　“欸你知道吗？”身旁没了外人，周随话又多起来，“刚认识你那会儿，我有时会想，假如我身体健康，是不是就会像你这样拥有男人们都渴望的高度和体魄。但现在……”
　　939朝周随看去，除了占据大半张脸的口罩，能看的，也唯有那双灿若星辰的双眸。
　　“但现在我渐渐意识到，哪怕我是健康的，我们也绝对是不同的两个人。”那双漂亮眼睛含着笑与释然，“我不应该以你为标准去计算得病后的损失。接受当下，尝试改变，也许才是我更该做的事。”
　　“怎么突然想到这些？”
　　“因为，”前面的周随时不时踮踮后脚跟，双手轻快地在身体两侧晃着，“我才发现我生病也有力量去帮忙别人。”
　　939“哦”了一声，给周随头发打了两个结，然后宣告：“好了。”
　　周随撩起垂到肩前的一缕长发，说：“这还有呢，你看看。”
　　939歪头看，目光不经意停留在周随如天鹅般白皙瘦削的脖颈上。
　　“重新绑一下吧，”周随好一会儿都没等到939的反应，他侧头往后看，疑惑地问，“你干嘛呢？”
　　939舔唇往后退了一步，声音低哑：“就这样吧。”
　　“这样好看吗？”周随转身问，939已大步往前走去。周随不由嘀咕，“这个939，懒得没边了……”
　　从江边回来后，周随把盆栽放在通风良好、阳光充裕的阳台。当天太累了，洗漱后，他一觉睡到天亮。
　　接下来的几天，周随每天除了等那几个花骨朵开花，就是和沈培瑞联系，了解宣宣的近况。
　　周随在外都不大好意思说话，怕自己的声音太过男人。上次他和沈培瑞聊天，要不是沈培瑞心思都在宣宣身上，大概会发现他的声音不像女人。所以这段时间他和沈培瑞联系，都是文字信息往来。
　　有一天，沈培瑞突然发视频聊天申请，周随哪里敢接，赶紧拒了。过一会儿，沈培瑞那边发来语音，周随一听，声音是宣宣的：“哥哥，等会儿我就要去参加夏令营了。”
　　周随发了一大串文字过去，问是什么夏令营，什么时候回来，有没有老师电话。发完周随才想起宣宣不过是个读幼儿园的小朋友，大概率还不认识字。
　　纠结了一会儿，周随还是发了段言简意赅的语音过去：“你想去吗？”
　　宣宣稚嫩的声音很快传来：“想啊，爸爸说了，参加夏令营学学本领，不带我去打针了。”
　　打针？
　　周随立刻追问：“打什么针？”
　　“让手变得更灵敏的针，”宣宣跟小达人似的给周随解答，“打了针，画出来的画会更好看的。但我打了，手总会抖，反而画得更丑了……现在爸爸可疼我了，他说不给我打了。”
　　原来之前宣宣的手抖是因为这个啊……
　　周随心里很不是滋味。
　　宣宣的语音很快又发来：“爸爸说我参加完夏令营，就带我去找你玩……我给你留了很多棒棒糖呢。”
　　“嗯好，你乖乖的，等我回A市，立刻就去找你。”
　　宣宣高兴极了，在语音里欢呼，并承诺：“我一定乖乖听爸爸的话，哪儿也不乱走。”
　　和宣宣结束聊天后，周随给沈培瑞发了一长串文字信息，详细说了健康对幼儿发育的重要性以及天赋的随性。傍晚时，沈培瑞给他回信息，说自己已经明确天赋不能勉强了，不会再做无用功。
　　周随安心许多，但晚上想起宣宣曾经打过这些针，又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半夜抱着枕头去敲939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