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险道神(60)

作者:常叁思 时间:2019-03-07 19:15 标签:成长 校园 欢喜冤家 青梅竹马

  李云的声音越过千里的山川和河流,从卷曲的电话里传出来,不难听出是动了感情,那些低哑和支吾里有一种让人心酸的哀求。
  汪杨看了自己的儿子一眼,见他盯着话筒,眉眼间凝着一份依稀和可能和自己相同的疑惑,不由问道:“为什么?他有可以用的相机,不需要你给他买的,这个不便宜,你应该把钱攒着,用在自己身上。”
  李云张了张嘴,半晌无言,不知道该怎么说。
  张警官告诉了他所有的案发经过,说那个乞丐交代了,他曾经跟在4个入室行窃的小孩后面,潜入过路荣行的房间去找照片,就是没有找到胶卷。
  不知道是不是进过少管所的原因,李云出来以后感觉自己好像得了被害妄想症。
  他不止一次地想过,万一那天胶卷成功地被乞丐偷走了,他现在是不是还在少管所里糊手提袋,这个假设总是令他彻夜难眠。他不由自主地开始关注照相机,每次逛大卖场都忍不住条件反射地留意。
  李云考虑不到这份礼物过于珍贵,只因为他自己的内心需要,路荣行有一台不需要胶卷的相机,这样他的假设就不会成立了。
  店里的销售人员告诉他,那台卡片机用的是什么记忆存储卡,那个黑色的塑料片只比一元硬币大一点,里面的相片还可以传到电脑上,可以说相机丢了都无所谓。
  再有就是离开学校之后,李云才知道社会有多复杂,老伍不是最可怕的,那种表面笑得好像很喜欢你,心里却存着歹意的人才是。
  打工的日子又累又寂寞,李云在脏乱差的合租环境里,跟着比他大的人抽烟喝酒蹦过迪,也嫖过娼。
  他运气不错,第一次招了个比较文静的女孩,两人聊了半宿,他说他进过少年监狱,那姑娘说她爹妈想拿她给弟弟换媳妇,相互都觉得对方的经历令人难以置信。
  可第二次李云再去发廊找那个女生,老板说她辞职回家了,但李云从其他发廊妹那里打听来的消息却是她被拐卖了。他为此报过警,又因为不知道既不知道那个女生的真实姓名,也没有她的照片,而导致寻人无疾而终。
  还有租他房子的那个男房东,表面上看着人模狗样的,但抠得要命,经常把他那个痴呆的老头打得在楼道里爬。可每次有人看不过去报警,警察来了都没有证据。
  只有挣扎在生存线上的人才会住这种烂合租房,没有人有相机,没有人有证据,李云就是攒够钱买了一台,他也不能放在身边,因为一个星期之内必丢无疑。
  所以他想要给路荣行买一台,这是他的谢礼,他希望路荣行能喜欢它,并且一直拍下去,留下更多稍纵即逝、让人可以长久怀念的画面。
  因为这才几个月,他就已经快要忘记那个女孩的脸了。
  尽管心里有千头万绪,但李云最终一句都没能说出来,煽情对他来说太难了,导致他只好粗着声音装阔:“……我攒了钱的,一大把。还有我也不只给他买东西了,张警官他们我也买了的,这是我改过自新的诚意,你们要是不愿意收,那就是看不上我这种烂人的东西,没关系那你拿去捐……”
  这分明是一种强买强卖的道德绑架,可它精准地戳在了汪杨心软的地方,她听不得这种自我诋毁,因为有些话说多了自己是会信的,她挫败地插话道:“好了好了,我们收了,你不要这样说话。”  
  李云猛然刹住激动,顿了片刻,用一句小声的“对不起”挂掉了电话。
  他妈妈殷勤地留3人吃饭,汪杨拒绝后带着孩子回家了,一路上心情都不怎么好,她觉得养活自己和认识社会很难,所以她有一点心疼李云。
  路荣行对那个卡片机兴趣不小,既然汪杨说收下了,他就拆开拿出来研究,去冻住的河边拍过冰封层以下的枯草,也聚焦过挂满冰勾的茅草屋。
  那是村落里最后一间用秸秆和黄土搭就的房子,住在里面的老人早已过世,它立在一堆砖混建筑之间,俨然是一个旧时代的标志。  
  卡片机不需要安装胶卷,还有一个可以前后翻开的显示屏,出现曝光过度的概率很低,操作比傻瓜机还傻瓜,除开一点仿佛占了人便宜的感觉,路荣行确实很喜欢它。
  寒假张一叶和人打篮球,还来借过这个新鲜玩意儿,隔天还回来的时候说,路荣行这个机子和微机室的杨老师是同一个型号,就是颜色不一样,一个白一个黑。
  新年如期而至,关捷吃得满嘴流油,没有人陪他抽陀螺,他就自力更生,找到了一项新的娱乐活动,就是挨家挨户去给别人当搓麻花的大师傅。
  大师傅精益求精,在一堆快如闪电手里面精益求精,别人一分钟能搓俩,他却弄根牙签在麻花上绣花,各种拉低平均速度,给各种上不了台面的造型安排得明明白白。
  最丑的在尾巴上就点个“路”,第二丑的就点个“关”,从这家搓到那家,每家都顺走几个,回头告诉李爱黎谁家的麻花最酥脆,让他妈去取取经,因为同样是鸡蛋和油面,李爱黎炸的麻花每年都像石头一样硬。
  腊月27,关捷在街上买年货,意外碰到了王子恺。
  这个被分到2中的男同学已经大变了样,他长高了很多,脸上也冒出了一丛丛的青春痘,穿着一条破破烂烂的牛仔裤,明明冻得清鼻涕直流,都不肯拉上棉服的拉链,站姿垮肩抖腿的,隐约有了几分二流子模样。
  变化更大的是两人对上视线,小学时的那种针锋相对突然间就消弭于无形了,王子恺甚至堪称热情地对关捷挥了下手,在闹哄哄的集市里冲他喊道:“嗨关捷,好长时间没看见你了,你怎么还是个矮冬瓜。”
  关捷没来由地也挺高兴,在行人缝隙里穿来穿去地向他靠近,用今天早上刚刚从寒假作业上写来的成语反击道:“不会说人话你就闭嘴,我这叫厚积薄发,不蹿不知道,一蹿鬼都吓死。”
  王子恺拍着胸脯说你别吓我,两人凑到一起,泯尽恩仇地蹲在路上吃了串炸螺丝,相互抱怨学校的不足,抱怨完王子恺又挤眉弄眼地问他:“有没有看上的女生?长啥样儿,描述一下。”
  关捷摇了下头:“没有,没得描述。”
  王子恺怀疑地盯了他几秒:“那你这半年都在干啥?”
  关捷回忆了一下,感觉除了课多,其他跟小学没什么区别,但他嘴上嗤笑了一声,一看就很假地说:“当然是在搞学习了。”
  “屁,”王子恺不屑一顾地说完,又笑得黏黏糊糊,忍不住想要分享甜蜜地说,“那你知道我在搞什么吗?”
  问完他又不给关捷说话的机会,自顾自地宣布道:“我搞了个对象,牛不牛逼?”
  关捷不知道搞对象有什么好牛逼的,反正他在一中看到的几对都像地下党,本来找个没人的地方亲嘴就难,时刻还得提防有人突然出境,被嘲笑、被谈话,忙得一塌糊涂,听完他有点同情王子恺,并且想象力贫瘠地猜测道:“是郑成玉吗?”
  郑成玉是王子恺小学的白月光,但现在已经成了米饭粒,他喜新厌旧地说:“怎么可能?我女朋友比她温柔多了,而且贼黏我,每天都会说爱我。”
  关捷觉得他的表情和语气都让人不适,暗想他八成是一个早恋谈傻了,老师和家长都不管的吗?
  有了去年的拜年经验,今年关捷和路荣行腊月二十九就去了趟靳滕家,将家里的卤肉丸子一样给他拿了一点,让他尝一尝地方菜。
  靳滕在初一给他们包了两个50的红包,关捷从没收过这么大的压岁钱,没敢要,走之前偷偷地塞在靳滕的一只拖鞋里面了。
  50的红包倒是没吓到路荣行,他连500的都收过,但是看见关捷这么搞,他也把钱塞进了另一只。
  晚上靳滕泡完脚,一脚伸进去踩到了一个硬纸壳,纳闷地提起鞋看了看,一左一右变成了哭笑不得。
  初七一过,关敏就回到学校补课去了,关捷继续悠哉了5天,这才报道开学。
  在下学期的第三个星期,靳滕讲到了“人的生殖”这一章。
  课堂上的气氛和历年呆在这个教室的学生们一样,满溢着尴尬和不正经,并且异性之间极力在避免碰触视线。
  靳滕路过关捷的桌子旁边,顺势用指头敲了下胡新意的桌面,低头问关捷:“你在笑什么?”
  “不知道,”关捷克制着笑意,说的确实是实话,大家都在笑,他只是被传染了,而且他潜意识中自己好像也觉得,看异性的生殖器图解就是在耍流氓。
  这节课的效果上得很不怎么样,即使上课的人是靳滕,他也没有办法打破学生在传统文化和家庭环境熏陶下建立的保守壁垒,他只能给大家划考试重点。
  梦游事件之后,赵洋平和108的梦游哥关系越来越好,那位好像是校外路上一个小混子头的表弟还是什么,反正在学校可以横着走,赵洋平跟着他混了几个月,就教会了寝室里一半以上的人抽烟。
  关捷试了一下,被呛到流鼻涕,他说这是什么垃圾,发烟的赵洋平却拍着他的肩膀哈哈大笑,说这是好东西,多抽几次你就懂了。
  只是关捷还没来得及多抽几次烟,先被李爱黎抽了一顿,因为他夹着烟咳嗽的时候不小心把枕头烫了两个洞,再回学校就有点不敢了。
  同学们各有变化,肖健进入了变声期,胡新意长高了一小截,包甜没有变瘦,胸前更凸出了,为了不惹人注意,她一直拒绝穿文胸。此外女生团体里议论最多的,就是罗雨晴找了个初二的男朋友。
  三月开春,张一叶代表学校去市里参加了一次篮球赛,集体夺下了第3名,校长大为长脸,专门挥笔写了副红榜贴在公告栏侧面。
  路荣行的状态是最静水深流的一个,他已经从《我的大学》看到了《基督山伯爵》。彼时同班的池筱曼状态已经恢复稳定,近几次月考都排在前十。
  在初三的每一个班级门口,都挂上了中考倒计时的牌子。关敏的眼睛迅速近视,不得不去镇医院里配了副镜片。
  到了4月份,初三的补习力度加强到了每周只放周日那半天,关捷有点心疼他姐,周六给她送两顿饭,并且只要关敏在桌上那一顿,他就不往荤菜盘里下筷子,把肉好的地方都让给她。
  随着气温的攀升,室外的草绿色越来越茂盛,不多时林荫成片,学生们脱掉外套换上短袖,中考在骄阳似火中强势到来。
  初三的学生们从学校里消失了2天半,在老师的带领下去了市里安排的考场,第3天下午回来的时候,寝室里飞满了被撕成片的书纸。他们以为考完就是解放,却不知道越往后的考试只会越来越难。
  一个半月之后,关敏的通知书寄到了家里,她比较争气,以险峻的分数抢进了市高重点,李爱黎欣慰得眼泪都下来了,抱着关捷让他好好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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