险道神(153)
路荣行不是很赞成他慌里慌张地跑来跑去,将叠好的衣服放进了篓里,嘴上“嗯”了一声,搂着他的后背,轻轻地推着走了起来:“你吃晚饭了吗?”
关捷根本来不及:“还没。”
“那现在就走吧,”路荣行说,“去跟靳老师打个招呼,然后我跟你一起出去,看外面有什么吃的没有。”
关捷无意识权衡了一下,大概是感觉和他一起看晚会与和他一起吃饭区别不大,愉快又迅速地答应了:“行吧。”
两人离开化妆间,从舞台后面绕到了靳滕座位更靠的那。
关捷边走边说:“你们吃完饭估计得十点多了,都那会儿了你怎么回去,打车吗?”
要是路建新两口子没来,路荣行估计得打个车,现在花不上那个钱了:“我爸应该开车了,让他俩在市里吃个饭逛一逛,等我个把小时就行了。”
关捷“哦”了一声,倒是把他爹妈给忘了。
路荣行走了两步,问化妆老师借了个吊牌,将绳子盘在手腕上,想起什么似的说:“你下星期天也不回是吧?有没有什么要带的,我带给你。”
那天关捷考试,考完回来学校估计已经开始上课了,他没时间回去。
关捷想了想好像没什么,他的物质需求欲不高,只要钱够吃饭,其他的一切都好说。
他就是有点精神需求,苦了累了会有点想爸妈,孤独的时候会想路荣行。
但为什么是想他而不是想大佬或老胡,关捷却还没意识到这个问题,闻言他瞥了路荣行一眼,过分地说:“我有点想我妈,你把我妈给我带来吧。”
路荣行跟他说正经的,他却没个正形,所以这个人肉快递的福利没有了,路荣行按着他强行做低头状,嘴里说:“好,我知道了,你没有什么要带的。”
关捷学他的样子,鸡同鸭讲地说:“阿弥陀佛感谢你,我下星期终于能够见到我妈了。”
这种拌嘴的扯皮话实在没什么意义,可怕的是路荣行愿意陪他扯,又自说自话地接了一句:“不用谢,什么都不缺就好好准备考试,你这么心无旁骛,应该是有戏的。”
关捷先忍不住笑了起来,觉得他们两个都被神经病传染了。
两人从队列方向上最接近靳滕的那个侧门进入馆内,抹黑猫着腰一路借过,跑到靳滕的座位前面蹲住了。
靳滕余光里瞥见两个黑影子猫过来,离得很近了才认出前面那个是关捷,他伏下上身,看见关捷将手搭在自己膝盖上,下巴立刻垫了过来。
关捷歪着头,将嘴凑在他耳朵边,声音小到都带着气音:“老师,我回学校去了,班上还有一节课,你呢?看完了怎么回去?”
靳滕没想到他中途就要走,听见那句还有课,心里一瞬间突然有点动容。
时间就是这样神奇的东西,能让一个上课想法设法躲在书后面讲小话的小朋友,悄然长成今天这个模样,放着热闹都能抵抗,惦记着回到那个意味着冷清和枯燥的地方。
这是一个少年的成长,也是他作为长辈,会觉得欣慰和美好的一件小事。
学习是一辈子的事,而关捷已经开始有了掌握这个技能的趋势,他在收心,也在忍耐他这个年纪的多数人,都没有经历的寂寞。
靳滕有一点点心疼他,因为要进步,日后留在他记忆里的青春,一定不如别人丰富多彩。
但作为过来人,靳滕只能说也很空白的自己,并不后悔他的书呆子时代。
可能偶尔会有那么一两个时刻,他会觉得别人的生活真好,可作为一个稳定的人格,目前在走的路才是自己最好的选择。
缘分和力的作用一样,都是相互的,虽然关捷动不动就会和路荣行一唱一和,拍很多他好、帅、棒呆之类的马屁,可靳滕却一直觉得,遇到他们的自己,才是幸运的那一个。
这两个学生,让他目睹了那些他认为是好和善的东西,慢慢长大开花的模样,他从来不曾失望,所以也很幸福。
靳滕愉快地低声说:“好,那你回去吧。我你就别操心了,全市的司机都知道今天晚上体育馆门口有生意,招个手就能回去,你去吧,过马路小心一点。”
关捷点了下头,下巴抬起来,还留在他膝头的指头眷恋地拍了拍,回头去捅在跟何维笑讲小话的路荣行。
“可以啊你丫!”何维笑不吝赞美地低声说,“居然会弹这么high的歌,我承认十分钟,你是3班最帅的人。”
不吹不黑,他有点被这个武曲惊到了。
元旦那天的高山流水是雅致的文曲,快板的节奏也轻轻地弹,跟今天这个杀气腾腾的感觉完全不同。
何维笑全程没看到他的近镜头,可涌进耳膜的旋律已经说明了一切,让他感觉上次元旦路荣行要是弹这种歌,4层的妹子估计能被他煽动得疯半个晚上。
可他没有那么做,何维笑胡乱猜道,也许是因为学校里没有他想取悦的人吧。
看关捷在台上台下的反应就能说明,今天的演出效果不是他一个人的功劳,路荣行笑了下实诚地说:“我谢谢你的十分钟,high是因为别人的编曲和编舞好,跟这里的音响开得大也有关系。”
黄灿也将头趴到大腿上来插话:“啧,这个谦虚有虚伪的嫌疑啊。”
路荣行为了不虚伪,只好补充:“那跟我也有一点关系吧。”
两人不约而同地“切”了他一声。
路荣行没理,接着感觉肋骨侧面袭来了一阵轻微的鼓捣,连忙转过了头。
关捷蹲在黑乎乎的过道里看他,小声问走吗,路荣行应了下声,和靳滕打过招呼,猫腰折了回去。
两人出去的时候,舞台正好切了节目,表演是吉他版的自弹自唱,曲目是萧亚轩的《类似爱情》。
关捷踩上出去的台阶,突然回了个头,因为背后馆内的低沉男音满场回荡,而那个嗓音乍一听,和路荣行还有点像。
似乎只要和这个人沾点关系的人事物,他都会产生一点兴趣,关捷回过头,想扫一眼唱歌的人长什么样。
可惜他眼下离舞台太远,台上的翘腿抱吉他的小哥看起来只有鸡蛋大小,身上的全白校服强烈反光,让他看起来有点像是点燃的镁条。
这么耀眼根本没法直视,关捷放弃了,余光里瞥见路荣行正在盯自己,脸上好像写着你在看什么。
关捷本能地去接他的视线,四目相对的瞬间心眼俱震,共振似的,一起重重地跳了一下。
门口这里为了防止观众忽视台阶,特意装了个不怎么明亮的白炽灯,这种朦胧的光效不知道为什么,照得人白而轮廓深,并且有点不那么真实的感觉。
路荣行整晚不是在亮得刺眼,就是在昏得偏暗的地方站着,这会儿陡然站到这种介于中间的灯下面,看起来苍白又英俊。
这种突然而然视觉冲击力,带着之前演出服残留的后劲,大概是有点击穿了关捷有关于大众影响里男欢女爱的性向观念,使得他的大脑里蓦然捕捉到了一丝.诱.惑的意味。
暧昧的特征之一在于,人对他憧憬的对象,不可遏止地抱有心理和生理上的想象。
电光石火间,在关捷脑内那些复杂又神奇的突触和神经元之间,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动和念头生了出来。
他不可自拔地从路荣行脸上看到了唇上,心里迷糊而又冒昧地想到:不知道这里正儿八经地亲起来,会是什么感觉?
路荣行看他前一秒都好好的,像是要对自己笑,可下一秒对视就中断了,他的目光十分细微地往下垂了一点,不知道是在看自己眼睛下面的哪一个五官。
但不管是鼻子嘴巴还是下巴,这么看着都像是有东西。
路荣行顺势也往下瞥了一眼,看到了自己的一截鼻梁,登时反应过来,感觉自己有点傻,他伸手扶了下关捷的胳膊,本来想问他在看什么。
关捷却被这点触碰震出了臆想,目光清明了一瞬,接着仓皇起来,他被自己刚刚的念头,吓出了一身的无所适从。
而在远处的舞台上,歌手低婉地唱道:我听见爱情光临的声音……[1]
作者有话要说:
[1]出自歌曲《类似爱情》
关捷:立个家规吧,先开窍的是攻,后开窍的是受。
路荣行:随你怎么说,我无所谓。
第110章
路荣行顺着他的胳膊, 感觉他剧烈地抖了一下,脸上一瞬间神色瞬变,片刻后定格在了一种受惊的表情上。
可路荣行飞快地回头看了一眼, 却又什么异状都没看见, 馆内一片平静,观众们安坐, 歌手低吟浅唱。
他有点莫名其妙,摇了下关捷的手臂,碍于馆内的音响声音过大,只好凑过去问道:“你怎么了?”
关捷还陷在性意识初步苏醒的恐慌里, 见他贴过来,心悸突然强烈,却不是怦然心动的那种跳法, 他非常不安, 恍惚还感觉到了一点胸闷气短。
乍生的冲动和他十来年认定并相信的事实剧烈冲突,撞得关捷脑子里嗡嗡作响。
这个荒谬的念头让他难以置信,可它的存在感又十分鲜明,鲜明到路荣行稍微靠过来一点,关捷突然就回不到原先那种,可以坦然站在原地,等待对方任何举动的状态了。
他为这个严重超纲的念想惭愧,仓促之间也没条件慢慢消化, 当下感觉好像只有离路荣行远一点,才像是对得起他一样。
在这种心境的驱动下, 关捷偏头后仰,躲开了路荣行的附耳过来,他也不敢看路荣行的眼睛,盯着对方的额头飞快地说:“没怎么,走吧。”
说完他扭动手臂,从路荣行手里挣出来转身就走,前两步有点逃的意思,走起来又心生顾忌,怕路荣行看出什么来,有意克制着慢了下来。
路荣行大概看出了一半,觉得他不太对劲,但又说不出所以然,跟在他后面出了场馆。
很快夜风扑面而来,穹顶在两人眼前张开,满天的繁星昭示出了明天的好天气。
关捷却没什么欣赏的心情,眼神放空地对着马路对面,忙着收拾自己惊惶未定的乱想和心虚。
可他一边走神,脚步却未经大脑思索,本能地放慢了,等着路荣行过来和他并排。
路荣行走到他旁边,瞥了眼见他在看对面灯火通明的商铺,还以为他在搜寻吃的,跟着看过去说:“你看到想吃的东西了吗?”
关捷的思绪被他打断,偏着眼珠子偷偷瞟他,看他脸上那种引人遐想的感觉不见了,这才故作镇定地扭过头,虽然不太笑得出来,但还是扯起嘴角个笑,声音有点不易察觉地沉闷:“没有。”
可惜他天生就没有当笑面虎的本事,情绪外露到路荣行一眼就看出这是一个假笑。
“嗯,过去看看吧,”路荣行搭完腔,习惯了对他问东问西,连忙看进他的眼睛里,不厌其烦地又问了一遍,“你刚刚在门口那儿就不太对劲,到底怎么了,见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