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咬(32)
这个“白甘蔗”,是被拐卖后失踪多年的严文聪。
“拿一个硬币。等等……算了,三个硬币。”
母亲把三块钱硬币交到严武备手里。
“——带小聪去楼下公园的摇摇车上玩一会儿。我得给家里大扫除。”
严武备推着弟弟的学步车,笑着冲向电梯。母亲在后面喊:“慢点!小心点!只许去楼下公园,不许乱跑!我从楼上窗户一眼就能看见那辆摇摇车!”
一块钱可以坐一次摇摇车,一次是十分钟。家里如果要搬东西啊、打扫卫生啊,父母就会让大儿子带着小儿子下去,让家里清静一会儿。
楼下公园最近北面在装修挖土,一片狼藉,没什么人来散步。严武备把严文聪抱上那辆旧兮兮的摇摇车,然后抬头,往自己家的窗户那看了眼。
——母亲的身影晃过,正在拧拖把。她也透过窗看见了楼下,指指严武备,让他别捣乱。
然后,她弯下腰开始拖地。
“小聪,咱们商量商量……”严武备趴在摇摇车上,扯扯弟弟的口水兜,“给你坐一次摇摇车,剩下两块钱,我去小卖部买一袋麦丽素,我们俩分着吃好不好?不许告状啊。”
严文聪还不太会说话,奶声奶气地应着。
一枚硬币塞进摇摇车,他立刻转身跑去公园外的小卖部——这已经不是严武备第一次这么干了,这是自家楼下的小公园,来来往往都是邻居,在他的脑海里,这里根本不会有任何潜伏的危险。
小卖部里老板在睡觉,严武备叫了几声才把老头叫醒。
“要什么……”
“小包的麦丽素!”
“小包的好像卖完了……”
“帮我找找嘛!”
老头打着哈欠,把蒲扇别再后颈,蹲到柜台下替他找。夏天很热,附近是无穷无尽的蝉鸣,严武备也靠着柜台,跟着打了个哈欠。
“……喏,小包的。”
严武备留下两块钱,抓着零食冲了回去。
远处,摇摇车嘈杂的音乐声还在继续。但还有人们叫喊的声音,这让严武备本能地感到不安。他走出石板路,那辆摇摇车在太阳下摇晃着、摇晃着,在它附近,父母、邻居、公园管理员都在,每个人都面色惨白地张望寻找……
摇摇车上是空的,严文聪不见了。
第十九章 老师爱你呦啾咪!
严武备醒来了。
氧气舱里的恒光灯用了密封灯罩,这让光线看上去都带着种窒息感。银白色的舱内,所有控制台上都笼罩着一层烟雾透明的防静电膜。
他再转过头,发现身边躺着别人——是何株。
何株蜷缩在他身边,睡得很熟。严武备盯着他,盯了很久。
久到何株终于忍不住了,睁开一只眼睛偷偷瞄他。
被发现是装睡了。
何株又想装没事人一样把眼睛闭上,严武备一把揪起他摁在舱门上——尽管刚刚醒来时的力气很微弱,动静也足够让整个氧气舱晃起来。
“白眼狼。”何株轻声嘀咕,手指动了动——那是输液管的调速器,从闭合状态被开启到了流动状态。严武备很快就感到了一阵剧烈的眩晕感和困倦感,抓住他脖子的手也随之松开。
英格听见动静,从观测室赶来,看见何株手上的调速器滚轮,顿时尖叫起来:“你是想让他死吗?!”
“这个安定的量不会死人。”
“万一呢?!临床上有很多例子……”
何株从包里拿出一叠现金塞给她,这是昨天心脏移植手术的费用。但英格更在乎的还是他要怎么处理这个病人。
这个病人的身份显然很特殊。
“他还要休养、康复,至少要三个月才能痊愈,这还是不发生排异反应的前提。如果排异了……BOOM。”何株坐在办公桌前——这张桌子原来是杰德的,杰德在一些据点拥有自己的办公室,尽管很少出现。每次他要来用办公室,都会带着一瓶消毒液,把房子里里外外喷一遍。
这张桌子上还残留着消毒水的冷臭味。
何株惬意地靠在那张昂贵的人体工学椅上——它是真皮的,坐在上面,曲线会正正好好托住背部,仿佛享受一个柔软的拥抱。
电脑系统已经被清空了。何株自己的笔电放在桌上,和那台纯白的MAC相比,这台4000元的便携机实在显得很落魄。
邮箱里的新邮件寥寥无几,全是垃圾邮件。这里DR.Liver的邮箱,用来接受手术预约。
他之前给那些手术组的人讲课,留下了宝贵的人脉,现在一切都是混沌状态,谁最先站出来做一条自己的产业链,就可以捞到数量可观的钱。
各方势力都有分割这块大饼的意愿,但他们也发现,很难寻找到数量足够的医护和供体。这个行业很特别,只拥有一条“线”是没用的,必须把整个资源全部握在手里,病人和供体的数量才会爆发式增长,从而达成配对数的增长——如果HLA和血型配对不成功,什么都是白扯。
何株见过杰德医疗组里每一个组的小组长。
他也知道怎么联系这些人——林渡鹤有所有人的联系方式。这很不可思议,说明杰德对于这人有着非同寻常的信任。而林渡鹤直接将它转交给何株,让何株自己去发邮件联系课程安排。
这次抽到“鬼牌”的,是名女服务生。她很自觉地面朝栏杆站着,背对加纳纳。
“愿主与你同在。”
银色双筒枪抵住她的后脑,近距离轰击,死亡只是一刹那的耳鸣而已。
船舱里,阿修蹲在高处的管道上,戴着电感应眼罩,试图寻找到那个只有几厘米的无人机。
这很困难,巨大船机房里管道错布,光线昏暗,要在这里找到微型无人机,难度堪比独闯美国禁区。
就算找到了也……
电感应眼罩敏锐捕捉到一个红点——它在半空漂浮,按照设定的飞行模式定期移动。四周没有紧要管道,很好,很好……
阿修无声无息端起狙击枪,瞄准红点,扣动扳机。
打中——
接着,剧烈的爆炸形成气浪,将四周的管道全部轰碎。尽管这艘游轮有自动感应修复系统,及时关闭了这些破损管道,启动备用管道,可是机房里还是弥漫着呛人的白烟。
阿修磨牙磨得吱吱响,他重新端起枪,锁定下一个目标。
快点出现……快点出现……
大概五分钟后,下一个红点出现在左上角。
但是阿修看见它的位置,就忍不住骂了句脏话——它紧紧挨着总电路。如果子弹破坏了炸弹结构,它就会像刚才那颗一样爆炸,干掉整个电路;而备用电源只能支撑不到四个小时。
“妈咪保佑我……”机械声嘈杂的机房中,他轻声呢喃回荡其中,“妈咪告诉我……”
在那片黑暗的管道网络之中,无人机的电磁在眼罩中滤出红光。
也许是破碎管道的水蒸气,一片雪白的水雾盘绕其中。它像个穿着白色长裙的女人身影,环绕着那团红光。
阿修发出一声安心的叹息。他扣动扳机,双眼却是合上的,那个女人的影子仿佛在指引他开枪的位置——狙击枪子弹干净利落穿过水雾女人心脏的位置,距离那个红点仅仅差了两厘米……
打中了。
子弹打入了电路之间的间隙,擦坏了无人机的机翼,没有破坏它的本体。在一阵杂音后,无人机摇摇晃晃飘向地面,就像个垂死的苍蝇一样在地上用仅存的一根翅膀打转。
阿修欢呼一声,轻盈地从管道跳到管道,跃向下方。他看见那个无人机了——加纳纳的推测完全没错,它很小,大概四到五厘米,上面搭载着一个直径为六厘米的球形炸弹。
他伸手去抓它。
——爆炸声再次响起。
林渡鹤醒过来的时候,整个人都躺在放满冷水的浴缸里。豪华客房的浴室用的是全顶式暖灯,这样的灯光下,男人的褐发看上去近乎红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