险道神(105)
孙雨辰到现在还记得,听到录音后他身上突然起来的那阵寒意,他跟杨咏彬关系一般,说不上失望,就是被人的多面和伪装性给震慑到了。
他当时莫名其妙地想,如果杨咏彬想弄死刘白,在那之前,刘白可能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万幸杨咏彬只是爱耍唇枪舌剑。
后来又发生了一些事,孙雨辰就越来越讨厌这个人了。
比如刘谙好好的,突然得乙肝,没多久在家里待出了抑郁症,不肯回去了。
然后她初中最要好的朋友,因为这个病跟她彻底闹掰了。
再后来,刘白的妈觉得他们只会伸手要钱,还不听话,威胁性地把他们的生活费也断了。
这每一样都离不开杨咏彬在里面“善解人意”的掺和。
“怎么说呢,”他终于总结道:“反正真诚的不能再真诚地劝你们,离他远一点,绝对不吃亏。”
路荣行理解不了杨咏彬的动机,他有点费解:“他为什么要整这么多事?他是不想让刘白的妈妈嫁进他家吗?”
那一开始直接拒绝不就可以了吗?
这个问题不说孙雨辰,就是刘白兄妹都答不上来,毕竟他们没法透视杨咏彬的内心。
他刚想说不知道,关捷的声音突然冒了出来。
“吗什么啊?”关捷冲到路荣行身边停下来,一脸急于融入集体的表情,“你们在说啥?”
露台上的几人循声抬眼,看见刘白拐弯进了练功房,孙雨辰敷衍了一句“不跟你说”,下去回室内去了。
“我路上跟你说,”路荣行这么说完,抓紧时间合鼓点去了。
关捷跟在他们屁股后头,走到练功房门口,跟从另外一边过来的孟买突然相逢了。
孟买那个事多的媳妇儿,最近奋发图强,搬着家伙到省里考级了。
没人给他添堵,孟买每天跟兄弟们打打游戏吹吹牛皮,小日子过得不错,对路荣行极其衍生而来的关捷的抵触也没那么强烈了。
眼下在门口碰到,虽然没有微笑,但也没有敌意,将视线水平放在关捷的头顶上面,像是没看见他一样,进屋里去了。
只要他不阴阳怪气,关捷也犯不着上赶着跟他搞敌对阵营,悠哉地回地板上摊下了。
不到十分钟路荣行完了事,背上琴和他去坐公交车。
上车站稳之后,路荣行问他:“刘白叫你过去,跟你说什么了?”
关捷转达了一下刘白的朋友论。
路荣行觉得没毛病,接着把从孙雨辰这儿听到的陈芝麻烂谷子概括之后提给他听,就是才开头,就被关捷打断了。
作为一个没有手机又不肯博览群书的土包子,关捷被刘、孙的关系惊得神经元都不好了,怀疑世界地说:“你别忽悠我,我、我会当真的。”
路荣行看他小表情一堆,不由在想自己意会的那天晚自习,脸上是不是也这么情绪外露和纠结。
但这会儿他已经消化完了,就稳得像个人生导师,笃定地说:“当吧,是真的。”
关捷脑子瞬间想起了那两人一堆勾肩搭背的画面,感觉霎时古怪起来,在传统主流世界观的熏陶下,他一时完全参不透,男的喜欢男的机理在哪里。
男生喜欢女生的理由倒是多的数不清,女孩儿漂亮、香软、曲线好看,皮肤细、会撒娇,让人动不动就一腔保护欲。
男的呢,啥啥都一样,吃点啥还你争我抢,十个里面有九个猥琐,所以能恋的点在哪儿啊?
这短短的半分钟里,关捷经历了复杂的心理较量,他脑子里浆糊滔天,震惊占据了99%的反应,剩下那点余额勉强拿来做回应功了。
他呐呐地说:“哦,好……”
这种茫然路荣行是亲身经历过的,见状没管他,让他杵在旁边元神出窍。
过了大概有2分钟,关捷的目光才不发直了,眨了眨投到了路荣行身上,看他一派淡定,忍不住比较说:“为什么你一点反应都没有?你这样搞得我好像很没见识一样。”
路荣行白去那么多趟大都市了,在这方面其实也刚刚才开眼,他实话说:“我比你先知道、半个多月吧,反应在那两天都释放完了。”
关捷觉得他这就有点不够意思了:“你知道了怎么不跟我说?我也需要释放啊哥。”
“平时事情多,不太能想起这个来,”路荣行确实忘了,说,“你趁着现在赶紧释放,也一样的。”
关捷“切”了一气,把歪到天边的话题给扯了回来:“诶,不是在说杨咏彬吗,你接着说他。”
这一次路荣行一气呵成,将事情转述完了,关捷皱着眉头,感觉他姐有点危险。
之后公交车到了站,两人换上回镇的大巴,一路都在商讨,该怎么把刘白这个事,给关敏说一说。
然后嘀咕到大院门口也没想出个两全之策,因为关敏这周不回家。
两人放下东西,相互按着头写了会儿作业,接着骑车去了靳滕家里。
靳滕正在淘米准备煮饭,整顿好电饭锅之后,3人坐在厨房门口的小马扎上撕韭菜的老叶子,期间关捷说起竞赛的事。
靳滕自己倒是不太懂这个,他是走的大众高考路线,不过他擦干净手,拿着手机打了将近半个小时的电话,挂了坐回来跟关捷逐条解释。
“如果只是为了加分或者保送大学,”靳滕说,“那我不建议你去竞赛班,不是老师瞧不起你,是世界真的太大了,比你优秀、比你聪明、比你努力的人大有人在,你不一定能得到那个奖。”
“万一你得不到,竞赛崩了,从竞赛上重回高考线,其他的科目落后得一塌糊涂,高考也很有可能会崩,你能接受一无所有的结果吗?”
关捷没想过那么远的事,他怔忪地说:“……不知道。”
“那我问一个你知道的事,”靳滕温和地笑道,“你喜欢化学吗?”
关捷愣了一下,喜欢吗?他也没想过。
他当时没有说话,回家后一晚上都在翻来覆去地想靳滕说的那些鸡飞蛋打的障碍,想到天亮了,还是想试一试。
等到4月份,要是文化周表演能够成功,学校会把路荣行的名字写在大红色的横幅上,挂在学校的大门口。
关捷也想要那种排场,他不跟别人比,但他不想比路荣行差,特别是昨天关敏刚训斥过他……
第73章
夜里不睡白天就抓瞎, 一上车关捷就开始打瞌睡。
早上李爱黎出门之前,关捷已经跟他妈说好了,要去搞竞赛。
这时他们家谁都不知道, 竞赛的烧钱程度会超乎他们的想象。李爱黎是个很相信的老师的人, 听说是班主任的建议,二话没说就同意了。
关捷了结了这桩心事, 在堪比大型摇篮的大巴上补觉补得昏天暗地。
路荣行看他低着头缩在车窗边上,但凡遇到一个坑,脑壳就被撞得哐哐响,醒了再睡、睡了再被撞醒, 有点没懂他非要怂在那儿的趣味在哪里。
后来关捷总算是被撞烦了,迷糊地歪过来说:“肩膀来我靠一下。”
他等自己练琴,路荣行就拿肩膀来还人情。
只是他比关捷高, 矮子得堒长脖子才能落枕, 这样有点不舒服,就胳膊纠缠地将他往下拉。
路荣行只好将屁股往前挪了约莫有一拃,才刚好够他把脑袋到放到肩上,忙里偷闲地问他:“你晚上干什么去了?怎么困成这狗样了。”
关捷在他肩窝里蹭了两下,感觉他肩膀上有块骨头比较烙脸,闭着眼睛将手摸索过去,将路荣行肩膀位置的校服T恤揉在一起,垫在了那块骨头上, 这才消停下来,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说:“思考去了, 想了一晚上竞不竞赛。”
路荣行一截肚皮直接被他揪得露出来,先一巴掌把他作孽的手拍开了,又顺势下去拽衣摆:“所以您老到底竞不竞?”
“竞!”关捷荣誉感爆炸地说,“不竞不是城南人。”
城南的校训刻在大门口,简单明了就四个字:竞先博学。
路荣行没法信,毕竟该同学是个连班干部都不想当的低等屁民,但他还是祝福地说:“那你加油,肩负重任的城南人。”
关捷又想睡又想笑,挨着他闷声抖了几下,然后老实了,坦白地说:“唉,其实我是觉得吧,就算我不去弄竞赛,我的语文和英语也没救了。”
“正常上课我也不一定考得上重点大学,这跟竞赛的概率一样,都是一半一半,竞赛起码还能多上几节我听得下去的课,所以竞竞看吧。”
不管以后结果如何,这个决定都是关捷长到这么大,在随波逐流的九义生涯里,唯一一次靠自己思考做的选择。
路荣行听得出他确实是想竞赛,不然也不会妄自菲薄,先踩两门主科,再黑自己的未来,其实中考成绩已经证明了他还是有救的。
这种心理,大概跟自己当时犹豫文化周的事差不多,关捷一定会走上他心里更想选的那条路。
现在他已经选好了,路荣行要做的就是勤捧臭脚、多拍马屁,给对方一点不要钱的、立足的信心。
“好好竞,”他说,“进去了把我带去竞赛班的实验室里开开眼,我听说里面做实验的水都是纯净水起跳,不然就是娃哈哈怡宝,奢侈的不行,自来水都看不上的。”
“扯淡吧你就,”其实还真是这样,因为自来水里的离子太多,但关捷以为他在吹牛,抖动睫毛笑了笑,“不说了,我睡会儿,不然晚自习又死球了。”
路荣行“嗯”了一声,把mp3的耳机扯出来戴上了。
没有说话转移注意力,他很快就感觉到了颈侧的呼吸,湿润里略带一点高温,拂得他脖子上的汗毛挠搔作痒。
路荣行下意识歪了下头,侧脸当即就贴在了瞌睡分子的头发上。
然后他就这么着了,用肩膀和脸卡着关捷的头,这边自己的脖子轻松,那边关捷的头也不掉了,简直是一举两得。
有人给他当老妈子,关捷一觉睡到了客运站,意识彻底昏沉之前,淡淡的洗衣液香始终在他鼻尖萦绕。
颠簸的路上,他做了个十分无厘头的梦。
梦里大家都穿着古装,路荣行明显是个男的,自己却一直在喊他夫人。
并且关捷醒来之后也没弄明白,这个“夫人”指的是他的别人的大老婆,还是自己就是他的老公,简直是活见鬼。
梦里只有3个人,除掉他俩,剩下那个就是妖魔化后人头鸟身的张一叶。
剧情也老套而莫名其妙,张一叶突然气势汹汹地飞过来,爪子一勾就把在院子里弹琴、岁月静好的路荣行给抓飞了。
然后穿着一身大侠衣服的关捷从屋里冲出来,大喊一声“妖怪哪里去?夫人莫慌,我这就来救你”,接着就开始跳屋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