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咬(21)
“还有我,我会帮你的。”他替何株擦掉满脸的眼泪,严武备一直取笑他是个哭包,动不动就哭,自己还要随身带纸巾帮他擦眼泪,简直是男版林黛玉,“下周我要回国汇报这次行动,我们一起回去,你单位那边,我会想办法和他们解释的。”
“求求你,小武,你不要关我,我不能没工作……我如果留下案底,医院肯定待不下去……”
“我会出面替你作证明的,你这个情况,其实别人都能理解。你想,你干什么坏事了?你什么都没干。从小到大,你那点胆子能干什么事?你还说你上手术台都会打哆嗦……你就是被误导了,为了还债差点被人卖了。”他拍了拍何株的背,轻轻让人躺回垫子上,“下次可不能这样傻白甜了,那种混社会的人,你根本斗不过他,他玩你和玩傻子似的。”
何株含泪点点头。
“那,你好好休息,等出发前我通知你。我先去会议室……”
“小武……”何株拉住他,声音里带着哀求,“你能别走吗?我在这害怕,一天不回国我就担惊受怕一天……你能陪陪我吗?求你了……”
严武备本来都起身了,被他软声哀求,考虑了一下,又坐了回去。他用工作机发消息给廖无非,说自己继续在病房这边了解一下情况,让他们先开程序部的例会。
他坐在旁边,何株终于安心睡下了,睡着的时候还死死拽住他的袖子。严武备就这样静静坐在旁边,直到私人手机弹出一条消息。
“珂仔:你什么时候回国呀?吃个饭?”
发消息的人叫李珂,是上级的女儿。之前的相亲会虽然出了爆炸案,但领导还是帮两人互换了联系方式。
何株被铃声弄醒了,含糊问了一句,谁啊?
“没什么,一个朋友。”严武备随手把屏幕锁了,把手机扔回包里,“你继续睡,我在呢。”
第十二章 林渡鹤出场
两人回国后,都有不少要处理的事。做完回报,严武备就要回越南的行动组;至于何株的情况更麻烦,他被绑架的这段时间,医院甚至发起“为何株医生点亮平安灯”之类的活动,后来听说这人可能牵扯进器官交易,祈福活动被一夕叫停。
严武备那边给他出了证明,亲自出面和院长以及主任谈,至少把工作保住了。但是何株母亲赌博欠债、何株企图卖器官还债的小道消息,短短几天内就传遍了医院上下。
人事和他谈过,有些劝退的意思,本来是签了五年约,院方考虑到他“需要照顾母亲”,可以同意把合约减少到一年,让他过完年就走。
过完年再说吧——大不了去同学那边的药厂。至少科室每个月的绩效和年末奖金还是很可观的。尽管与杰德那边无法相比。
他回了家,顺路买了菜。现在何秀在家里住着,她不太会用电脑,何株没收了她的手机,每天只留三百元现金给她作为生活费,以防她再去赌。
晚上是和严武备吃饭,他有个同事局。和其他行业不同,医生或者警察这类职业,同事之间成为朋友的概率异常的高,双休日或者下了班,经常一起出去。
饭局在一家KTV里,唱歌顺便解决晚饭。何株到那个大包厢的时候,里面已经开始唱起来了,沙发上坐着十二三个人。
严武备拉住他:“你坐我边上。”
他不认识其他人,严武备潦草介绍了一圈,但显然其他人也没上心。有个姑娘抱着瓶冰啤酒坐屏幕前点歌,只有她多问一句:“武哥,你基友要唱啥?”
她扎着干净利落的马尾辫,脸庞微长,但狭长的眼睛生得很明丽秀美,带着股英气。
“你要唱吗?”严武备问他。
何株摇摇头。
“唱吧,反正是团建费出钱。”姑娘爽快地笑笑,又点了几首歌。
等点菜时候也是,何株让严武备顺便帮他点了。别人问何株工作和生活,何株看严武备,让他帮自己回答。
这群人大概率都是刑警,实在是很难自然地和他们交流。
有人笑了:“武哥,你这哥们好乖啊。”
“他从小就很乖啊,”严武备揉揉何株的头,和对小孩子一样,“全靠我带着。”
“这一看就是嘛,肯定是好好读书的好宝宝,不然怎么学医……”
“小何好羞涩啊,当医生会不会被病患欺负啊?”
严武备点头:“经常的吧?所以我常去探班。”
“太好欺负了,小何,我们教你几招擒拿,以后遇到欺负你的人……”
“别吧,他胆子小,还没动手就昏了。”严武备摆摆手,“你们别吓他了,他经不起吓的。”
那姑娘拌着面,瞥了眼何株:“外科医生不是都很彪悍的吗?不至于那么林妹妹吧?”
何株低着头,没吭声。严武备说,外科医生也是人啊,别那么刻板印象。不然别人说起警察全都是彪形大汉,你听了也不舒服对吧。
姑娘耸耸肩,自顾自吃面。旁边有人提醒她:“李珂,你的歌到了!”
李珂没在意何株的事,高兴地放下面碗,拿起了茶几上的话筒。
大家玩到十一点多,各自散会回家。何株和严武备往车上走,他突然发现,李珂居然和他们一路。
“我送你回去,你爸说过的。”
“什么‘我爸说’呀,你就是怕被他唠叨。”李珂笑着上了车,“哎,何哥呢?也顺路?”
“我家住海风路……”
“那不顺路啊,我下车吧。”
“没事,我绕一下。”严武备开好导航,发动了车子,“还有点事要和何株聊。”
车上,李珂见没人说话,努力搭话缓解气氛,比如医生平时下了班做啥,健不健身,手术累不累。
“你第一次上台怕不怕啊?看见内脏啊啥的。”
何株说,有点。
“那后来呢?”
“还是挺怕的……”
“哎,下次我们蹲点把你带上,姐带你练胆。”
“得了吧李珂,你那是玩命,别把他吓出事来。”
“你那才是玩命呢。武哥,你们海外那个行动,据说还和当地雇佣兵火拼了?还有人扛着火箭筒出来?”
严武备看了眼后视镜:“别说了,阿株吓得脸都白了。”
“他脸本来就比我白。行吧行吧,说点傻白甜的事,何哥你喜不喜欢吃火锅啊?下次大家一块儿吃四川火锅吧?”
……
何株忍耐着她的声音,他不喜欢严武备的车里还有其他人的声音。还好,李珂很快就和那人聊起了工作。
他装作玩手机,随便刷着首页;突然,一条短信跳了出来。
是个陌生号码。短信里没有文字,只有个表情。
“^-^”
何株的神色有那么几秒钟扭曲了起来;严武备一边和她聊天,一边也看见后视镜里他的脸。
“阿株怎么了?是不是阿姨那边……”
“啊,嗯。”何株草草关上手机,“——催债短信。”
严武备送何株回了家,聊了聊金哥的事。
“不会判很重,不过他出来之后,我会嘱咐人盯着他。”
何株松了口气。
“你别任他欺负,该硬的时候还是要硬一点。”
“我挺怕这种人的……”
“有我呢。行了,送你到家了,早点睡吧。”
严武备走了。楼道的声控灯亮了又暗,将附近的催债油漆照亮。在清一色“欠债还钱”、“天理不容”里面,有一条新的油漆印,和其他的截然不同。
“讨债,13XXX……”
回到家后,何株打了那个电话。
电话那头是电子女音,先是播报一段旅游宣传:“海岛风光,五星酒店,一生中必须要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