险道神(172)
路荣行看他的舌尖在唇缝里一闪而过,眼神动了动,在它出没的地方停留了一瞬,接着才去看关捷的眼睛。
关捷觉得这个手势应该是投喂的意思,迎着他的目光伸了下手,因为确实很久没吃这个了,口腔里陡然分泌起了唾沫,他笑着说:“你哪来的蛋糕?”
路荣行垂眼,手和他的并在一起,将软趴趴的蛋糕盘子拖了过去:“何维笑过生,他爸送来的。”
关捷接到后没有立刻去拿叉子,看着他说:“都给我啊,那你吃啥?”
路荣行看他没动,代劳地捏住塑料叉子,捣下去叉起草莓,直接喂到了他嘴边上:“我吃过了,这就是给你的。”
何维笑根本不知道他回来了,关捷心里一清二楚,所以这块蛋糕肯定是路荣行给他要的。
然后管要还管喂,关捷侧头仰视他,见他的站位和架势都像个对象一样,立刻嘿了两声,这才将吃的叼进嘴里。
这蛋糕不便宜,材料都是好东西,草莓个头挺大,关捷塞了满嘴,鼓着腮帮子在那儿嚼,边吃边眉开眼笑地对路荣行竖了个大拇指,说:“中国好邻居,非你莫属了。”
路荣行可不想只当他的邻居,笑道:“这么大的高帽子,有奖吗?”
草莓好嚼,关捷的声音很快从含糊到清晰,他光棍地说:“没有。”
路荣行觉得他这样忘恩负义的样子,比刚刚发呆的时候顺眼,指头转着小叉子,将手柄那头冲着他说:“没有奖的高帽子不稀罕,吃你的吧。”
关捷吃完草莓,捏走小叉子撬了块带胚的奶油塞进嘴里,抿了一下满口都是细腻的融化感,并且还不太甜腻,觉得好吃,立刻头也没抬地又剜了一块。
路荣行看着他幸福地吃独食,没有打扰他,转过身去,用后背抵着栏杆,看见刚刚和关捷说话的学生晃进教室,眼底蓦然划过了一抹沉思。
这同学说话确实不好听,但关捷也没吃亏,所以9班的事路荣行不会管。
他只是听见那句带点酸味的话后,猛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接在明年暑假后面的大学。
关捷今年才高二,自己比他高一个年级。
性别相同这个事还可以从长计议,但要是自己高考能正常发挥,那离分开的时间也就没几个月了。
一旦自己离开了城南,高三的关捷会不会遇到喜欢的女生?而他毕业以后,又会进哪个大学,离自己有多远?
路荣行一想到这些,脑子里就产生了一种迫切要将他搞到手的危机意识,可怎么搞呢?
直接告白、直接亲上去、直接按到,这些都不是路荣行的作风,他不铺垫到有把握的地步,肯定不会贸然出手。
可包括高三下学期在内的9个月,够他铺垫吗?路荣行不知道。
关捷吃了两口抬起头,看见路荣行侧扭着头,正面无表情地定视着自己,那模样明显还挺严肃。
刚刚来送蛋糕他还是个好大哥,这会儿莫名深沉上了,关捷向来难得看透他,也不想费那劲,叉了块蛋糕直接说:“你看我干嘛?想吃啊。”
路荣行原本打算说不想,可话到嘴边,又临时变了卦,应道:“嗯,来一口。”
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吃的不是蛋糕,而是问他吃不吃蛋糕的人。
关捷浑然不知自己成了一个目标,还在无关痛痒地瞎纠结,这叉子自己刚刚含过,再给他吃,四舍五入就等于接……
接着他重新叉了块大的蛋糕喂到了路荣行嘴里,喂完自己没敢立刻开吃,因为感觉那样好像很猥琐。
路荣行吃完那口,这才慢慢甩掉搞基刻不容缓的错觉,问他说:“你回来上课,都还习惯吗?”
关捷捏着叉子不用,像是打算拿它当传家宝,举着蛋糕在边上歪着头啃:“不太习惯,哪个老师讲课我都听不下去讲了,下午就被训了两次,说我不尊重老师。”
说完他叹了口气,像是特别无奈。
路荣行却有点怀疑,普通班的老师是不是真的这么严格:“听不下去就训你,不至于吧?你是不是在课上干了别的事?”
关捷斜睨着他,非常良民的脸上挂着无辜的表情:“没干什么啊我,就刷了一张化学卷子,比讲小话、丢纸条的不是老实多了吗?”
“也没老实多少吧?”路荣行耿直地说完,脑子里因小见大,瞬间想了很多。
他不知道关捷这个行为,是不是就是抛弃其他所有学科,一门心思只学化学的意思。
如果是,那他以后可选的大学范围应该会缩小很多,只能去他外出集训的时候,在电话里跟自己说过的那些拥有自招政策的大学,或者专门收割国决奖牌的化院强校。
电光石火间,一个闪念突然自路荣行的脑海里横生了出来,他眼睛一亮,感觉值得仔细考虑和参详。
但是一切考虑的前提,都得以关捷对竞赛的态度和目标为基准。
路荣行一边盘算,一边问他:“你就不能听一下讲吗?”
关捷一说话就忘了叉子他刚吃过的事,一边叉一边伸冤:“都听不懂怎么听?”
路荣行说的简单:“跟你4月份那会儿一样,自学,补呗。”
关捷想想就头大,放弃得特别干脆:“4个月、5门课,学校放半年的寒假我都补不起来,而且补了我也考不上大学,还是算了吧。”
路荣行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理性分析:“可你这样光指望竞赛,万……没什么,我总觉得很不保险。”
关捷在大事上基本靠本能,但居然也还拎得挺清,他沉默了几秒后说:“不光指望其实一样不保险,而且就我自己的话,我当时在省选队的时候就觉得,每天的时间都不够用。”
“做的题没别人多,做的实验和听的讲座也是,什么都做的不够。”
“我心里其实还是有点数的,我没有竞赛和高考两边都顾得上的水平,顾一边都够呛,就我的情况,我只有竞赛可以选。所以现在我有时间了,我就想把不够的都补上,我……”
路荣行看见他顿了一下,表情和语气都平常,可路荣行却从他眼里感觉到了一种破釜沉舟似的决心。
关捷看着他说:“我不想再输了。”
这一句声音不大,路荣行脑子里却似乎荡起了回音,竞赛不是竞技,冷板凳坐得飞起,可他突然感觉到了一股陌生的热血沸腾。
平心而论,他和关捷两个人,一直在学校里混日子,现在关捷认真起来,他的努力够本了,万一后期真的人品大爆发,进了传说中的花园,那自己这个数学渣,想追他却够不上他学校的门槛,那就很糟心了。
路荣行脑子里杂七杂八地乱想,嘴上“嗯”了一声,突然说:“你有没有想考的学校?说出来我听一下,要是有适合我们文科生的,我看看能不能继续跟你一起上学。”
关捷猛地抬起眼睛,脑子里一个目标也没有,但心里率先炸开了花。
大学还一起,就又能多在一起四……不,三年了。
第125章
“我、我不懂大学啊, ”关捷兴奋到结巴,“不知道哪些学校适合你报。”
他突然后悔了,在体验营自招的时候嫌老师的场面话太长, 没有仔细听他们学校的优势, 导致现在一无所知。
路荣行看他的神态,感觉答案应该是肯定的, 但还是确认道:“我也不懂,不懂可以去问啊,你就先说一句话,要不要继续一起上学?”
关捷心里爽翻了天, 脸上的笑容根本藏不住,眉眼弯弯地说:“要!”
说完他才想起路荣行成绩还不错,数学也不知道发育成什么样了, 信心登时又掉了一半, 为难地说:“可我要是考不上你想考的大学怎么办?”
路荣行不是在跟他商业互吹,是心里确实有雷同的顾虑,好笑道:“我还怕你一下摘个金牌,把我给甩了呢。”
“怎么可能?”关捷已经见识到了外面人的强悍,有数地说,“金牌又不是个倭瓜,哪有那么好摘啊。”
路荣行同理道:“一样的,好一点的大学对我来说一样不好考, 我数学渣,你是不是忘了?”
关捷太久没参加常规考试了, 被他一提想起来,立刻笑了:“现在还那么渣吗?你上次月考数学几分?”
路荣行渣的还挺坦荡:“89。”
虽然比78要好点,但还是没及格。
关捷瞬间也不知道是该觉得安心还是操心,纠结地吃了口蛋糕,没说他数学是真的不太行这话,只是目光地坚定地看着他说:“那就一起上,先把梦想竖起来,成不成的就……再说,行吗?”
路荣行感觉是不成不行,但光有大话没用,还得用行动来支撑,于是他点了下头说:“行,我去看电影了,选学校的事,等我有个初步的了解了再找你说,我现在也不知道高考完了大学是怎么选的。”
这个关捷就更不清楚了,乖乖地应着声,跟他一起离开了栏杆。
路荣行边走又说:“至于你这个上课不听讲的问题,最好也去找班主任、教练商量一下,老师肯定有经验。”
关捷觉得有道理,跟他一起离开了栏杆。
没两步就是楼梯口,路荣行得下楼,关捷还得往前走,分开前他又给路荣行喂了口蛋糕,这才各自回教室。
关捷走进过道,立刻被罗峰拦了下来,他要打劫蛋糕。
关捷护了几下,有点扛不住峰哥的大力,生怕蛋糕被抢得飞出去了双输,连忙迅速挖了一大口,把盘子给他了。
罗峰看了眼被他捣得乱七八糟的人间美味,先拿脸盖帽,伸出舌头舔了口奶油,接着才冲他勾手:“叉子拿来啊,没叉子怎么吃?”
这叉子是路荣行吃过的,关捷少男心发作,不想给他用,捏进手心里说:“都没几口了还用个球的叉子,直接吃了拉倒。”
罗峰觉得他小气得真是没道理,吃的都舍得,不能吃的居然不给,不过这个问题不大,反正是个学生,桌膛里都有钢的叉子或勺子。
他又悬空吃了一口,对关捷比了个中指,回座位上自力更生去了。
9班的晚自习是语文、数学各两节,语文课关捷在看切断法,数学倒是听了两节。
老师讲的是向量和直线,这知识点和高一的物理有点关联,只是物理侧重作用点,而数学里都是自由向量。
关捷听得懂,数学也是他的旧爱,他就没摸化学的鱼。
下了晚自习,他准备投桃报李,约着胡新意一起杀进小超市,想给路荣行买点吃的,可转来转去,满脑子都是路荣行这也不吃,那也不吃。
土大款是个皇帝舌头,添加成分越复杂的东西他越不爱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