险道神(93)
这边路荣行已经醒了,刚把单人凉席卷起来。
关捷在窗户外面探了下头,路荣行过来给他开了门,架起琵琶弹了起来。
关捷也是见鬼,在寝室躺着都不睡,到了这儿路荣行“铛”个不停不说,还是坐着的,他都能够攒出瞌睡,在椅子上用头表演小鸡啄米。
路荣行看不过去,踢了他的椅子一脚:“席子在柜子后面,躺着去吧。”
关捷恍惚想起这是他今年最后一个能躺着睡的午觉了,连忙珍惜地过去铺开躺下了。
下午的日光在琴音和细微的呼吸声里,慢慢从直射变成了斜照,琴室后面窗户外的栀子花,花苞又悄悄地打开了一点。
不叫他的话,关捷实在是睡觉的一把好手,路荣行练完了他还没醒。
记着上次把他一个人放在这里的教训,路荣行这回把他摇醒了:“睡神,4点了,该走了。”
关捷原本背对他侧卧着,被他摇醒翻成仰躺,瞪着胳膊和腿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坐起来,右脸上印了一片藤编枕头上的印子。
刚醒让他分分钟失忆,关捷将双手撑在背后,萎靡不振地垂着头说:“走哪儿去?”
路荣行将椅子收起来,贴墙靠住了:“走到理发店里去。”
关捷“哦”了一声,又坐了2分钟才起来,把席子卷起来放回了原位。
接着路荣行锁上门,跟他一起走出艺校,穿过马路左拐,在沿街的3家理发店里选了一家看起来店面看起来最干净的进去了。
进去之后,路荣行很快被店员领到后面洗头去了。
关捷在入口左边的长沙发上刚坐下,迎面就来了一个黄毛爆炸头,他捏着张身份证大小的红色卡片,对着关捷热情地推销了起来。
他说了很大一堆,中心思想就是办卡好、办卡棒、办卡呱呱叫。
关捷听了虽然感觉这个会员卡十分的高级和高科技,但他没有200、500一档的入会费,只好摆着手对理发小哥讪笑。
这小哥不依不饶,又劝到路荣行那边去了。路荣行比较酷,直接请他别说了。
不过话多归话多,但剪头的手艺还可以,路荣行最后办了张200的卡,关捷这土包子还没见过刷卡的理发店,连忙趴到前台来长见识。
然后他们就看见,服务台的小姐姐从抽屉里翻出了一个1块钱的笔记本,在空着的那行抄下了卡号和路荣行的姓名,接着在个人信息后面写了个……
+1。
关捷出去的时候还在怀疑世界,问路荣行:“你姥爷那边的理发店,也是这么刷卡的吗?”
路荣行没什么感觉:“不是,那边有刷卡机。”
关捷不是很懂地说:“这儿没有,他们办什么卡啊?”
用后来的流行词来说,这叫提前套现,路荣行没这么前卫,只好说:“装逼吧。”
那关捷觉得这个x没装起来。
2人走到校门口,突然听见了一声“喂”,路荣行应声看去,看见了站在城南校门口的刘白。
他指了下自己,看见刘白点了下头。
第63章
三人很快在道牙子上站成了二对一。
关捷认脸的技能比路荣行好点儿, 对刘白还残留着一点似曾相识的印象,就是一时没想起来在哪里见过。
碰头的路上,他挤着路荣行问道:“这谁啊?”
“刘白, ”路荣行的声音也小, “就是去年10月份,卷毛说我撬他们墙角的那个。”
关捷“哦”了一下, 想起来了,对着刘白一通打量,感觉这家伙长得真是光鲜,难怪身边都是恋爱的腥风血雨。
不过好看的人嘛, 有祸国殃民的权利,关捷觉得他看着比卷毛顺眼。可能主要是他比卷毛帅,还比路荣行白。
路荣行快有半年没见过刘白等人了, 对他突然找自己的举动有点不解。
刘白是个攻击型选手, 找人就不等别人问,上来就表明了来意。
他先对两人笑了笑,接着转向了路荣行:“好久不见了,我来找你是有事想请你帮忙。明年4月份有个严樵文化周,不知道你们听说过没有?”
关捷闻言和路荣行对视了一眼,又开始嘀咕:“是不是每年在市体育馆里办的,有时还会请明星的那个活动?”
路荣行“嗯”了一声:“应该是。”
关捷登时就有点明白这个刘白的来意了,应该是想找路荣行表演节目。
严樵文化周算是市里的盛会了。
这位严老先生是市里的一位故去名人, 关捷在初中语文课本上还背过他的现代诗,大师出生在潮阳, 大半生的岁月在别处度过,如今成了市里的文化坐标。
关捷虽然没有去观过影,但每年都能在镇里街道的电线杆上看见它的宣传,按着次数往下捋,明年刚好是个整数,是第十届。
按照国内的习惯,十的倍数是大日子,一般都会大办特办。
关捷听着觉得,刘白似乎给路荣行带来了一个好差事。
刘白也确实是为这个来的:“我们老师想排个舞台剧,演奏一体的,要是能得奖的话,给你的高考加个20分应该没问题。”
“目前我们情况是,乐器这边缺个弹拨的席位,在我认识的人里面,你是最合适的,所以我来问问你,有没有兴趣跟我们组个队?”
这场面不小,路荣行也知道,但他觉得很奇怪:“你们学校不是有乐器专业吗?为什么不找本校的人?”
刘白挺直接的,一张嘴就将学校的底子抖了出来:“本校没合适的。这个剧是历史题材,讲战场的,所以伴奏带要有气势,想用大鼓和琵琶,鼓还能用打架子鼓的凑一凑,但是琵琶找不到人。”
路荣行不明白他们为什么非要用琵琶:“古筝不行吗?它的声音跟琵琶挺像的。”
“不行,”刘白这次否定得很快,“古筝音质暗了,弱起的小节几乎没什么声音,一打鼓就淹了,而且在模仿声音的效果上也跟琵琶比不了。怎么样,考虑一下?”
去年他路过琴房的时候,错把琵琶听成了古筝,一方面是没拿同样的谱子作过对比,另一方面是路荣行当时弹的是文曲。
最近刘白因为需要,特别查了资料,发现在弹拨乐器上,只有首座琵琶才分文武曲,文曲婉约、武曲狂放,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气场。
老师说要是找不到演奏的人,就只演不奏,趁着还有时间,直接用钱去有条件的地方找人配乐。
但刘白觉得最好还是能现场演奏,他找对象非常随便,但在专业上还是有争强好胜心,他需要荣誉和奖项,越多越好。
演奏一体的视觉冲突明显更强烈,舞台效果也更丰富,所以他想到了路荣行。
正主却不是很心动。
路荣行跟同学配合得最好的项目止步于一起办黑板报,一个小时能搞定的那种,长期的配合他确实没打过。
加上他跟刘白不熟,连帮忙的主观能动性都没有。
所以路荣行的语气委婉,但是拒绝得飞快:“谢谢你,看得起我。不过我没有表演经验,没跟人合奏过,也没有弹过武曲,功夫还没到火候。而且我还得上课,没时间排节目,各方面都不合适,你还是去找别人吧。”
刘白但凡找得到人,就不会来找因为冲突结识的他了。
市里不能说没有会弹琵琶的高手,但是刘白不认识。
说实话,他考虑过路荣行会拒绝,因为这家伙挺冷淡的,但刘白没想到会被否的这么干脆。
不过被一句话劝退也不是他的风格,刘白以退为进地说:“行吧,我再去找找,但你也再考虑一下,这个作曲真的很适合琵琶,出了demo我拿到琴房给你听,你听完再做决定,好吧?”
路荣行又拒绝了一次,但刘白显然没听进去。
他看路荣行不好说话,所以走之前把联络感情的手伸给了关捷,记忆力超群地笑了了起来:“第二回见了,握个手吧,在卡拉ok里走错门的小学生。”
关捷看着他颈上的耳机,脑子里倏忽有画面一闪,醍醐灌顶地想起了前年的会面。
他愕然地捞住刘白的手摇了两下,神奇地说:“是你啊。”
路荣行一连听见好几个关键词,紧跟着也想了起来,那天关捷丢了,刘白给自己指过路。
“嗯,”刘白却没提这个陈年往事,因为这事儿太小了,小到不能算帮忙,于是他只欣赏了一下路荣行的脸,把指路的行为给忘了。
“你怎么在这儿?”刘白松开手,往城南的校园里去了一眼,“是送你哥来报道的吗?”
只要态度友好,关捷跟谁都聊得起来,跟他对答如流:“不是,我也到这儿来上学了。”
刘白看他不像高中生,不过显小的人他们艺校也有,他没纠缠童颜的问题,只是耷拉了一下眼皮子,表示赞赏地说:“挺好的,有人罩你。行了,我不耽误你们的时间了,回头见。”
说完他挥了下手,转身去路边看红绿灯了。
这位总是来去如风,虽然出现得突然,但走得也利索,不缠人,这点路荣行觉得挺好的,很酷。
刘白一走,他跟关捷就续上了晚饭之旅,他说:“晚上吃什么?”
关捷心里还在琢磨文化周的事,目光随便在前方捡了个摊子报道:“鸭血粉丝汤,可以吗?”
路荣行感觉汤类可能撑不到晚上10点,干稀搭配地给汤配了2烧饼:“可以。”
关捷愁完吃的,挂心地把刚刚的事提了起来,他偏头看着路荣行说:“你真的不考虑跟他们一起表演吗?20分,比数学最后一道大题还多7分,挺高的了。”
说心里话,关捷觉得对78分五连来说,他弹琴得分的概率,比数学多考20分要高。
“就是高了,才不能考虑,”路荣行看得听明白,“哪儿那么容易就能加20分啊。”
“艺校出手的节目拿奖肯定没问题,但别人都是专业的,我们上课的时间他们在训练,我这种业余弹着玩的,跟他们不在一个水平上。”
“要是答应了,到时候又达不到对面老师的要求,上不上下不下,大家都会很难做的,我还是老老实实上课吧。”
关捷对专业没什么谱,觉得他已经弹得够专业了,但他不想参加就不参加吧,反正才艺分只是个添头,他们终归都得靠文化分来考大学。
关捷点了下头,不期然瞥见了一个小摊,话锋瞬间突变:“吃狼牙土豆吗?”
路荣行这两天有点上火:“不辣的就吃。”
关捷揪了下脖子,看了看铁皮推车上的口味,很快过去了,要了份一点辣都不加的糖醋味。
摊上的波浪土豆条都是提前煮过了的,老板麻利地烫了点韭菜和豆芽段,和土豆一起倒进铁盆里加调料搅拌,和匀了抖进一次性纸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