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咬(15)
“他主要负责桑德曼在东南亚区域的暴力行动吗?”
“不止是东南亚区域,只是最近在附近出现的记录较为频繁。这个孩子是加纳纳的亲信,关系紧密,不是普通的打手。”
廖无非正要开始介绍整个猎捕行动的计划,会议室的电话、几名与会者的手机几乎是同时响起——大门被打开了,联络员匆忙进来,带来一个紧急情况。
——一辆本地旅游团的大巴从行驶路线上失踪了,车上有二十七名游客。这个旅行团是本地的拼合团,参与者都是来自各国的自由行旅客,采用单景点接送游玩的模式。如果没有意外,这辆车应该在两个小时前抵达景区。
严武备同意协助调查——马路上沿途采集到大量新鲜血迹,大概率是恶性事件。在他们了解情况的同时,当地也找到了那辆出事的大巴,车内情况惨烈,只有一个女性幸存者。
是个叫做何秀的中国人。
这个名字太常见了,严武备起初并不觉得会是何株的母亲。但当他带人抵达医院,看见在病房里崩溃哭喊的何秀时,一种不祥的预感,仿佛海啸般淹没了他。
黑暗中,何株被推下车。
金哥和他手挨着手被绑着,好像串在一起的养殖扇贝。那人蒙住了他们的眼睛,不知从哪抢了辆路边车……有枪响声和惨叫声,原车主凶多吉少。
然后,又是漫长到难以计算的旅程——这也和眼睛被蒙住了有关。黑暗中,人类对于许多东西的感知都会模糊。
阿修把两人分开。周围有其他人,但都沉默着。金哥被交给了旁边的人控制,至于何株,则继续被阿修用枪顶着,带到房间的更深处。
不知怎么,这个地方,让他感觉到某种熟悉感。
哪怕眼睛看不见,他也能感到熟悉,消毒术的味道,微冷的温度,仿佛能感到冷光落在身上……
“惊喜!”
伴随着毫无预兆的大吼,何株尖叫着蹲在地上,但阿修同时扯去了他的蒙眼布——刺眼的白光落入眼前,当他看清周围时,不禁目瞪口呆。
这是手术准备室外的更衣室。
“把衣服脱掉。”阿修晃晃枪口。
“……”何株觉得这个要求比枪口更加让人不安。
“——换上手术服。快些,我每天的日程很忙的。”
尽管惊魂未定,但至少是个让人能接受的要求;何株颤抖着摸索到旁边的衣柜,从里面随手扒出一件罩衣——尺寸不对,可他也没心思看了。
“换上。不止这一件吧?我记得外面还有,是蓝色的还是绿色的……”
“……无菌服……一个人……没办法穿……”他紧紧贴着衣柜,小声解释。
阿修没为难他,冲着室内吹了声口哨:“英格!”
很快,里面传来脚步声。
门开了,出来的是个护士。因为还没换上无菌服,所以何株能看见她的脸——她大概三十岁,浅褐色的皮肤,眉心有一点红印。
“替他换上衣服。手术马上就要开始了。”
“他是谁?”英格的语气很冷漠。
“主刀医生。”
护士没有对这个离奇的介绍表现出一丝意外,示意何株跟她穿过消毒廊。他本能地跟着她走,但是走到消毒门前,又站住了脚步。
枪械抬起的声音比手术刀更冰冷。阿修问:“怎么了?”
“……”何株胸口因为紧张而起伏,缓慢转身,半低着头,“我还没洗手……”
“去洗。”
他走到洗手台边,拧开水龙头。这种熟悉的场景,让惶恐的情绪稍稍平定了些。何株侧头看着坐在桌上晃悠双腿的年轻人,问:“我是来干什么的……”
“动手术。”
“可是,手术计划、术前化验报告……”
“那些很重要吗?”阿修睁大了眼睛,“我从来不看那些,也一样能好好工作。”
“我觉得我们的工作性质不一样……”
——枪口突然前冲,无声抵在何株的太阳穴。他的话刚说到一半,却不得不被逼着改口。
“……但是,我可以尽力试试……”
英格把他拽进了消毒门,护士的力气很大,足够把一个吓到手脚虚浮的男人拖走。
“你真的是医生吗?”一边给他穿戴无菌服,她一边确认,“我担心阿修那家伙从路边抓了个卖椰子水的人过来充数。”
大概是紧张太久,何株回答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我可能真的是卖椰子水的……”
“我就知道!”英格想将他身上的无菌服拽下来,将人往门口推,“他上次就是这么办的,那个卖椰子的人和开椰子壳一样把病人的脑袋弄开了……”
手术室里正在做准备的其他医护都发出一阵低笑声。
“……可惜我不是。”他说,“这里现在是什么情况?你能帮我吗?”
英格可以带他去手术室里查看需要的资料——这家手术室的条件明显比瘦子那个地下黑店要优渥许多,手术室里有罩着无菌隔板的电子显示屏,可以实时查看供体和病人双方的资料。
“……或者你想逃也可以,手术室有另一条无菌通道,我可以帮你。你的心情我很理解……”
“可是你怎么办?”
“我?我是A组护士,兼任麻醉师。”隔着口罩和眼罩,何株好像还是看见她笑了,“麻醉师很难招,他不会拿我怎么样。”
“你是自愿来的吗?还是和我一样,也是被抓来的?”
“自愿的。这里报酬很高,我能在这赚回聘礼的钱,解除老家的婚约。你去过印度的班加罗尔吗?那边的风俗就是……”
“……报酬很高?有多高?”何株打断了她的话,“他们肯定会给报酬吗?”
英格被他的反应吓到了,但很快就点点头:“当然会给。这是杰德医生名下的团队……你还好吗?休息一会儿吧。被阿修一路挟持过来可不好受。”
但何株没空回答她,他聚精会神看着电子屏上的资料,用最快的速度计划好了这场手术。
第九章 一切由此开始
搜查等级被提到了“紧急”,有两名中国游客疑似被劫持,生死不明。
警方调取旅游大巴上的监控记录,劫匪根本没有任何隐藏面容的意思——他们看完了案件的整个过程,确认那人就是阿修。
“你恰好认识被劫走的两人,对吗?”廖无非问他。
“一个叫何株,是移植科的外科医生。另一个人的全名不知道,但是和何家有债务上的纠纷。”严武备努力调整情绪,翻看手中的大巴行驶记录,“……这是否是桑德曼的报复?他们对最近的联合打击感到不满,于是做出这一起恶性事件……”
“你在做毫无根据的假设,不要这样。还有很多可能的动机,但是它们都只是假设。”
“其他动机?私怨?不可能。何株一直是个本本分分的医生,他的性格我了解,不可能和那种人扯上关系。说起私怨……反而是那个讨债人更有可能。”
“这都是假设,我们需要的是证据。阿修在行动时,和何株有过很多交谈,唇语专家很快就会过来,他们的对话很重要。”
越南在非主城区的地带监控稀缺,而且地形复杂,想光凭地毯式搜查或者痕迹追踪找到他们的下落几乎不可能。而且还不能排除最差情况,就是两人已经死亡。
就算唇语专家给出解读,他们也只能得到阿修那边的发言——何株背朝监控,无法得知他的回答。
当地的唇语解读组很快将解读出来的结果送交给了廖无非。和严武备设想的很像,都是些威胁之类的话语,毫无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