险道神(84)
放在平时,路荣行会说看屁, 这么大的雨,待在室内才是人间正道。
不过关捷今天情况特殊,路荣行不想说他,也不好问他来“碰”自己的初衷是什么,只顺毛撸道:“我们这么有缘分肯定能了,对了,你吃饭了吗?”
关捷看着空荡荡的人行道,虽然高度怀疑那个缘分的可信度,不过没有反驳,只答了后半句:“刚在饭馆里吃过了,你现在是要去练琴还是吃饭?”
“练琴,”路荣行朝路上偏了下头,“你跟不跟我一起去?”
关捷对艺校一无所知,他看城南大门紧闭,还以为所有的高中都是这种封闭模式,闻言有点诧异:“我也可以进去吗?”
能进当然好了,他不想跟那些不太熟的亲戚和压根不认识的班子师傅们待在一起。
这些人喝酒喝得兴高采烈,抽烟抽到烟熏火燎,好像完全忘了不久前才将一个老人拉进了火葬场。加上他们聊着大人的话题,关捷插不上话,觉得干坐在哪里有点傻,所以他才来找路荣行。
“可以啊,艺校的管理跟普高不一样,那边可以自由进出,”路荣行科普完了想起正事,问他,“你们下午怎么安排的?你大概几点钟走,什么时候回去?”
关捷只是个听指挥的小兵,稀里糊涂地说:“我姨夫让我一点半之前回餐馆去,几点钟往回走不清楚,得看殡仪馆的时间。”
路荣行琢磨着即使殡仪馆不用等,那路上也还有好几个小时,可他的裤子已经湿的没法看了,路荣行想了想说:“那不知道要到几点了,一会儿走的时候我拿条裤子给你,等啊坐车都舒服一点。”
关捷有点感动,走起路来伞尖和他的磕磕碰碰:“算了,你的午休本来就紧巴巴的,别跑了,你跑那两趟的时间里我裤子自己都烘干了。”
路荣行斜眼看了他一下,无法苟同地说:“用什么烘,肉吗?”
关捷知道他下一句8成是打击自己只有骨头,连忙偷换概念:“不啊,用体温。”
路荣行看他还有心思扯淡,没再接话,只是抬脚上了琴室那栋楼的台阶,在走廊上把伞收了,探到屋檐下去滴水。
走廊只有一个伞面那么宽,关捷落后他一步,一脚踩上去,鞋子里都是“叽叽”的水声。
从他感觉到袜子湿的那一刻开始,关捷就放弃了治疗,哪里水深他就踩哪里,将板鞋当成雨靴在用。
路荣行循声盯了下他的脚,突然想起除了裤子,拖鞋似乎也得有一双。
关捷却以为路荣行是在看他鞋子外面挂的污垢,他是有一个月没刷鞋了,但有什么问题吗?他们男生都是这样的。
很快关捷就进了小琴室,将伞斜靠在门内侧,站在里面打量。
这屋子很小,是个条状,墙壁上有些陈年的涂鸦,即使路荣行天天在里面弹琴,里头也没什么人气的感觉。
路荣行翻出一把折叠椅给他,之后就去忙自己的了,架谱子、翻琴、缠指甲、调弦,忙里偷闲地说:“旁边有个厕所,你可以去把裤子脱了拧一下水。”
关捷将椅背拖到靠墙,弯腰捏了下裤脚,真就出去了,过了几分钟回来裤腿上还是沉甸甸的模样。
湿有湿的道理,因为他压根没脱裤子,只是去撒了个尿,关捷回来坐了不到两分钟,就连着打了2个哈欠。
路荣行被他打得频频抬眼,瞅了他一下说:“困了?”
关捷将头抵在墙上点了两下,没说昨晚跪了几个小时的火盆,只说:“有一点。”
“那你眯着吧,”路荣行的眼珠子在谱子上穿梭着说,“我大概1点钟完事,到时候叫你。”
关捷对他竖了个“大哥就是稳”的大拇指,闭着眼睛瞌了一会儿,居然睡不着,只好睁开了扯淡,他说:“我今天看见殡仪馆的送别仪式了。”
路荣行手上没停:“仪式怎么了?”
关捷看着天花板,并不难过,就是有点憋闷 :“没怎么,就是那个大厅里有个屏幕,上面亮着我姥姥的名字,我今天才知道她的大名叫什么。”
“你呢,”他轻轻地说:“你知道你奶奶叫什么吗?”
路荣行被他问得一愣,实诚地说:“不知道。”
关捷说:“那你回去问问她吧,说不定她的名字还挺好听的。”
姥姥就是,她挑剔闹腾了一辈子,像极了电视里那些叫阿香阿凤的大嫂子,可到头来关捷发现她居然叫做何益清。
就是《陋室铭》里说莲花,“香远益清”里面的后两个字,这篇课文他还没学过,是风水先生在算日子的时候掉的书袋,只是被他听到了。
对于一个身边的亲人,不了解的原因只能是因为不关心,这个马后炮的觉悟让关捷挺煎熬的。
路荣行今天能顺着的都不会逆着他,闻言就是一声“好”。
他答应了关捷也不高兴,语无伦次地在那儿絮絮叨叨,一会儿说什么老了真可怕,一会儿又旧事重提,说他之前发丧还是没哭出来。
路荣行没什么可以安慰他的话,只能嗯来嗯去。
最后关捷终于说出了他今天不对劲的理由。
李爱黎让他跟车的时候突然哭了,关捷被她的爆发给惊到了,因为哭丧环节她表现得很不“孝顺”,她都没有要死要活地嚎啕大哭。
关捷手忙脚乱地问她怎么了,结果李爱黎抱着他说“她没有妈妈了”。
关捷恍惚在那一瞬间明白了她的怨恨,或许不是因为姥姥太刁蛮、舅舅太偷乖躲懒,而是因为她作为一个女儿,这一生几乎都没怎么得到过姥姥的爱。
比起再也见不到姥姥,关捷也许只是更心疼他妈妈。
路荣行却觉得这是应该的,因为李爱黎为他付出得更多,作为旁观者,路荣行不太能理解他这些莫名其妙的愧疚感,他没有什么富有哲理的安慰话要讲。
但对关捷来说,他能说出来就够了。
而路荣行反应越平淡,就越说明这个事无足轻重,他没头没尾地松了口气,然后困意慢慢上来了。
也许是因为这个环境和人,对他来说意味着放松和安全,关捷的意识逐步模糊,脑袋也开始重得像个秤砣,往左边栽一下就带得上身往那边歪一点。
等路荣行练完一页再抬头,关捷的上身已经歪成了比萨尔斜塔。
再歪一点他可能就到地上去了,路荣行提琴站起来,在摇醒他和放任之间犹豫了几秒,最后放下琴脱了校服外套。
他将关捷推正了,拿校服后背搭着对方的胸口,用袖子绕后将关捷松松地绑在了椅背上,这才回去继续练琴。
路荣行的动作比较轻,关捷也就没有醒,有时人在迷瞌睡的时候,警戒度比睡熟了还要低。
关捷不知道是真累了还是怎么,路荣行练完了他也不东倒西歪了,直接睡着了。
路荣行还没吃午饭,寻思着这儿没有人来,几分钟出不了什么问题,而且他站在小超市门口,远远也能看见琴室的门。
于是他没叫姓关捷,只掩上门但没锁,跑着去了最近的小超市。
这会儿暴雨已经停了,天上飘着毛毛雨,路荣行为了图快,干脆连伞也没打,他跑到琴室楼旁边的柏油路上时,左手边慢慢晃来了几个学生,他没留意,径直往前穿过一片白桦树林,飞快地拐进了小卖部。
两分钟后路荣行就出来了,拿着牛奶和面包,一抬眼远远看见琴室门口站了几个人,他眯了下眼睛,在搞不清楚状况的前提下,心里满满堆上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关捷睡得好好的,不料梦里陡然暴起了一声巨响,他惊得打了个哆嗦,吓得身体无意识跳了起来。
如果是平躺的姿势,他这么挣一下,顶多能制造出1/5个鲤鱼打挺,但他是坐姿,还被路荣行温柔善良地给绑了。
于是他跟随反射这么一跳,不仅身体没能蹦起来,反而还被勒了一下,椅子被拽得两腿离了地,板子又被关捷的屁股给压住了。
所谓折叠椅,就是压住坐板就会收起来的椅子。
关捷上不去下不来,被综合作用搞得一个俯冲趴在了地上。
踹门的人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惊道:“我擦!什么情况这是?!我他妈还没说话呢,怎么就给跪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很短orz
第57章
跪个鸡毛!
这一记扑街, 算是彻底把关捷从伤春悲秋的低迷情绪里给震了出去,他改成恼火了。
由于他是整个扑下去的,痛感不算太强, 让关捷懵圈的是眼下复杂的环境。
首先, 不算被墙挡住的地方,琴室门口站了5个男生, 个头高矮不等,但找茬的气息十分统一。
其次,自己为什么倒地不起?关捷手脚并用地试图爬起来,很快就感觉到了胸口传来的桎梏以及背上的重量, 他低头侧脑地看了看,嘴角不由自主地抽了下筋。
路荣行这个憨头,居然用校服把他绑在了椅子上!不管初衷是什么, 搞成这样关捷都好想骂他。
最后就是门口这个鸡冠头, 为什么要踹琴室的门?他们跟路荣行有过节吗?
关捷揣着满脑瓜疑惑,抓着椅子爬了起来,他托着板凳腿将自己从外套的圈里钻出来,看着门口的5个人说:“你们谁啊,想干什么?”
这时门外的人都在打量他,或好奇或私语,其中盯他盯得最紧的是个子最高的那个。
这人烫了个玉米须的头,眼睛有点外凸, 眼神也很阴沉,浑身散发着一股“老子现在很不爽”的信号。
关捷因为这种信号多看了他一眼, 下一秒就听鸡冠头不答反问:“每天都在这儿弹琴的人是不是你?”
那就是来找路荣行的了。
关捷不知道他是怎么惹上这些人的,但邻居有难他不会坐视不管,关捷的心跳明显加快变重了,他稍微仰了下头,故作淡定地说:“是,怎么了吗?”
这话刚落地,玉米须的脸色明显更臭了,盯着关捷的视线越发狠戾。
鸡冠头则是万万没想到,刘白的口味跳跃性这么大,身高一下从1米8变成了1米6不说,看脸也从找爸爸变成了找儿子。
他想这家伙看着这么小,刘白该不是有什么变态的怪癖吧?
不过那些都是刘白的事,自己的任务就是替哥们儿出气。
找好定位的鸡冠头突然抬脚往反弹回来的门上又踹了一下,吊梢起眉眼嘲讽道:“那你不地道啊兄弟,别人还没分手你就来撬墙角,做人这么缺德是要遭报应的。”
关捷眉心皱紧又抬起来,简直被他越说越糊涂:“撬什么墙角?别人又是哪个?你们是不是……找错人了?”
阅读理解告诉关捷,路荣行这是深陷x角恋风波了,但是不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