险道神(141)
这天回家之后,关捷也没能过上他想要的米虫生活,因为他的寒假作业还剩一箩筐。
他在家赶了几天作业,看实在任重道远,好多题就瞎填一气,只求做过。
这个年过得多少有些索然无味,儿时的兴趣已经冷却,新的喜好又暂时没找到。
靳滕也不在镇上,年前他突然兴起,提着行李到一个路荣行和关捷都没听过的山疙瘩里陪山上的主持过年去了。
进了鞭炮声里迎来的正月,关捷也不想去走亲戚,那些吃的喝的都引诱不了他了,他窝在家里,除了睡觉以外的多半时间,都泡在路荣行的房里。
在这边写作业、看电视、打瞌睡;嗑瓜子,关敏在饭桌上打趣,让他干脆也睡在隔壁好了。
气温一点一点攀升,到了初七,关敏带着学费先回学校补课去了,两天之后,关捷和路荣行也回了学校,自己报了道,开始了一个新的学年。
去年期末考试的成绩已经贴在了墙上,关捷与榜无缘,路荣行却是又上了一个台阶。
期末的数学不算太难,他考了整整100,总分613,排在年级第九。
关捷每次看到那张榜,总要多看他的名字一眼,觉得他真是大院的骄傲,或许也是关捷自己的。
化竞这边,等不到杨咏彬给他送教材,关捷就要开始上四大分类的课了,无机、有机、物化、分析。
回到竞赛班的第一天,老明哥让他们下周每人交500块钱,用来买教材,多退少补。
路荣行的班主任则在第一天晚自习就敲起了警钟,让他们都把皮绷紧一点,因为过完这个学期,他们就高三了。
对面的清音放得晚开学也晚,城南上完一周课放假,才看到对面的学生回来报到。
这时离文化周还剩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年后路荣行第一次去练功房,举人拉着根皮尺,过来给他不怎么标准的量尺寸。
毛子托着个合页纸,在旁边做技术指导,什么袖长、裤长,整得好像还挺专业的。
路荣行看出了一点门道,问他俩:“这个,是不是定服装用的?”
举人蹲在地上,拿皮尺圈他的大腿,毛子见状骂道:“你是不是傻?我们他妈订的是裙子,你量腿有个毛用?”
“你是不是中国人?有没有点儿常识?”举人放下尺,仰头鄙视他,“那是袍子,不是裙子,ok?”
路荣行插话说:“什么袍子?”
举人瞎比划了一通:“啧,就是有点像古装,这儿有个盘扣,齐脚腕那么长,开衩带裤子,腰上还有个腰带的那种。”
路荣行看着他,脑子里完全没概念。
毛子也觉得举人的表达能力是一坨屎,劝道:“你听他说个屁,刘白那儿有照片,待会儿他来了你让他给你看。”
路荣行看不看都行,过了会儿刘白从门口进来,不等路荣行找他,刘白先找上门来了。
他上来就问:“关捷呢,没来吗?”
关捷还在跟孟买势不两立,路荣行说:“没,你怎么找起他来了?”
刘白笑着说:“秦老师的朋友说舞台上要是有火,效果会更好,我问刘谙有没有什么东西烧得快也灭的也快,她说让我不要玩火,我就想问一下关捷。”
第101章
刘谙说的没错, 没事确实不要随便玩火。
小时候关捷玩路边随处可见的绳子鞭炮,火星都不知道溅坏了几件棉袄,而且他才学了一年半载, 路荣行觉得他未必知道, 但到底怎样还得关捷说了算。
“他在他们化学班的教室,”路荣行交底地说, “你要是找他,等会儿我过去的时候给你打电话,我把手机给他,你跟他讲。”
刘白哥俩好地拍了下他的后背:“行, 谢了。”
路荣行笑了笑,没接这话,疑惑地说:“你们打算用火弄出一个什么样的效果?”
“最后收场的时候, 你这边一收音, 我们不是该跪的跪,该躺的躺吗,”刘白笑道,“舞台老师的意思是,台上最好能起一把火,这样更像打了败仗的战场,也能点燃气氛。”
他这么说路荣行心里就有谱了,跟演唱会结束了放烟花是一个道理, 点着头说:“那你等我电话。”
刘白应着声,走到墙边的地上去坐下了。
刚坐好, 孙雨辰就从外面进来了,身后跟着个路荣行不认识的男生。
那男生个头一米七多点,皮肤比刘谙还白,有这个肤色做基础,配上平凡的五官都不会丑,更别说他长得应该还算可爱。
但路荣行看见他就觉得有点怪。
刘白和孙雨辰都是同志,但要是不认识,在偶然碰见的场合下,其实看不出来他们跟其他男生有什么不同。
可这个男生不太一样,他身上有种外露的娇柔感,步子又小又轻,有点走路都放不开的架势,说起话来也细声细气。
路荣行见他进来后朝屋里张望了几眼,伸手攀住了孙雨辰的胳膊,笑盈盈地感叹:“哇,你们排练的教室居然这么大,表演学院就是有钱。”
孙雨辰从余光里看见刘白看了过来,自己却没望回去,像是没看见这位闲杂人等,将头扭向另一边,动手动脚地去跟他带来的人说话。
“有个大一点的教室就叫有钱啊?说你是个土包子吧你还不承认。”
奶油小哥被他伸手捏住了鼻尖,居然“哼”了一声:“你才土呢。”
两人叽叽歪歪地去了放鼓的地方,你低着头、我望着你,路荣行算是看出来了,这俩人应该是在打情骂俏。
两个多月以前,孙雨辰还在为爱买醉,结果一个季度都没过去,他就有了新对象。
自由恋爱的精髓虽然是自由,但站在路荣行这种千年开一窍的石头人立场,总是觉得缘起缘落都太快了,有负一句珍惜。
路荣行状似不经意地去看刘白,发现这位交叠着双腿,视线的轨迹比自己稍微迟一点,刚从孙雨辰那边收回来,接着跟自己对上了。
他看起来并不尴尬,目光不闪不避,表情也还是那样,反应跟自己这个路人差不多。
路荣行感觉他是心理素质确实有点强悍,瞥见孙雨辰和他的新朋友在琴凳那边腻歪,干脆走到刘白旁边坐下了。
刘白明知故问地说:“你不过去练琴,坐我这儿干嘛?”
路荣行屈着右腿,手臂搭在上面,老实道:“不太喜欢当电灯泡,等你们开始了我再过去。”
刘白说:“三人行才会有电灯泡,这是公共教室,你用错词了。”
路荣行没想他这么严谨,无法反驳地笑了一声:“有道理,但我还是不想过去。”
刘白右手摊平,在面前从左到右的划了一下,意思是大爷请便。
两人闲扯的功夫里,毛子和举人穿过教室,去了孙雨辰那边,四个人凑做一堆有说有笑。
这个场景有3/4是熟悉的景象,作为旁观者,路荣行心里多少有点唏嘘。
刘白却看得很开,从他父母、自己和身边认识的所有人身上,他从来没见过一段能够叫做“永远爱你”的爱情,所以他也不信这个。
人是善变的物种,包括他自己在内,他不会去揣度孙雨辰带新男友过来的用意,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没有。
一个小时后,路荣行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孙雨辰的新对象,性格和刘白天差地别。
这位奶油小哥非常喜欢夸人,就路荣行和孙雨辰打配合的这一小会儿,顺便都收获了一箩筐赞美。
各种好棒、真帅加鼓掌,虽然有人夸是好事,孙雨辰也被捧得神清气爽,路荣行却有点没表现出来的尴尬,他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
离开练功房之后,他去科教楼找关捷。
关捷听说刘白找他问易燃物,立刻一脸狗怂。
“烧得快的东西多倒是多,”关捷想了一会儿,为难地说,“什么硝化棉、丙酮、酒精之类的,但不是有毒就是容易爆,都很危险,还是不要碰了。”
路荣行有点明白刘谙不帮她亲哥的原因了,也不许关捷跳火坑,摸出手机说:“危险就算了,你也别琢磨了,就跟他说没有那种东西。”
关捷都拨上号,立刻又挂了,觉得这个忙帮得有点敷衍,拿着路荣行的手机跑了:“我去问一下教练。”
毕竟是自称走过的路,多过他们吸收的NaCl的男人。
老明哥果然是块见多识广的老生姜,给了个看似可行的建议:“烧得快、灭得快,还要用在舞台上的火,好像是叫什么……冷焰火吧。”
这时的舞台灯光,还没有形成专业的分类,也只在大城市和拍摄电视的过程里存在应用。
“这玩意儿我也没见过,只是看过技术论文,说是什么高科技烟火产品,冷光无烟,看特性的话,我估计是用燃点低的金属粉末配的。”
关捷一脸期待地说:“教练你会配吗?”
“都说了是高科技了,我要是会配,”老明哥乐呵呵地说,“我还会在这儿苦哈哈地教你们化学?我天天翘着腿在家里数钱。”
“你不会数的,你会说,”关捷扬起下巴,乜着眼睛学他说话,“原金你来,给我把这个钱数一下。”
老明哥感觉到他在拐弯抹角地说自己懒,抬手作势要打他,嘴里嘀嘀咕咕地骂道:“你个小兔崽子。”
关捷听他的话,像只兔子一样蹿到了一米开外,在安全距离外不要脸地继续求索:“所以冷焰火要去哪儿弄,药剂商店里有得卖吗?”
“没得卖,”老明哥还不至于为一句玩笑和他生气,没事人似的说,“你让你朋友去那种大型的烟花爆竹厂去问一下,有没有就看他的运气了。”
“知道了,”关捷笑着鞠了一躬,“谢谢教练。”
路荣行来得次数太多,大佬都已经认识他了,在关捷出去的时间里,边做实验边跟路荣行在聊天。
“刘谙是你们班的吧?”他说,“她化学还可以,为什么会选文科?”
路荣行的答案无懈可击:“因为她的文科也挺好的。”
大佬没关注过文科班的榜单,“哦”了一声接受了,思路非常跳脱:“你为什么每个星期都要等关捷一起回家?这么等着,你不觉得是在浪费时间吗?”
什么叫做浪费时间,花费时间做没有意义的事吗?如果是,那什么事才能叫做有意义?
众生百态的差异性,注定了这个问题不存在一概而论的标准。
“不觉得,”路荣行淡淡地说,“因为是关捷在等我。”
而之前自己问过他了,关捷说愿意等,那路荣行就愿意让他等在。
至于时间,他从来没有觉得等待是一间难熬的事,相信关捷也差不多,不然他们也不会同行这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