险道神(179)
关捷坐车坐得腿软,接人的老师也等得够呛,裹着军大衣趴在桌上睡觉。
关捷过去小声地叫醒了他,登记了姓名,然后顺着老师的指向,上了路边的一辆面包车。
车座上仰靠着4张熟面孔,其中3个是上次前13的组员,还有一个是上上轮的14名,他和已经到了六中的15名,来递补多出来的两个空缺。
这4个人里面有2个已经睡了,剩下2个顶着一张长途跋涉后生无可恋的脸,蔫蔫地和关捷打招呼:“嗨关神,又见面了。”
关捷回家被刷掉的后劲虐惨了,别说神,连鬼都不是,这个半夜陡然听见以前的高帽子,心情复杂又想笑,笑完他又很怀念,那些心思还很纯粹的日子。
不过这并不代表,当下就不值得珍惜,他们每个人,都带回来了一颗更加坚韧和渴望的心。
关捷随便栽进一个空位,游刃有余地互吹了起来:“嗨,费神和雷神。”
三个神人感慨万千,相互交流了一下回去后的日子,骇然发现他们无一例外,都一度被埋汰得灰头土脸。
关捷在车上等到12点半,看见又上来了一位女神,收了拉幅的老师这才一起上来,开车回了选拔的宿舍。
之后又是铺床,又没热水洗脚,关捷钻进被子里,感觉迷糊了几个世纪,脚上还是一片冰凉。
这使得他在离开路荣行第一天夜里,丧心病狂地想他的加绒袜子。
第二天还是集合时间,有个更远的学生今天中午才能到,关捷他们享福,多了半天的休息日。
不过他没能睡懒觉,不到8点就被隔壁的大佬从床上挖了起来,抱着邢大本去找教练。
老明哥让他做了套卷子,改完觉得还行,直接带他去开实验的小灶。
全天下的教练都是一样的,实验室里已经有人了,来的兄弟和他一样,都是实验这边的无产阶级。
下午和晚上,老明哥光让他做实验了,不过一个实验4小时,抓紧培训也只做了两个,一个制备、一个滴定。
然后也不知道,是不是挨了路荣行打的原因,关捷这两个实验做得都可以。
老明哥给他打完分,觉得他平时规矩,一考试就整犯极其低级的错误,会不会是心理问题,拉着他掏心掏肺地谈了半个小时。
完了也没掏出个什么来,关捷的紧绷程度还不如大佬,他就是随机倒霉。
这一天约等于考了三场,关捷回到宿舍直接瘫了,也没想路荣行,牢记昨天的教训泡了个超级热的脚,挺在床上很快就睡过去了。
考虑到省队报名的原因,加试的理论和实验都安排在了第二天。
早上8点半到12点半考理论,下午2点半到6点半干实验。
关捷老是饿,早饭多吃了一个包子,然后和其他人一起,夹着笔袋去了教室,进去之前,按照惯例将路荣行的诺基亚关机放进了门外的盒子里。
理论考试难度中等偏上,没有出现他知识点范围以外的题目,第一题还是他拿手的无机推理。
关捷舒了口气,提笔开始做那个碳纳米管。
4个小时在演算和誊答案里匆匆流逝,老师提示收卷的时候,关捷最后那道旋光性的第二小问没做,5分没了。
但他交完卷,发现不少人都在喊没做完,慢慢平常心了一点,饿得要死奔向了食堂。
吃饭期间,大佬在旁边和他对答案,有的一样,有的不一样,关捷也不怎么慌,这就是他在无形之中,刷掉了近万人之后积累起来的底气。
六中的食堂吃饭不用洗碗,关捷将餐盘放到收碗台,回到宿舍小眯一阵。
其他人有的打牌,有的还在绞尽脑汁地对答案,就他面朝墙地躺着,在被子里不断扒路荣行的手机,很想给他打电话,不过最后放弃了。
也许有一天,他真的需要问路荣行借一点勇气,但那不该是现在。
这才哪到哪,他就稳不住了,那以后怎么办呢?
关捷打定主意,将手机塞进枕头下面,躺平了将手抱在肚子上,在脑子里默念:睡觉睡觉睡……
然后他还是没能睡着,眼睛瞎了但耳听八方,听见李竞难在隔壁说:“我6个6,炸了。”
人生和人都是这样的难以预料,一开始谁能想得到呢,肽聚巨佬李竞难,居然是个资深的牌痞子。
所以关捷下午的实验,同样是平静中暗含着无限的未知。
实验内容是从一包胭脂虫里提取洋红,然后标记它从紫变红时候的纯度。
纯度向来是一个比蒙拉丽莎的微笑还神秘的谜,然后颜色在每个人眼里也不同,同一种颜色这个说红,那个说紫,还有的说紫红,使得答案也各领风骚。
于是一共13个人,就占满了0-100%的每个十位数区间,并且谁也不敢昂首挺胸地说,老子的纯度就是标准。
关捷滴了个56%,在考完的讨论里,感觉自己仿佛是一个紫红色盲。
成绩明天才出来,路荣行明天也会回家,关捷又辗转地忍了一夜,偷偷地看了一遍路荣行的通讯录,发现里面唯一的适龄女青年只有刘谙。
路荣行和刘谙,关捷在想象里将这两人拼在一起感受了一下,然后莫名放心地去睡了。
这两人长得倒是挺般配的,但完全没有来电的感觉,关捷不关心他的便宜师姐,只在睡前想了想,路荣行喜欢的女生会是哪种类型。
可惜路荣行喜欢的类型不在他的想象范围里。
关捷走之前,并不知道具体的考试时间,到了之后也没有来电。
星期五中午,也就是关捷考实验之前,路荣行去过小超市,不过电话已经被人占了。
打电话的女生话很多,滔滔不绝地讲到快要上课了还没停的趋势,路荣行等不了,也没时间再等,只能空手回去了。
他不爱麻烦别人,也以为关捷需要安静,于是回到家里,才用座机给他打了过去。
电话几乎是瞬间就被接通了,路荣行还没说话,就听见他在那边兴奋地喊:“路荣行!”
路荣行于是瞬间意识到,后面跟着的是一个好消息。
第130章
路荣行没有抢他的话, 答应了一声,默默地等他在那边说。
关捷蹲在楼梯间的墙角,一种有点夸张的、劫后余生的感觉揣在心里, 冲得他的嗓子眼都紧了几分, 他飞快地说:“我过了,路荣行我进省队了。”
短短的一句话里, 他不自觉地叫了两遍路荣行的名字。
他的竞赛和他的邻居,在关捷内心深处的分量,大抵各占着半壁江山。
进了省队,基本就意味着他拿到了保送大学的资格, 具体什么学校得看冬令营上的表现,但他总算没有辜负父母和教练在这大半年里的超额付出,也离路荣行的全校前十又进了一步。
不过最重要的是, 他的信心跟着成绩一起回来了。
不止是关捷自己, 就连领队老师都没想到,他会突然小爆一场。
上午又在考试,9点半才开始,考到别人吃午饭的时间,他们没动静,后门悄悄进来了一个带着名单的老师,有选择性地敲起了桌子。
关捷对那种指甲叩击桌面的“砰砰砰”简直有阴影,察觉到的瞬间头皮发紧, 不过其他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尤其是被叫回来的那一波。
点名的老师从他身边走过去的时候, 关捷切实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度秒如年,好在那串代表淘汰的敲击声没有落在他桌上。
关捷无心考试,握着笔偷瞄老师,看他东敲西叩,慢慢聚齐了七龙珠。
费神和雷神都被点到了,不得不放下做到一半的题测,万般无奈地站了起来。
虽然卷子从来做不完,但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大家心知肚明,都不做题了,抬着头沉默地目送。
然后还坐着的五个人,就见费神突然在门口转过身,泰然地对讲台上的老师说:“吕老师,我那张卷子还没做完,您……可以送给我吗?”
做没做完,今年的竞赛都注定和他无缘了。
但他还是惦记着想要做完卷子,即使化学为他带来的是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他仍然喜欢它,这份初心让关捷肃然起敬。
这只是随堂测试,试卷没什么保密需求,吕老师点了头,其他人跟风,很快带走了所有人不在场的试卷。
他们离开之后,吕老师敲了下讲桌,让剩下的人继续做题。
连一句送别的话都没有,就知道做题,有一瞬间关捷觉得这个竞赛和教室,里外都透着一股冷酷无情的感觉。
但做了半道题之后,他又忘了这种感慨,然后直到交卷出教室,看见头顶蓝色很淡的天空,关捷才突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留下来了--
5个人谁也没心思吃饭,一窝蜂地跑进领队老师的办公室,三两下翻完了那一沓薄薄的试卷,五个人的表情全不相同。
关捷婉拒了大佬们一起奔赴食堂的提议,猴子一样蹿进了通往上一层的楼梯,坐到转角平台上面一坎的台阶上给路荣行家里打电话。
只是那边没人接,关捷这才去看时间,发现他这会儿应该还在车上,只好忍着滔滔江水似的倾诉欲去吃饭。
吃完在回宿舍的路上,仍然是在楼梯上,但这次是路荣行打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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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直觉早就告诉了路荣行结果,但欢喜的感觉却真的是在关捷开口之后,才从心底升腾起来。
他大概会永远记得那天晚上,关捷在窗外映着夜色的眼泪。
要是没有那一刻的不甘的伤心,他们也许都觉察不到,这个还只限于省级,不算多大的成绩有多来之不易。
“我就知道你可以,”路荣行像是被他爸附体了一样,意识层面的自豪非常强烈,他笑起来说,“第几名?”
关捷的语气这时已经平静了下来,提起成绩自己都有点不信地说:“第二。”
以他之前一路低空飘过的惯例,路荣行原以为他这次还是石墨关老五,猝不及防被亚军震了一下,委实有点惊讶:“这次怎么这么靠前?是不是要一雪前耻,所以来了个大爆发?”
“爆发啥啊,”关捷真的老实,连瞒着他吹牛皮都不会,耿直地摊牌,“运气好吧。”
“我上个星期不在,老师重点让大佬他们继续刷邢大本,结果抽题故意抽到了有机的内容,他们没看,跪了一半。然后我回家了不是没人管吗?刚好看了下这一块。”
包括他随便在大客车上做的那道中间体,和这次的考题也是一种类型,所以总分17,平均得分只有5-6的考情里,关捷这题拿了11分。
这次他的理论考了74.5,实验68,用国初的40%,加本次理论和实验各30%的比例一算,综合排在了李竞难后面。
大佬明显没发挥好,这次是踩线的第五。
这三个一直没离开过的省队的人,虽然仍然早起晚睡还打牌,但疲惫像是第二层脸皮,时刻贴在他们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