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家的卖鱼夫郎(56)
他鼓着腮帮子抬头,像屯粮的仓鼠。
方问黎敛眸:“吃点热的。”
“不……”
“我做的。”
陶青鱼几乎瞬间想到了之前路过进福巷的时候闻到的那股香味儿。唾液分泌,他咽了咽口水。
“一路拎过来的。”
陶青鱼艰难点头。“好。”
方问黎这才笑了。
他拎着衣摆在草垫上坐下,揭开食盒盖子。
阿修立马拿了一旁立着的板子翻面放在背篓上。
方夫子做的是三菜一汤,配着白米饭。食盒打开,那味道瞬间盖过摊位前其他食物的味道。
好香好香!
陶青鱼狠狠咽了一口干饼子,再没了任何犹豫。
“三叔也过来吃。”方问黎招呼人。
陶兴隆笑着,很是自如:“麻烦从流了。”
“不麻烦。”方问黎将筷子递给他,再给陶青鱼。
陶青鱼问:“你不吃?”
方问黎:“吃过来的。”
阿修挤过去。
打开食盒底层一看。嘿嘿!还是有他的饭的。
难得难得,他也跟着享福一次。
“吃吧,快凉了。”
陶青鱼顿时刨了一大口的米饭,纯纯的白米饭,甜丝丝儿的。
再夹一点菜,鲜香麻辣,清油将米饭浸得晶莹剔透。
米饭下菜,味蕾大开。
陶青鱼直接给方问黎竖了个大拇指。
太绝了!
方问黎无奈:“慢些。”
“嗯嗯。”
一点都慢不下来。
陶青鱼圆眼微眯,像猫儿舒服打盹。
方问黎看着,又克制别开眼。
“方夫子这厨艺太好了。”
就之前在酒楼吃的那一次大餐和周家的席面,比较起来,方问黎的手艺完胜。
方问黎眼神清润:“那我以后常做。”
“好呀!”陶青鱼跟阿修异口同声。
方问黎偏头,短促笑了声。
陶青鱼微赧,慢慢红了耳朵。
都怪这饭菜太好吃!
他不再说话,继续闷头吃。
经此一顿饭,几人当中唯一的长辈陶兴旺对方问黎的态度那是越拔越高。
在他心中,放眼整个鸣水县,现在最适合当儿婿的非方问黎无疑。
下午,阿修回去放食盒。
陶兴旺从流从流地叫着方夫子,那是比亲儿子都亲热。好在人家下午有事,不然他没什么,陶青鱼倒先不自在了。
午间过后,人明显多了。
还没到晚上,湖上架起了上百尺的花灯。上有花灯万盏,以丝缎为饰,精美绝伦。
水廊上各色花灯高挂,栩栩如生,就等着晚上亮灯。
午饭后,陶青鱼靠着自家的板车后头打盹。
过不久在人群吵嚷中醒来,看自家摊子面前已经被人包围,陶青鱼立马拍了拍脸坐起。
阿修跟着陶兴旺一起招呼客人。
陶青鱼看了一眼摊位上的东西。鱼儿还在,但面上的木偶绢花已经换了大半。
翻了翻背篓,带来的东西还剩下一半。也不知道这摊子能不能摆到晚上去。
渐渐的,金乌西坠,夜幕笼罩。
枫阳湖畔,数百盏花灯相继亮起。各色灯笼高挂于树,上千种花灯姿态各异,连接整一片的枫阳湖两岸。
湖心硕大的花灯如树,璀璨明亮,映照着整个湖面。整片枫阳湖亮如白昼。
湖心亭有丝竹奏乐。
街前耍猴儿的、喷火的,乃至还有打铁花,放焰火的,数不胜数。
前往水廊的路两旁,摊贩相互挤着。
人群在眼前如洪水般流动,尽数盯着水廊去。
人挤人,尽是欢声笑语。陶青鱼守着自家摊位,甚至看到许多被直接凌空带着往前挤的。
他跟着笑起来,吆喝道:“瞧一瞧,看一看。五文一次,套中者得绢花、木偶、小金鱼。”
哥儿清亮的声音穿得远,闻声看来的客人起了兴趣,硬是从人中挤出来。
陶青鱼这摊位前人本来就不少,吆喝完了,立马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阿修很好地融入陶家叔侄俩,招呼客人比谁都积极。
“老板,那鱼可卖?”有客人指着金鱼问。
陶青鱼笑道:“鱼不卖,不过五文一次,若郎君有本事用竹圈儿套中了那鱼儿,鱼儿自然归您。”
来人是个穿着绸缎的富家子弟。
身边也没什么佳人相伴,只有一个面嫩的小厮。
阿修瞧了人,笑着比陶青鱼先一步将竹圈儿递过去。
“谨少爷好啊。”他低声道。
白谨扬眉,手轻轻一抛。
众人顿时拍手庆贺。
“中了,中了!”
“老板,可给?”
陶青鱼用长竹钩子将那圈儿勾出来,笑道:“自然该给。”
他当即将鱼儿装入了竹筒,递上去。
白谨身后的小厮过来拿上,欢喜地逗了逗小鱼。
众人都围过来看那小金鱼。
这东西几乎在县里街市上没出现过,寻常人见了都新奇得不行。要不是人小厮护得紧,甚至有人想伸手上去摸一摸。
“客官可还玩儿?”
阿修背对着陶家叔侄俩,想使眼色,但无奈外面这么多客人看着。
白谨看见阿修在,还以为又是方问黎想出来的赚钱法子。他起了兴趣,手一挥就是十个圈儿。
陶青鱼将新的金鱼拿出来。
心里估摸着今儿是要早点收摊了。
果然,嗖嗖几下。投壶玩儿惯了的富家少爷轻易就套走了他十条小金鱼。
外面围着的客人愈发高兴,吆喝声一声比一声高,好像是自己套中了的。
陶青鱼估摸了下今日挣到的银子,瞥见自家眉头紧皱的三叔,也摆出一副苦哈哈的样子。
其他人眼瞧着剩下的鱼儿不多,立马扔下铜板。
“老板,给我五个圈儿。”
“我也五个。”
“十个,快些。鱼儿没了。”
陶青鱼飞速收了铜板藏好,又勾了竹圈儿送过去。
白谨拉着自个儿白白净净的小厮走到他摊位的里面。十个竹筒整齐放着,全是他刚刚套中的鱼儿。
“可喜欢?”
小厮腼腆一笑。
阿修蹑手蹑脚地走过来。“我说谨少爷,来了怎么不跟主子说一声。”
“瞧着枫阳湖热闹,先来瞧瞧。”
“这些鱼儿……放夫子那儿可好?”
阿修不敢替方问黎答应,只道:“您得自己去问。”
路上热热闹闹,套圈的人愈发多。陶青鱼这金鱼没坚持多久便不剩了。
大家齐齐一叹,随后客人以肉眼可见少了大半。
陶青鱼累得捶腰,挪到凳子上坐下。听边上阿修还跟那人嘀嘀咕咕,一看就是认识的。
他手撑着脸,阖眼歇气儿。
差不多了,今日赚够了。
忽然眼前金光闪烁,陶青鱼睁眼。
竟是一盏鲤鱼灯。
鱼儿尾巴摆动,色泽红润,内里透出朦胧的光。似活的一般。
“鲤鱼?”陶青鱼迟了半拍,仰头看着举着鱼灯的人。
方问黎目光清润:“送你。”
陶青鱼圆眼微睁,呆了。
方问黎弯腰,隔着衣服拉起哥儿的手腕,轻轻将灯塞在他手心。
“捏住。”
陶青鱼下意识听话。
方问黎浅笑着松手。鱼儿轻晃,映亮了哥儿疲惫又明亮的眼。
“可好看?”
陶青鱼缓缓低头,动了动手,鱼儿摇头摆尾。
他喃喃:“好看。”
“你买的吗?”
方问黎:“猜灯谜赢的。”
是诸多鱼儿当中最好看的一只。
两人旁若无人说着话,白谨看着这么温和的方问黎惊结巴。
“这这这、这是……夫子?”
阿修看得嘿嘿傻笑。
“要不你自个儿问问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