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家的卖鱼夫郎(191)
“你这月子是让我来还是让从流来?”
陶青鱼眨巴眼,看着方问黎。
“你不去书院?”
“夫郎重要。”方问黎压着眼帘,搅动手里的鸡汤,又慢慢送进陶青鱼口中。
陶青鱼抿了抿唇,将鸡汤咽下。
“还是去……”
对上方问黎黑漆漆的眼睛,瞧他眼中的执着,陶青鱼忽然就说不下去了。
他道:“随便你。”
方雾看他俩如此,轻声一叹。
“成,那就从流来吧。”
说起来,他还没见过这般粘自己夫郎的男人。得亏哥儿喜欢,不然这般相处就是孽缘。
不过夫夫俩感情好也是好事儿,他就不掺和了。
填饱了肚子,一家人围在了一起。
陶青鱼的床前加了一扇屏风,他们坐在外间。说话里面躺着的陶青鱼也听得见。
方雾问:“我小外孙的乳名可取了?”
陶青鱼:“崽崽。”
“这叫什么乳名。”方雾看着怀里泛着奶香味儿的小宝宝,脸上柔和得不像话。连说话的声音都轻了。
陶青鱼瞄了眼屏风外的人影,不服气道:“怎么不是,小兔崽子的简称。”
方雾:“哥儿你好生想想。”
“不想了,就这个。”陶青鱼一锤定音,落定了小朋友的乳名。
方问黎瞧着两个岳父,一个黑脸一个咧嘴笑。
他顺着哥儿的话道:“崽崽也好听,只是乳名,夫郎想如何便如何吧。”
孩子爹都这样说了,方雾还能说什么。
他家哥儿是半点不靠谱!
抱了一会儿小人,方雾将他重新放回陶青鱼身边。陶大郎见不到小人的影儿了才收回视线。
他正了正神色问:“孩子洗三可要大办?”
方问黎:“家中亲朋不多,只请些亲近的就好。”
陶大郎点头:“也好,可要我们来帮忙?”
方问黎这次没推拒,道:“劳烦岳父了。”
陶大郎笑道:“客气做什么。”
孩子生三日,便要洗儿并大宴亲朋。并要染红鸡蛋与面条一起分给乡邻。称之“分红蛋”、“喜面”。①
这是大事,即便办得简单也要好好办。
陶大郎跟方问黎商量了一会儿,确定要叫多少人来,要买多少菜……
坐到快天黑,才与方雾坐上牛车回去。
*
夕阳落山,倦鸟归巢。
陶青鱼又睡了一觉起来,才觉精神好了一点。
小崽崽又被放在了他身边,陶青鱼动了动被握住的手指,笑弯了眼睛。
方问黎将洗三的事宜安排下去,又伺候着自家夫郎擦了擦身子。
晚饭后,他也脱了衣服躺上床。
他从后头搂住哥儿,下巴贴在哥儿颈窝,跟着他一起看襁褓里吐泡泡的小奶娃。
陶青鱼喃喃:“他不爱说话,哭得也少。”
方问黎:“挺好,不闹人。”
陶青鱼瘪了瘪嘴:“一点都不像我。”
“像。”方问黎凌空点了点小娃娃的眉心,温声道,“眉眼像。”
两人守着小奶娃说了许久的小话。
等他吱吱哇哇又饿醒了,才将他送回隔壁屋。
*
三日后。
方家办宴。
看着方家小院儿门口宾客往来,又见挨家挨户送过来的红鸡蛋,整个进福巷都知住在巷中的方夫子家添了儿。
虽说往来不多,但收到这些鸡蛋也给人笑着说几句恭喜。
陶青鱼这会儿还不能下地。
但来看他的人是一波接着一波。
他靠在床头,摸了摸自己扁扁的肚子。说来这小家伙的出来,他这些日子才堪堪习惯。
来得人都是亲近的,大家都聚在方家小院说说笑笑。
忽然听到敲门声,阿修去开门,却见一个飞快跑远的身影。
他低头,见地面放着两个礼盒。
“主子。”他示意方问黎来看。
方问黎:“谁送的?”
“不知道,跑得挺快。”
方问黎想了想,道:“打开看看。”
阿修闻言动手。
礼盒很大,里面都是贵重的东西。有金子做的各种小东西,还有一柄玉如意。
方问黎眸色淡淡:“退回去。”
“退给谁?”阿修一脸懵。
“丰禄巷。”
阿修眼皮一跳。
他看了看他家主子的脸色,平平淡淡,像对待陌生人一样。
阿修知道他家主子现在跟那两夫妻没有关系。他手里还握着断亲书,可想而知这事他做得有多么决绝。
但这事儿主君应该不知道。
主子可能也不想拿到他面前惹他忧心。
阿修想了想,干脆叫上傻大个跟他一起去。
一段小插曲并没惊扰了宾客。
屋里被众人围着的奶娃娃睁着圆黑的大眼睛,精力颇好地咿咿呀呀抓了一个又一个不同的手指。
陶青鱼见他这会儿跟话痨似的,又莫名感觉生了个小版的自己。
可等人散去,他窝在方问黎身边又是安静的一个崽。
陶青鱼看他转来转去的眼珠子,莫名觉得这小崽子是不是有些多变。
*
洗三过,方家添儿的事情迅速传开。
外面那些死心的没死心的烂桃花都齐齐凋零,彻底明白自己没戏了。
日子一转而过。
一个月后,陶青鱼又活蹦乱跳了。
方问黎也被他催着上书院,他则在家跟奶娘一起带崽。
方问黎上书院第一日,恰好又在山门前碰到上次吃馄饨遇到的张夫子。虽然他想将人漠视,但偏偏记忆太好。
张夫子见到方问黎立马满脸的笑。
他凑上去,有些幸灾乐祸道:“方夫子,许久不见啊。”
方问黎颔首。
他眼中毫无波动,甚至还有些郁气。
张夫子以为他知道书院里的事了,心中大快:
“可惜啊可惜,本来山长有意于方夫子……但方夫子似乎被家中牵扯,否则以你的能力,怎么着这山长都落不到别人身上去。”
方问黎被他夫郎赶走本就不高兴,现在这人撞枪口上来招人嫌。
他淡淡道:“张夫子笑什么,你不也没有。”
张夫子被他一噎。
“你!”
方问黎看都不看人一眼,大步离开。
张夫子一怒,站在原地狠狠甩袖,气得胡子直颤。
边上看好戏的几个书生顿时脑袋一转,飞快离了这个地方。
方问黎径直往自己的舍房去。
一路上的学生看到他,纷纷停下脚步拱手行礼,恭敬道:“夫子。”
“方夫子。”
“夫子安……”
方问黎一一回礼,自以为将情绪收敛得极好。
不一会儿,整个书院全都知道方问黎回来上课了。文事斋更是热闹,有些学生等不及,当即拿着自己的文章去找人。
所以方问黎从进了山门之后开始忙,又是上课又是指点学生。
忙到午间吃饭,他坐在饭堂,他老师徐承之端着自己的饭食过来坐下。
方问黎起身拱手:“夫子。”
徐承之点点头:“坐吧。家里可好?”
方问黎:“多谢夫子关心,尚可。”
小老头眼光在他脸上一转,无奈笑道:“收收你这一脸郁气。”
“你可知就因为你顾着家里,落在山长眼里你现在还难为书院尽心,这位置……”
他没说尽,但方问黎懂。
他道:“夫子,能者不止我一人。我志向不在此,也担不得。”
论学位,论管理,论身份……他都有不如。
只不过教出了几个学生而已,是学生自己聪慧,他只是在后面推了一把。
小老头看他如此谦逊,释然地笑了笑。
“是,我也觉得你还能再历练几年。所以山长问我时,我道你还年轻,不着急。”