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尖碑(252)
温莎:“起码修复一下身体的伤势。”
“原来还有药啊,”克拉罗斯似乎大为遗憾:“只能试试了。”
说着,他开始揪藤蔓的叶子。揪了一片又一片,藤蔓抖着叶子,发出微弱的,反抗的声音,最后还是被薅秃了半边。
薅了一把新鲜的嫩叶在手里,克拉罗斯尝试怎么把叶子喂进去,好在藤叶入口即化,没有遇到太大困难。
那边在喂药,这一边,藤蔓拍打着叶子哭哭啼啼地爬回了郁飞尘身上。郁飞尘看了一眼它现在的情况,确实惨不忍睹。
他象征性地拍了拍残存的叶子以示安抚,藤蔓哭得更厉害了。
无人注意到的桌下,暗色刀锋浮现,郁飞尘在腕上划了一个两厘米长的浅伤口。血珠渗落,藤蔓顿时止住了拍叶声,嗖地窜去郁飞尘手腕缠着了。
另一旁的克拉罗斯喂完树叶之后,也只能先把人安置好,然后听天由命。
“似乎好了一点。”他说。
“确实,抽卡部门有救了。”
“确实。”
“藤蔓不错。”
“记得是夕晖街上哪家店的镇店之宝来着,老板怎么也有一条……”
另一边,命运女神闭眼感受着自己的身体,似有深思之色,她苍白的面孔竟然隐约浮现一丝代表生机的血色。
这时藤蔓恰好喝完了血,叶子支棱了起来,探头和郁飞尘对视。
郁飞尘凝视着这株名义上属于安菲实际却由他的鲜血养大的藤蔓。他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自己的职业定位和最初的设想间出现了一些偏差。
第193章 代价 16
温莎身上带了一些处理伤口的纱布和敷料。从那次追溯记忆后, 他对墨菲就很有好感,此时也来到墨菲身旁,帮他处理了一下可见的伤口。
墨菲的呼吸很微弱, 昏暗的灯火下, 一切都扑朔迷离。
温莎帮墨菲整了整衣襟:“明明知道很危险, 还要去看的话……一定是有很想知道的事情吧。”
面对自己的债主,克拉罗斯的态度端正了一些, 说:“也许他认为自己一定会死在台上呢。”
温莎:“但他应该能预知到你出手救他吧。”
克拉罗斯:“不会呢。”
温莎:“展开讲讲?”
“如果有我参与的话,他的预言就会时灵时不灵呢。记得当时抽卡,抽了二十几次才抽出了我的三张卡。”克拉罗斯的话语中竟然有那么一丝怀念过去的味道。
时间之神很少遇到这种状况。墨菲虽然不是很想面对他, 但也不允许自己的预言技能出现问题。纠结过后, 墨菲最终还是登门提出想要他配合自己练习抽卡。
那时候他还没度过观察期, 不能离开十三层, 关禁闭的日子无聊,就让墨菲每次来的时候随便稍带几样消遣的东西,作为陪练的报酬, 以及以前的精神损失费。
温莎:“是因为你的本源也很特殊吗?”
“不特殊怎么能当上公司的保安呢?”克拉罗斯勾起唇角,他伸出手,死寂而恐怖的气息在手心缓缓浮现, 仿佛湮灭了一切声响。
他本源的核心力量是死亡。
命运被时间的洪流裹挟前行,唯有死亡可以令其终止。
温莎审慎地看着那只手。
他确信, 透过表象,自己看见的真实是一节森森的白色手骨。
“原来是这样。”温莎说。
白松:“……?”
原来是哪样?
成为神的必备技能就是话说一半吗?
温莎:“但你好像跨过屏障, 动用了迷雾之都不允许的力量, 没事吗?”
克拉罗斯只是笑, 没说话。
比斗继续。
梅花九的战斗力很强, 可惜已经被墨菲用箭扎成了刺猬, 没过两场就重伤下场。
很快,他们的“脑科医生”也登上了斗兽场。
医生的打斗技巧高于命运低于墨菲,但胜在出手冷静毫不露怯,或许是因为精神病院的工作有物理制服病人的需求。
但他身上确实有奇异的吸引力,令对手的精神状态极为亢奋,最后一场,对面状若疯狗,对他展开了完全一边倒的毒打。
两个病人语气也诡异地兴奋起来。
“医生要死了吧?”
“真的吗,终于要死了吗?”
“嘻嘻,死了,真没用……”
“以后玩什么呢?”
怪异的话语引起旁人侧目。
郁飞尘也听见了,但他已经习惯两个病人的调调。
病人希望唯一能约束他们的医生死掉,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但是多年来,只有医生能够约束他们,也意味着医生是病态的世界里唯一的乐趣。当医生真的濒临死亡,病人就自然而然地产生“没得玩了”的担忧。
余光里,克拉罗斯低头摆弄着什么东西,他把墨菲的胳膊拉了过来,正在一脸认真地试图弄掉袖口上不小心蹭到的颜料痕。
出发点或许很好,但一身黑雨衣配合那股守门人特有的幽诡气息,仿佛在给死人收殓,还不如萝莉状态正常。
就在刚才,克拉罗斯也发出了与病人类似的说辞,似乎乐于见到墨菲的死亡。
算了。
他向来是一个有意遵守约定俗成的道德规范的正常人,不必去探究病人们的精神世界。
郁飞尘继续看搏斗。
医生即将被杀死的那一刻,病人脸上的快乐和癫狂也到达了顶点,仿佛有疯狂的恶意即将破体而出。
然而,与此同时,医生缓缓勾唇,发出一声轻而高傲的笑。对手在即将杀死医生那一秒,听到这一声笑,脸上竟然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依依不舍的痴迷神情,停下了动作,像是不舍得砸碎喜欢的玩具。
病人发出不屑的嗤声:“有病吧……”
医生靠自己的特质得到了毒打,也靠这一特质得到了存活,回到座椅后,他的状态比命运和墨菲还要好一些,因此,他也只得到了最小的一片藤叶。
新人上场,郁飞尘和戒律继续投注。
随着名次往前,下注的难度也逐渐增大了。
观众席上的人们逐渐发现一件事。
耳戴RGB灯的那位,一直在心无旁骛地下注、下注、下注,即使是他们的人重伤回来的时候,目光也没有离开过斗兽场,他甚至没有眨过眼。
带兔子的那位却对斗兽场兴致缺缺。下注后,他时常不着痕迹地看向君主的方向。
怎么,君主身上能看出答案么?
他们不得不承认,君主确实是审美的好对象,只不过总让人不敢仔细看。
“你在看什么?”克拉罗斯的声音突然传来。
这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手里多了一支酒:“好无聊,喝一点?”
说完,不等郁飞尘回答,守门人就摆上两个水晶高脚酒杯,直接给他们两个倒上了。
——醒都没醒,可见敷衍。
倒好酒,克拉罗斯又取来几碟VIP包厢特供的甜点。
“你不吃,对吧?”说着,克拉罗斯抱着碟子,自顾自吃了起来。
碟子里放满奶油蛋糕,葡萄布丁,糖霜小球之类的东西,郁飞尘确实对它们没有兴趣,但守门人看起来乐在其中。郁飞尘记起那次复活日前的茶话会,守门人也是这样只对吃甜点抱有极大的热情,找一个人共坐一桌只是为了不显得过于尴尬。
墨菲不清醒,工具人就变成了他。
郁飞尘敷衍地拿起酒杯喝了一口,喝完,他还是向安菲的方向看去。
克拉罗斯咽下他的甜点,笑眯眯说:“你在担心什么?老板不会押错啦……”
且不说这时的安菲还没完全恢复记忆,即使是完全体的安菲,他在副本里病病歪歪的样子也已经深入郁飞尘的印象中。郁飞尘倒没担心安菲押错。他只是觉得押注费神,之前频频看去,是想知道安菲状况如何。
而这次,是因为看见了酒和甜点。
——安菲现在与世隔绝,不仅没办法吃到新的甜点,连之前倒好的酒也无法续杯了。这一认知不知为何让郁飞尘觉出隐约的烦躁,对迷雾之都的厌恶又增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